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真娘，我想你
第111章、真娘，我想你
暗沉的馬車內，窗扇緊閉，陽光無法照進來一絲一縷。
誠如我此刻的心情，寒冷，無謂，閉塞，卻又有幾分對往事的悲涼不甘。
許是對江氏太過心冷，又或是完成父親夙願後心底再無寄托的空洞無力感，令我渾身不由冰冷。
而趙延卿的手，讓我生出了一種殘留著豔陽餘溫的錯覺。
他溫熱的氣息，也宛如煮飯時騰起的霧氣叫人憑空生出一股踏實與安心，令我不再似以往那樣想要將他推開。
抬眸迎上趙延卿的眼睛時，我想起了清河村裏那個仁慈寬厚，最是良善的延郎。
想來，我是真太過傷心了。
以至於，想要從趙延卿身上捕捉到一絲一毫關於從前的影子，想要從他這裏，得到一點點的安全感。
可即使知道是錯覺，這一刻，我還是沒忍住，將腦袋緊緊埋進了趙延卿懷中。
隨著我的手死死鎖住他的腰際，我的眼淚也無聲滾落。
趙延卿將我抱得更緊了些，他沒再說話，可這樣的感覺，卻比他平日裏那般深情的模樣要叫我心安。
我想，或許是因為不說話的趙延卿，更像延郎一些吧？
更像那個，讓我深愛，讓我能夠依靠的延郎……
故而，這一路上，我沒有像從前那般與他疏離，隻是一直靜靜的靠在他懷中。
直至眼淚已經幹涸，馬車停駐在容王府外。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
宏偉大氣的王府外，一束橘色霞光鋪灑在青石地板上。
趙延卿修長的影子也映射在那平整的地麵上，他俊秀的眉眼在晚霞的照耀下，有著幾許異於平常的柔和感。
踏下馬車時，他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又抬眸朝著天邊望了眼，似刻意岔開話，笑著對我道，“真娘，你看，今日的晚霞多美？”
“你可還記得，我們成親的那一日，晚霞也是這樣美？隻是那個時候，我們不太寬裕，我便是連一件正經的紅嫁衣也沒能送給你。”
“如今想來，實在是太失禮了……”
失禮？
他趙延卿還會覺得失禮？
堂堂的容王，若是三茶六禮的，八抬大轎的將我這等山野村婦迎入府邸才是失禮吧？
原本我心情就有些沉悶，適才平複的怨氣，在趙延卿這些話出口之後，一時又湧上了許多繁複。
我抬起眼，下意識的想要譏諷他兩句。
可不知為何，抬眸之間，迎上那雙溫柔似水的眼眸，我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
尤其是，看著他眼睛裏那一抹，我已許久沒有見過的光芒，我又生出了一種，在清河村，麵對延郎的錯覺。
嗬，還真是，今兒到底是太過難受了。
竟都想著在趙延卿身上找安慰了。
“進去吧。”
“那個……今日多謝殿下了。”
我頓了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再似從前那般與他陰陽怪氣，但也保持著一貫的冷漠。
話畢，我索性直接踏進了院門。
不再與趙延卿對視，也不再與他多說話。
我終究還是想要離開的，我不願在此時又叫他覺得我心軟了，叫他覺得，我到底還是離不開他。
可是……也不知是怎的，接下來的一整個晚膳時間，我也都莫名其妙的對趙延卿心軟了許多。
尤其是瞧著他對我笑時，我總是不覺的想起從前在清河村的日子。
幾年來，這還是頭一遭。
偏生，到了夜裏，趙延卿似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反而命李嬤嬤端來水洗漱，瞧著像是想要借著今日幫了我那麽一星半點兒攜恩求報歇下的意思。
澄黃的燭光下，趙延卿已然脫去外衣。
我僵坐在床上，望著他許久，終於還是沒能忍住開了口，低聲問他道，“趙延卿，你今夜……是打算歇在摘星院？”
我說話時，趙延卿正卸去發間的玉簪。
聽到我逐客令，他手指微僵了下，臉色徒然有些發青。
但很快，又恢複了平日的溫潤。
輕輕將玉簪擱到鏡前，笑回頭看著我，柔聲道，“真娘，我想陪陪你。”
“我想，多陪陪你。”
他回過身，話語間，已抬腳走到了我麵前。
未等我再拒絕，便又欠身坐下，順勢的將我攬入了懷中。
繼而，便是溫熱，輕柔，似還帶著幾分暖意的吻。
然後，他腦袋輕輕貼到了我耳畔，也不知是怎麽的，輕輕的又喚了我一句，道，“真娘，我想你……”
“我很想你……”
低沉，暗啞，似有些悲涼的意味。
卻不似以往那般故作深情……
隻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趙延卿今日有些怪怪的。
其實自打他帶我去見江氏時，我便覺得他有些奇怪。
覺著他似乎和平時不大一樣，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此時，趙延卿這般莫名其妙的言語，這般溫柔得不帶絲毫逼迫眸光，讓我更加確切了，他今日的確不太對勁兒。
隻是，大抵是我有些犯賤，麵對如此莫名其妙的趙延卿，我也莫名的三番五次無法對他冷硬。
縱然我心中倍感困惑，但伸手撫上他的麵龐時，我的動作還是不自覺的放輕了許多，輕輕推開了他的腦袋。
“趙延卿，你今日怎麽了？為何總說這些沒來由的話？”
我抬起眼簾，定神看著他片刻，想要從他臉上找到一絲半點的破綻。
但最終，映入眼底的，依舊那副溫柔親和的麵龐。
搖曳的光線下，趙延卿的目光仍是柔潤。
見我推開他，他也不生氣，隻繼續伸過手，輕撫著我的麵龐，笑著搖了搖頭，歎息道，“沒什麽，隻是這些年來，已很少見你對我如此依賴了。”
“一時，有些感慨。”
“可是真娘，你要學會成長，你要記住，這京都裏，沒有任何一個人是靠得住的。”
“包括我。”
“所以，你得學會獨立麵對一切，不要輕易的依賴任何人。”
“來日……如果……”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變了心，不再愛你，你就離開。”
“容王府的書房裏，有一個密道，你拿開書架上的《詩經》，機關就在後麵，到時你可帶著明兒，從密道裏離開。”
“還有，密道外的鬆樹下，我藏了一罐金子，你若要離開，記得一並帶走，不要義氣用事，不要逞無用的骨氣，一定要讓自己吃好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