第四章 荷韻
大仙的手上抱著一隻純白色的長毛貓,它通體潔白,沒有一絲雜色,一眼望去,活像一捧雪。
「這是她養的貓,說也奇怪,她對自己的兒子都不怎麼好,卻偏偏愛極了這隻貓,到哪兒都不離手。不過這貓倒真是挺乖的,整天被她抱著四處懟人,也從來沒見它叫過一聲,跟它的主人真是天差地別。」
那貓好像聽到了她們在說它,突然從老太太懷裡站了起來,扭頭朝樓上望了過來,兩隻沒有眼白的眼睛讓吳汐背上竄起一陣惡寒。
吳汐剛到單位就接到了一個任務,讓她對今天舉行的中國百位書畫名家展做一次深度報道。這本應該是文化組的事情,但是由於他們人手比較緊張,所以就把這個任務分配到了吳汐的頭上。
她匆匆趕到D市某著名的藝術區時,展覽已經開始了,來的人還挺多,估計都是沖書畫名家這幾個字過來的。滿場看得懂看不懂的人們站在一幅幅畫作前,或雙臂環胸靜靜欣賞,或和身邊的人相互品鑒,總之,不管牆上掛的是什麼,自己又有多麼的一知半解,但是絕對不能在這種場合露了怯。
吳汐對畫一竅不通,所以她準備先找到畫展的主辦方了解下情況,然後再針對重點畫作進行報道。可她剛想行動,肩膀就被人猛拍了一下。吳汐回過頭:「主任,怎麼是你?」
崔明寒的眼睛一彎:「來談點生意上的事情,剛結束,可是你怎麼會來這裡的?文化組把自己的事情推給你了?」
吳汐剛想接話,卻被眼前的一幅畫吸引住了,這幅畫的名字叫《荷韻》,畫如其名,上面是幾朵夜色下的荷花,隱隱的綻放在幾根柳條的後面。夜色朦朧,再加上柳樹的遮掩,越發顯得這荷花像是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讓人看得心旌神搖。可是引起她注意的卻並不是畫的本身,而是右下方畫家的照片,那個人,可不就是她剛剛見識過其威力的「大仙」嗎?
「呼延祺。」吳汐念出了那個拗口的名字,「還有人姓呼的嗎?」
「不是呼,是呼延,這是個複姓,現在已經極其罕見。」
原來如此,吳汐恍然大悟,看來丁丁沒有說錯,這大仙在繪畫界應該還真是個人物,可是她的才華和人品怎麼如此不成正比呢?她嘆了口氣,遂和崔明寒聊著天朝主辦人員的辦公區走去。
工作區的氛圍不是很好,一個年輕男人正背對著吳汐他們和主辦方理論。
「什麼?你們要撤展?這幾天的票都售完了,你現在跟我們說要撤展?」
「我也沒辦法,」男人的聲音中帶著歉意,「可這是呼延老師的意思,你們是知道的,我名義上是她的助手,但實際只是她的學生,我做不了她的主的。」
「就因為沒把她的畫掛在最顯眼的位置,她就搞這些幺蛾子出來,這不是玩我們嗎?她呼延祺果然是名不虛傳,你告訴她,她的畫我們還不要了,但是我們要去法院告她違約,這次畫展所有的損失都由她來負責。」
「對不起,我會把您的意思告訴老師的。」年輕人連連道歉,然後轉身朝吳汐的方向走了過來。
看到他的臉吳汐不禁愣住了,這不就是昨晚她在電梯里看到的那場香艷大戲的男主角嗎?看來他昨天是去找呼延祺的,可是既然是去找自己的老師的,為什麼會在電梯里和一個女人吻得忘乎所以呢?這也太按耐不住了點。
吳汐走上前找到一個工作人員了解情況,她亮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後裝作無意的詢問道:「那個呼延祺很厲害嗎?怎麼她撤展對你們影響很大?」
「她呀,以前也就是個大學教授,典型的理論大於實踐的人,根本稱不上畫家。可是這五六年,突然開始高產,每幅作品都是高水準,而且接連獲得了國際上的幾個大獎,也算是藝術界的一樁奇事了。」
「為什麼會是奇事呢?」
「你不太了解,繪畫這個事情是需要天分的,布局,色調,感知力,這些東西不是通過努力就可以得來的,所以大畫家往往都成名的很早,因為天賦這個東西要展現出來時你真是擋也擋不住。可是呼延祺就是個特例了,她到四五十歲時突然畫風一變,出來的作品張張驚艷,好像天賦神力一般,這是很少見的。所以她在業界的風評雖然很差,但是對於她的作品大家還是給於高度的認可。」
「有心事啊,從剛才起就一直不說話。」採訪完畢后,吳汐和崔明寒並肩走在藝術區的小道上。
吳汐看了他一眼,崔明寒馬上警覺了起來,「你別告訴我又和那些東西有關啊,我跟你說,我過年的時候專門趁著假期到泰國去求了塊小玉佛回來,你要嗎?要的話我也給你弄一個去……」
身後一個舊倉庫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打斷了崔明寒的話。電石火光間,吳汐瞥見一個不知是什麼東西從門縫中竄了出來,鑽到倉庫旁邊的雜草中不見了蹤影。
她盯著那扇已經生鏽的大門,心裡升騰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主任,」她說著從包里掏出犄角,「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倉庫里看一眼。」雖然她儘力讓聲音保持平靜,但是這一連串的動作怎麼可能不引起崔明寒的懷疑。
「好吧,我就知道。」崔明寒捋起袖子,「我和你一起過去,雖然沒什麼作用,但是這次保證不拖你後腿。」
吳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走到倉庫的門前,一把推開了它。
「什麼也沒有啊。」崔明寒看著空蕩蕩的倉庫。如他所說,這裡除了空氣中飄舞的灰塵,什麼都沒有。
吳汐沖崔明寒會心一笑,「看來是我多心了,抱歉,又讓你受到驚嚇了。」
他倆說笑著剛準備離開,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一個人影從倉庫上方的鋼樑上落了下來,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上。這力道太大,大的連四周的塵土都升騰了起來,形成一團灰色的煙霧。
吳汐等到煙霧散去才看清楚眼前的情況:那個年輕人躺在地上,頭側向她這一邊。他血肉模糊的下半張臉上,只剩下了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嘴唇和舌頭都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