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害怕
第一百二十一章害怕
謝錦妍走入餐廳的時候,高鑫瑋正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向一張桌子走去。
有服務員上來詢問,謝錦妍直接指了下那邊高鑫瑋的背影,示意是和他一起的。
坐下來正拿著菜單準備點菜的高鑫瑋忽然發現面前一暗,一個身影在他對面坐下,他有些奇怪地抬頭——以他的感官能力,如果有人靠近身邊,應該在很遠就能感覺到才對,但對面這人卻是直到坐下他才發現,這很不尋常。
而當他抬頭看清坐在面前的人時,嚇得差點沒把手裡的菜單給扔出去。
「就按我剛剛點的先上吧……」高鑫瑋緊張地說道,把菜單還給了服務員。
服務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好心地問道:「這位美女要看下菜單么?」剛剛他點的都是單人份的主食,並沒有為對面的女孩點菜。
謝錦妍搖頭。
服務員離開后,高鑫瑋苦笑地指指自己的雙腿:「是不是可以不要用這東西纏著我,你放心,我不會跑的。」他的雙腳此時纏了幾圈極細的黑色細線,這些細線一直連到謝錦妍的身上,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但他很清楚,此時他如果想要突然起身、全速奔跑的話,這些絲線未必能完全將他扯住,但卻一定能讓他無法起速。而以他們現在修為的差距,只要稍微的遲滯,就足夠謝錦妍給他致命打擊了。
謝錦妍卻是不為所動,一點也沒有把那些黑線收回來的意思,雖然現在高鑫瑋的修為已經退到了練氣境二層往下,謝錦妍對他有著絕對碾壓的優勢,但這傢伙的速度卻是她所見過陸地最快的。如果真讓他跑起來,還真不一定能追上。
謝錦妍冷漠地看著他:「為什麼你還活著?」
高鑫瑋被問得有些納悶:「那天晚上你們打鬥的時候,我不是跑了么?活下來不是很正常?」
「你沒回『斬魔會』?」謝錦妍雖然不知道「斬魔會」對這種臨陣脫逃、拋棄盟友的行為有什麼樣的處罰,但以「斬魔會」一向的行事風格而言,肯定不會輕輕揭過了事的。就算「斬魔會」的高層不深究,常萱和姜智秀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特別是死了一個師兄、又被重傷的姜智秀,肯定對他恨之入骨。
難道這傢伙出現在這裡,是要追她和程鎧「將功贖罪」?但他為什麼沒有和常萱、姜智秀那幾個人在一起?難道「斬魔會」認為高鑫瑋憑藉自己一人,就能對付她和程鎧?
高鑫瑋卻是苦笑道:「我當然沒有回去了,我傻么?不要說『斬魔會』了,就是我自己的宗門,也回不去了。」說著語氣有些悵然,卻也有些可能他自己都未必察覺得到的輕鬆:「永遠回不去了。」
高鑫瑋抬頭向四周看了看,問道:「程鎧呢?你可以讓他過來了,你們兩個在,不用擔心我跑掉的。」
謝錦妍並未完全相信他:「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高鑫瑋沉默了會,才說道:「我是來找你們的,確切地說……是找程鎧。」馬上補充道:「不過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要對付你們!」
「那你要做什麼?」
「我要找程鎧幫忙。」高鑫瑋說道。
「什麼忙?」謝錦妍問。
「程鎧呢?你讓他出來吧,我跟他說。」
謝錦妍眯眼看著他:「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姜智秀能找到她,是因為手裡有她的「探靈晶核」,常萱能找到程鎧,是因為有程鎧的「探靈晶核」,那這高鑫瑋既然是一個人行動,又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她可不相信是碰巧到這。
「我追蹤不了你們,但是我有辦法定位常萱和姜智秀。」
謝錦妍恍然,高鑫瑋估計在常、姜二人身上動了什麼手腳,這麼看來,這傢伙肯定是在那晚的戰鬥之前,就已經有所準備了。程鎧說過,高鑫瑋對斬魔會只有恐懼而沒有認同感,看來確實是真的。
「那你不知道,程鎧已經落到他們手裡了么?」
「落到他們手裡……程鎧?!」高鑫瑋愣了下,隨即追問道:「你說『落到』他們手裡,就是說,程鎧還沒死,他們把他生擒了?」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在和常萱三人在一起的時候,聽這個天劍宗的女修說過,程鎧並非一直都是修者、一直都有強悍的戰鬥力,他的修者狀態,似乎是有激發條件的,平常的時候只是個普通人,提醒過他們,在遇見程鎧的時候,一定要第一時間下死手,務必一擊致命。
那為什麼沒有直接擊殺程鎧,而是把他活捉?
