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

  玄睿大驚之下,慘白著一張臉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卻沒有見到背後,族長藏在面具下倏忽大變的臉色,變得,比他還要白上幾分。


  「爹,你說,哥該不會是猜到了吧。」


  玄竹韻同樣吃了一驚,撲到父親膝上,既有些害怕,卻又在心裡躍躍欲試,希望是這麼回事。因為,她好想和梁錦然一樣,光明正大的喊他大哥啊,看到梁錦然在他身邊被他寵愛的樣子,她心裡就酸酸的,好嫉妒。因為,他好疼好疼自己的妹妹的。


  族長沉默片刻,才緩緩地回答道:「不,小韻,你錯了。小睿不是猜到,而是他記得小時候的事情。縱然他離開族還很小,可是他的記憶一直很好。記得很多關於他幼時的過往,看來,以後我們要小心了。千萬不能讓他發現貓膩。」


  「噢。我知道了,就去囑咐他們。」


  玄竹韻悶悶不樂的走出門,族長見小女兒這個樣子,忍不住被逗笑了:「好了,別那麼傷心了。」


  族長笑著,只是越笑心裡越苦澀,他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三個孩子,生活唯一還算順暢的只有小沁了。看來,回到族裡以後,他得趕快和大長老商量小沁和光元霽的婚事了。


  三個孩子,不能因為他和族裡長老們的自私,而鬧得一個都不幸福啊。


  「是誰啊。」


  雪輝一直等了很久也沒等到玄睿回來,一直到吃早飯的時間才抓住空隙詢問他。


  「沒什麼,不認識。」


  玄睿情緒仍有些低落,悶悶不樂的往嘴裡拔飯。雪輝見他這幅樣子,猜出他早晨遭遇了什麼不開心的事,也不想繼續讓他這樣下去,只好按下不提。


  族長一行人來了天一庄,可那些人的行為卻讓眾多天一庄的弟子摸不準頭腦,明明感覺教養和氣質都是出類拔萃的,可做出的事卻是那麼的可笑,好像沒見過世面。


  比如那些年輕人或年長者最常乾的一件事便是四處溜達,去山下的集市裡閑逛,大概因為那些人長年沒有出谷,即便是看到兩隻鬥雞一起掐架也能有興趣看上半天,樂的拍手叫好。


  馮婷馮允姐弟倆很快就摸透了這些人的脾氣,火著他們出去時帶上自己,自告奮勇可以為他們當嚮導。


  天真的人們相信了,興高采烈地和他們的父親馮秦打了聲招呼,就攜帶上姐弟倆一起出了山門,經常把馮秦夫婦氣的磨牙,恨不得把自己家的壞小子給捉回來痛打一通。明明武功不過關,還嫌棄疼而四處找借口偷溜。


  「廣遠霽,你幹什麼啦,這麼高興。」


  沁兒見廣遠霽一身灰撲撲的,出門時一件剛穿上身的洗的乾乾淨淨的淺白色衣服,這麼短的時間,就如同在地底下滾過一般。


  「沒幹什麼,領著馮允馮婷他們倆出去玩。見集市上有一家正在建造房子的,我覺得挺有趣,就去玩了玩。」


  廣遠霽樂呵呵的拍打著身上的泥土,一邊踩著輕快地步子回屋裡換乾淨衣物。


  「該不會是馮允那小子建議你做的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


  換好衣服的廣遠霽出來一看,四處打量,卻沒有找到沁兒的蹤跡。


  「馮允你個臭小子,給我從實招來。」


  馮允姐弟倆正為買了一大串冰糖葫蘆感到高興,卻見到沁兒師叔氣沖沖的走進來,揪著馮允的耳朵就把他揪到了屋外,命他蹲馬步以示懲罰。


  「幹嘛啊,師叔。」


  馮允嘴裡還叼著冰糖葫蘆棍上最上邊的一顆山楂,含糊不清的抗議。


  「還吃。」


  沁兒抬起手從馮允的嘴巴上扯出冰糖葫蘆,用力不輕,把馮允的牙齒都抽的有些發疼,順手招來一隻看門的雜毛狗,放進它的嘴裡。


  「這是我的。」


  馮允不滿的抗議道。


  「呵,是嗎,那我倒要問問你,這錢是哪來的。別跟我說是你爹娘爺爺奶奶給你的零花錢。」


  沁兒雙手環胸,因為身高的優勢高高在上的虎視眈眈瞪著馮允。


  「小師叔,這不是雙贏嗎。你看廣叔叔想體驗一下這些奇特的生活經驗,我們有錢買零食吃。哎呦哎呦。」


  馮允正在巴著沁兒撒嬌,試圖把這個謊給圓過去,卻被沁兒再次扯起耳朵。


  「騙人還有理了。我不信他那樣的人回主動去干那麼髒的活,我且問你,是不是你們忽悠他說這是個很有趣的活動。」


  「是。」


  在沁兒的火眼金睛下,馮允只得低下頭坦白實情爭取從寬。


  「把冰糖葫蘆全給我拿出來。」


  馮婷嚇得溜進屋裡趕緊把插滿冰糖葫蘆的桿兒給扛了出來。


  「應該還有兩串吧,你藏哪去了,給我找出來。」


  沁兒根據廣遠霽賺的銀子數量算了算,勾著手指頭要求馮婷把剩下的繼續拿出來。


  「給。」


  「剩餘贓物」全部到齊,沁兒語重心長的訓誡了姐弟一番,什麼要吃東西不能靠騙的,什麼他是客人不能捉弄他之類的話。說完,扛著冰糖葫蘆去雪輝屋裡,把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全部送給她了。


