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燒紙
肖旭騰的站了起來,他的動作太大,把周邊的同學都給驚動了,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抱歉的沖看著他的同學點點頭,然後又慢慢的在座位上坐下。
他拿起那張被自己揉皺的紙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的衣服里會有這個東西,難道是自己不小心將於翰寫的字條裝進衣服里了?他勉強壓制住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如今看來好像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了,不過即便如此安慰著自己,肖旭還是換了個位置重新坐下,他閉上眼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重新投入到題海大戰中。
自習室的同學走了一撥又一撥,漸漸地,這間靠近走廊盡頭的教室里,就只剩下肖旭一人。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才發現裡面的熱水早已涼透了,肖旭看了眼手錶,原來已經十二點了,怪不的呢,他伸了個懶腰,看著空蕩蕩的自習室。今天閆紅由於學生會有活動,所以沒有過來,按理說他應該感到輕鬆的,可是現在卻有點想念她大大咧咧的笑聲,因為那個聲音至少能讓自己感到一些人氣,不像現在,偌大的一個教室中只有自己一人,這讓他產生了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彷彿這裡不是一間教室,而是醫院那間冰冷陰暗的停屍間。
別瞎想了,他在心裡用力的警告自己,然後開始動手收拾桌子上堆得慢慢的課本和習題集,準備離開這裡。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書頁的翻動聲,肖旭心裡一緊,難道還有人沒走嗎,可是自己剛才分明看到這裡沒人了啊。他小心的向後轉過頭,卻一口氣憋在喉嚨裡面,久久的呼不出來。
他剛才換過的位子上坐了一個人,那人穿著一件領口磨得發白的襯衣,正專心的在本子上面寫著什麼,他的手速很快,一邊寫還一邊微笑著輕輕的搖頭,就好像那些習題對他而言實在是小兒科一般的存在。
肖旭背後的汗水落了一層又爬上來一層,浸透了他的衣服。於翰,怎麼會是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現在應該也入土為安了,為什麼還要這麼陰魂不散的纏著我?他猛地把身子轉過去,手忙腳亂的把桌子上的書本塞進書包,背起它就急急忙忙的朝門口走去。
「你衣服落這兒了。」
那個冰冷卻熟悉的聲音讓肖旭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在台階上,他強迫自己不要朝後看,然後用手撐著桌子一步步朝門口走去。
「你的衣服落下了。」又是一聲輕喚,這聲音就在他身後一個台階的位置,它就像一柄利刃,直插進肖旭的心裡,將他的心臟猛地劈成兩半。
肖旭的指甲把桌面上的油漆都摳掉了一層,他接過已經伸到自己跟前的衣服,拖著兩條灌了鉛似的腿,勉強又下了一級台階。
「旭哥,能不能陪我聊聊天,已經太久沒人跟我說過話了。」身後的「人」並未打算就此放過他,他跟著他下了一級台階,冰冷的手指貼在肖旭的脖頸後面。
「為什麼要纏著我?你的死和我無關啊。」肖旭的聲音細若蚊蠅。頭頂的電燈閃了閃,他看見一個人影從自習室的門口走過,於是不顧一切的朝那裡奔去,就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走廊里什麼人也沒有,肖旭戰戰兢兢的回過頭,他發現於翰也消失了,他剛才站的地方只有一張被揉成一團的字條。
「你真的見到於翰了?」閆紅差點被米飯給噎住。
「嗯,其實在醫院那次我就覺得不對勁,不過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所以沒多想。可是昨天,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他坐在自習室裡面,他還跟我說……」
「說什麼?」閆紅緊張的看著他,快把嘴裡的筷子咬斷了。
「他說要我陪他聊聊天。」
聽到這句話,閆紅沉默了,過了好大一會兒,她看著肖旭小聲說道,「我老家有種說法,橫死的年輕人身上多少都還有些怨氣,也可以說是對人世的留戀,你想,於翰這麼有才氣的一個人,卻突然死於這麼一場意外,他肯定是不甘心就這麼走的。」
「所以呢?」
「如果要化解他的執念,就得在十字路口沖著他家鄉的位置燒紙,這樣才能讓他魂歸故里。」
「虧你是高材生,這種封建迷信你也相信?」肖旭無奈搖了搖頭。
「好,你不信,那你倒把自己見鬼的事情解釋解釋清楚唄。」
肖旭被她懟的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看著閆紅,「那麼今晚試試吧,不過千萬別被保安抓到了。」
是夜,肖旭和閆紅來到老紅樓左面的路口,閆紅從背包中掏出一隻搪瓷盆和一塑料袋紙錢。兩人看了看周圍,確保沒有其他人在場,這才用打火機燒了一摞紙錢放在盆里。
「於翰,你就安心走吧,叔叔和阿姨那邊我們都會幫忙照應著的,你爺爺的手術也已經排上了,明年初就可以做,你要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就託夢告訴我們。」
閆紅邊說邊用樹枝撥弄著盆里的紙錢,那火燒得更旺了,火苗溫暖的光把兩人的臉映得通紅。於翰從口袋中掏出那張皺皺巴巴的字條,將它投入火中,「我曾經為了了卻一個人的心愿,每天晚上偷偷摸摸的給她燒紙,但她好像還是不能瞑目,她出現在我的夢裡,日復一日,甚至有一天,她真實的來到了我的面前。」他苦笑了幾聲,「人在生前都無法了卻的執念,又怎麼可能因為死後燒幾張破紙就被化解掉呢,這不過是對生者的一種慰藉罷了。」
「肖旭,你在說什麼呢?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啊?」閆紅的眼中充滿了困惑。
「生前的執念怎麼可能靠燒幾張紙就化解掉,這話倒是沒說錯。」一個從背後傳來,把閆紅和肖旭嚇了一跳。
兩人回過頭,看見劉崢正沖他們走來,他在火盆前蹲下,「但是我們有時就是需要這種儀式,用它來填補內心的空虛和遺憾,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