高鑫瑋心下猜測,這或許也是為了不讓程鎧激發戰鬥狀態的條件?畢竟程鎧可是能飛的,他一旦飛起來,想要留住他,肯是不太容易。
「你要去救程鎧?我可以幫你找到他們!」高鑫瑋忽然說道。
我有說我要去救他嗎?謝錦妍眉頭微皺,但並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你這樣的膽小鬼,居然敢去對抗『斬魔會』的人?你到底要讓程鎧幫你做什麼?」
高鑫瑋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只是帶你找到常萱和姜智秀,我不會幫你去和他們對抗的,就我這修為,現在也幫不上忙不是么?」
「那你覺得,靠我一個人,可以救得了他?」
高鑫瑋一愣:「你會想辦法的吧?比如……把程鎧的能力激發出來?他如果像那天晚上那樣,不說別的,自己飛起來跑掉,肯定沒問題吧?我聽他們都說你詭……呃,足智多謀,肯定有辦法的吧?」
「你來想辦法。」
「蛤?」高鑫瑋搖頭:「我哪有辦法,是你要救程鎧,不是我吧!雖然我需要他的幫忙,但還不至於去送死。」
「由不得你。」謝錦妍伸出食指輕輕敲著桌沿:「要麼你想一個可行的計劃,和我一起去救他,要麼……」
高鑫瑋感到身體的束縛感越來越強,低頭看去,那黑色的細線已經纏繞著上到了他的腰上,而且還在繼續蔓延往上。他很清楚,坐在面前的可不是什麼人畜無害的可愛少女,而是個真正心狠手辣的女魔頭。如果不是他之前覺得程鎧比較好說話,他又已經沒有其他選擇的話,也根本不敢來找他們。
現在他已經有些後悔了,自己根本是在與虎謀皮啊!
走過來準備上餐的女服務員有些好奇地看著高鑫瑋,這男人看著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啊,大冬天的臉上冒汗,手還在抖。但他在怕什麼?女服務員看向坐在他對面的少女,長得真好看啊,難道這男人是在怕這美少女么?
……
程鎧看著身邊的四人,背著大琴盒、一頭短髮、表情冷漠的女人不用說了,自然就是追殺他好幾次的常萱。戴著金絲邊眼鏡的高挑女子是追殺謝錦妍快一年的韓國修者姜智秀,只不過和前幾次相比起來,穿著打扮要樸素得多,連腳上都換成了運動鞋,臉上也不見了那妖媚的笑容。
另外還有一男一女,那女的是個長發女子,容貌普通,看不出年紀,但是常萱叫她師叔,而且她在戰鬥時馭控的劍相當高端、玄奇,是直接從嘴裡吐出來的,謝錦妍連一下都不敢接,實力應該很強。那個男的是個光頭,同樣也是常萱的師叔,總是一臉不懷好意笑容,看起來有些猥瑣,怎麼看怎麼不像好人。
在他們四人突然出現的時候,程鎧本來是打算和他們「拚命」的,用「瀕死」方式進入賢者時間。
但讓他意外的是,以往每次一見他,都必是痛下殺手的常萱等人,照面之後居然只是把他困住,而沒有對他進行任何攻擊。
在他們趕走了謝錦妍,帶著他一路北上后,他才知道,原來這是盧安道給他們支的招。
經過對當初程鎧幾場戰鬥的總結,盧安道判定程鎧的修者狀態必須要受到極重的傷才能激發,平常的時候就只是個普通人。最開始盧安道是讓常萱見到程鎧直接下殺手,一擊斃命,在他進入修者狀態前,就直接殺掉他。
但當程鎧和謝錦妍湊到了一塊后,突然一擊斃命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很多,所以又給他們提出了新的建議——先困住程鎧,然後全力把謝錦妍幹掉或趕走,再考慮怎麼對他下手。
程鎧低頭看了眼自己右手手腕,上面有個銀色的手鐲,這是那個光頭的本命魂器,被戴上后,只要光頭用意念控制,他就沒法動了。
程鎧收回視線,抬頭看著路邊的車來車往,旁邊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是不是在想一會有車過來,衝出去撞一下?」
程鎧看向旁邊的光頭,那一臉的和藹笑容,他看著卻莫名地覺得有些滑稽。
「別想那麼多了,現在你的身體已經不屬於你了,沒有我的允許,你連動都動不了。」光頭說著,伸手指了下程鎧的右手。
程鎧立刻感覺到自己的右手向被什麼東西給箍住一般,不受控制地抬了起來,然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程鎧活動了下被扇得有些麻的臉頰,眯眼望著那光頭,後者嘿嘿笑道:「是不是看我很不爽,想要打我?但是不行啊,你現在就是我的木偶,你想幹什麼,沒有我的同意,都幹不成。」