  「你說師叔今天怎麼這麼生氣,以前我們捉弄那些人的手段更過分,也沒見她說什麼啊。」


  姐弟倆對於失去今天的「戰利品」感到非常痛心,湊在一起思考原因想辦法。


  「我知道了,爺爺說過,小師叔被二師叔許配給族長爺爺族裡的一個年輕人。聽說小師叔還很喜歡他。看來,廣遠霽就是小師叔喜歡的那個人。看來,以後我們不能再想著法子利用他了。否則小師叔生氣發起脾氣了可真不得了。」


  「切,搞什麼,原來是她喜歡的男人啊。真是的,真是見色忘義。」


  馮允有些心疼自己一路辛苦搬上來的冰糖葫蘆就這樣被小師叔扛走了,心痛的正受傷。


  「放心,我們還能去吃。」


  馮婷點點弟弟的腦袋道:「你想想,師叔會把這些東西留著自己吃嗎。她會送給誰?」


  「雪輝阿姨。」


  馮允恍然大悟。小師叔從來不喜歡吃這些酸的東西,而她又不可能把這些零食拿給那些已經成年的二師叔或廣遠霽吃,那麼只有一個人可能。正因為懷孕而胃口變得酷愛酸味食物的雪輝。


  「去找她。」


  姐弟倆得意的並排走著去跟雪輝討要原本屬於他們的零食,一路上還在嘰嘰喳喳商量著能有什麼辦法最大程度的吃到最多。


  「你的孫子孫女真可愛。」


  兩個小孩子只顧著討論吃的,卻沒有發現他們的身後正站著把一切盡收眼底的爺爺和族長。


  「什麼呀,這兩個壞小孩從小就調皮讓人頭疼。幸虧婷兒長大了幾歲,你不知道以前小的時候,兩個人,她帶著頭領著允兒鬧。」


  馮豐一副責罵的口吻的談起兩個小孫孫以前犯得淘氣事,整個人的心都活躍了幾分。見身旁的族長正凝眉觀望,好奇地問:「看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想,我的孫子長大了會是什麼樣子。真有些期待。」


  「哦,是嗎。你也有孫子了?」


  馮豐話語里有一絲促狹的意味,只是沉浸在其中的族長粗神經的並沒有察覺到。


  「是啊,他們在母親的肚子里,才兩三個月,距離他們淘氣的讓人頭疼的時間,還有些早。」


  「不早了,孩子長得特別快。只要會走路,就意味著他就是個獨立的個體,不再完全依賴我們大人了。從那以後,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要花費十二萬分的精神來照看他們,思考如何教導他們。」


  「我已經想好了。」


  「是嗎,你想的可真提前。對了,要不我們去看看雪輝,聽說她這陣子正害喜害的特別厲害,整日里一吃飯就會吐,現在整個人虛弱的根本無法下床。」


  馮豐瞟了一眼族長,見他凝眉,大概又在想有什麼食物能夠讓雪輝順利地吃下去,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看戲,尤其是看他寶貝徒兒玄睿的戲,他最喜歡了。


  「我先走了。」


  族長轉身離去,身後的馮豐卻差點把嗓子口裡那句「去見睿兒時候是不是還要繼續戴著面具」給喊出來。


  「爺爺。」


  正圍著雪輝要冰糖葫蘆的姐弟倆,見到馮豐進來,立刻老老實實的侍立在一旁,垂首順耳狀。


  「你們做什麼,趕緊出去。」


  「是。」


  姐弟倆行了禮,跑了幾步,兩人又回頭問道:「爺爺,族長來這裡已經快半個月了,為什麼比武還不開始啊。」


  「嗯,這個嘛,他自有他的道理。爺爺我不急。」


  馮豐在心裡腹誹道,他自然不急,反正也打不過他。


  至於族長為什麼不著急比武,自然是因為孕吐吐得特別厲害的雪輝驚動了他們所有人。那些忘憂族的人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雪輝的肚子和胃口上,哪裡還有心情去準備什麼比武。


  「這山楂不錯,酸酸甜甜的。我今天一連吃了三串,一點問題都沒有,反而覺得胃裡舒服不少。」


  「是嗎,那我吩咐一下廚娘,讓他們多多採買山楂做成湯和餅,這樣的話,拿山楂做底,應該就可以吃下其他的東西了。」


  馮豐探望玩雪輝,又詢問了一下玄睿的情況。


  「他啊,自從知道自己的內力盡失后,就再也沒有練過武了。好像受到的打擊挺大的,我勸過幾次,見他心灰意冷,也不好繼續往他傷疤上撒鹽了。」


  雪輝說起這件事,心裡就覺得堵塞難行,阿睿學武的天賦遠遠超過讀書寫詞這方面,若是就此一蹶不振,不理不睬下去,那就太不妙了。


  「這小子,怎麼這麼經不起打擊。他的身體恢復的很好,完全可以重新來過。」馮豐有些動怒,但他明白這個徒弟從小天賦異稟,人又努力踏實,幹什麼都比別人快,比別人好,學習什麼都太順利了,自然很難接受在這一方面的打擊。尤其是自己最喜歡的武功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自然是更加沮喪。


  「算了,馬上就是你們舉行婚禮的日子。到時候我說說他,馬上就該當父親的人了,就得扛起一切遇到的挫折。不管多難,總得扛過去。他可是個男人,怎麼這麼一點擔當都沒有。」


  「馮師父,您別罵的太狠了。阿睿他心裡也難受,說什麼之前先想想。」


  雪輝生怕馮豐脾氣一上來,什麼狠就來什麼,趕緊出言提醒。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的徒弟我了解,只要讓他重新找到練武的興趣和自信,他就會很快恢復過來的。放心吧。待我和那位族長比武之時,就是他重新起航之日。」


  馮豐自信滿滿的站起身告辭。


  雪輝卻想不通,為什麼他那麼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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