那個口能吐劍的長發女修皺眉看了過來,表情不悅:「安鴻,不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清辰的修為比你我都高,一樣著了他的道,不能大意。」
光頭馬上低頭恭謹道:「是,師姐。」
常萱低聲道:「師叔,盧上尊的意思,是控制住他以後,就把他殺掉的……」
「殺掉?」長發女修回頭瞥她一眼:「怎麼殺?拿劍往他心臟捅過去么?還是用什麼術法直接把他腦袋爆掉?你可以保證在你殺他的時候,他一定不會變成修者?他變成修者后,我們還一定能控制得住他?」
「但是盧上尊說過……」
「你是神螭宗還是天劍宗的修者?」長發女修語氣有些不悅。
常萱低頭站在一邊,不敢說話了。
姜智秀卻是湊了過來:「兩位天劍宗的師叔,我覺得我們可以先不急著離開,在這待一天,說不定謝錦妍那魔頭會來救這個野修的,到時有兩位師叔幫忙,做好準備,一定能把她也拿下!」
「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星耀宗不是放過話,要自己解決謝錦妍么?」長發女修表情冷漠地說道。
「是,但現在情況有變……」
「沒什麼變的,謝錦妍依然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和安鴻並不是『斬魔會』的成員,如果你要找幫手,就去找常萱吧。至於程鎧,是不可能留下來給你們當什麼誘餌的。」
姜智秀有些鬱悶,如果不是郭承寅師兄之前死在了謝錦妍手裡,而且謝錦妍因為連連吞噬修者真元,修為暴漲,她自己卻受傷,已經有些不是對手了,也不會向天劍宗求助。哪想到這老女人居然一點不講宗門間的情誼,拒絕得這麼理直氣壯。
光頭安鴻卻是對姜智秀的話有些興趣,一臉笑容地問道:「不是說那謝錦妍是『真元獵殺者』么,殺的『野修』比一大半斬魔會的成員還多,她怎麼沒對這個程鎧下手?而且還會來救程鎧?難道他們倆是情侶關係?」
姜智秀愣了下,她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但是下意識的直覺,就是覺得謝錦妍一定會來救人,雖然不論怎麼分析,以那小魔頭的性格,似乎不會幹這種幾乎註定送死的事。
長發女修哼了一聲:「怎麼下手?你們誰能感覺到這程鎧身體里有真元么?沒有真元,謝錦妍的天元功要吸什麼?」
常萱這時候也開口道:「謝錦妍應該是在利用他,讓他幫自己對付其他修者,供她掠取真元,提升修為。」
光頭嘿嘿笑,拿胳膊碰了碰程鎧:「聽到沒,你被利用了啊。」
程鎧沒有理他,依然神情淡漠地望著馬路,好像在發獃一樣。
很奇怪的,被這些修者給生擒,甚至給這個叫安鴻的光頭的手鐲魂器制住身體,他都沒有感到一點驚慌或害怕,甚至還有一絲似有似無、不太確定的興奮。
他現在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是謝錦妍之前問他的——兩個有炸彈的房子A和B,A有周燃,B有一百個不認識的普通人,他有個按鈕能決生死,一分鐘內必須按下一個,他會怎麼選?
當時他並沒有給謝錦妍答案,而是認為她故意用這個問題來轉移話題。
但現在他在想這個問題,也並不是因為是在思索這個問題應該怎麼「回答」。
事實上,在聽完謝錦妍描述完這問題的第一瞬,他的腦子裡就已經有了答案——他會按下B房子的按鈕。
甚至把問題換一下,B房子里換成一千個、一萬個、甚至一千萬個他不認識的普通人,他都可能依然會是一樣的選擇。他甚至不會有「先在前面五十九秒里尋找同時解救兩間房子的辦法,實在沒辦法才在最後一秒按下按鍵」的想法,他會毫不猶豫、第一時間地按下B按鍵,以確保周燃能第一時間被解救。
這只是個虛擬的問題,虛擬的情況,而他的答案也只是在腦子裡閃過而已,沒有說出來,也沒有任何人知道。
但他卻莫名地有些害怕,所以他沖著謝錦妍發火,似乎是惱怒於她不該提出這樣的問題,實際上是他在害怕自己的想法。
是的,站在這馬路邊上,身邊站著四個宗門修者,身體被制住身不由己,不知道要被帶到哪去,受到什麼樣的對待,但他心裡在害怕的,卻是自己……
聽起來好像很荒謬。
那長發女修忽然向馬路中間跨了兩步,轉身面向一輛正高速駛來的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