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
除夕夜前幾天,忘憂族裡下了一場鵝毛般的大雪,連著下了兩天三夜,原本還有些綠綠顏色的天地,在下了雪后出門來看,全部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放眼望去,天是白的,樹上是白的,地上,也是白的,就連喝水,也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身處南方,是很少見雪的,尤其是在忘憂族裡。從來沒人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這讓從未見過如此大雪的孩子們異常的高興,雪停了以後,年紀還小的孩子們便三個一群兩個一夥的出門去尋小夥伴一起去玩雪。
因為前幾天雪下得很大,小孩子們儘管興奮地跳躍著想出去玩耍,可是雪大,沒有人會一直在外邊玩,而且雪大,影響了視線。父母們擔心出事,勒令在家裡修整。今日雪一停,雖然太陽光很弱,但視線已經很遠了。
在家裡憋了整整三天的孩子們跳躍著,在雪地里堆著雪人,打雪仗。他們分成無數組,在雪地上奔跑著,跳躍著,歡笑著,在沁兒的指揮下,他們很快就學會了打雪仗和堆雪人,玩得不亦樂乎。有些年紀大的因為體內真氣較為深厚,直接把外袍都脫去了,只穿著一件薄薄的衣,嘴裡呼著白氣,大汗淋漓的玩耍著。
「你快看看,他們可真是玩瘋了。不過是下雪而已,居然這麼興奮。」
雪輝抱著女兒,一邊拍著她,讓她安靜的吃奶,一邊靠在門口,望著到處可見的小孩子們快樂的身影和興奮地喊聲,也笑了出來。
「的確是。他們是南方人,估計著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雪吧,興奮是自然的。」
玄睿懷裡抱著熟睡的玄月朗,一邊陷入了沉思。
「阿睿,你在想什麼?」
懷裡的女兒已經吃飽熟睡,雪輝正要把她放在搖籃里,卻發現玄睿不知想什麼,喊了他一聲。
「沒什麼,只是有些奇怪。這天氣也太邪門了些,我問過一些老人,他們都說從前幾年開始,天氣變得更冷了。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冷過,現在有好多人都凍出了病。」
「的確是這樣,南方人適應不了冷,就像我們無法適應南方的濕熱天氣一樣。你看看,我的手就沒事。可你瞧瞧千雪千濃他們,現在臉上手上,都是凍出來的瘡傷,癢的他們險些受不了,尤其是千濃,年紀小又那個性子,差點把自己的臉上鬧出了疤痕。」
「你給他們凍傷葯嗎?」
玄睿想起那個和小風談戀愛的少女,心裡一動,轉而想到了那個調皮的雲千濃。
「給了,他們剛來我就發現了,那麼漂亮的孩子,如果臉上有疤痕,可就不好了。」
容貌對於女子來說不啻於生命,所有人都珍至愛至。
「你去哪?」
玄睿聽了轉身出門,雪輝以為他幹嘛,連忙喊了一聲。
「我去找六長老。」
玄睿的速度極快,他一邊往前趕一邊回話,最後一個字雪輝已經聽不到了。
「小睿,你怎麼來了?」
正在大廳里和諸位長老商議新年事宜的玄林,見玄睿急匆匆趕來,想到他有急事,立刻詢問。其他原本坐在下首的十位長老,立刻站了起來。
「我找六長老,有急事相商。」
「那你去吧。」
六長老見族長同意,點了點頭,跟著玄睿走了出來。
六長老是幾位長老中最為年長的,已經快七十歲。臉上的皺紋就像百年老樹上的樹皮一樣密集,與其他長老不一樣的是他從來不注重邊幅,經常需要別人提醒才會意識到自己的邋遢。可他在族裡的地位卻很重要,因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佛道兩家,是個很古怪的老頭。玄睿今日來請教的,就是他。
「六長老,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觀氣象,最近幾年的氣象如何?」
「說實話,是冷期。」
「冷期?」
玄睿雖然飽覽群書,可對於冷期這個詞,卻是頭一次聽頭一次見,一頭霧水。
「對,從幾年前我就注意到了這種氣象的變化,所以查閱了許多古籍,這才發現,原來天地之間,有不同的期限。比如,有些時候天氣總體上多是熱的,這種情況下糧食生產就會更加多產,不愁吃穿。可是一旦遇上了冷期,莊稼收成,便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這樣,你懂了吧。」
「那這種情況會持續多長時間?」
「不知道。」
六長老搖了搖頭道:「雖然我研究了很長時間,可具體是因為什麼,我尚且不清楚。至於這冷熱交替的時間,還是有規律可循的。大約數百年才會有一個大體的變化。」
「我知道了,謝謝,多虧六長老賜教。」
「賜教談不上,我也只有這點本事罷了。」
六長老哈哈笑著,回了大廳繼續議事。
玄睿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接近了真相,好像找到了蛛絲馬跡。他記得好像曾經在天一莊裡看到一本這樣的書,可是因為只看了一遍,記得並不十分清楚。他思來想去,決定去族長家的書齋里找找,或許能找到相似的書籍也說不定。
除夕夜,家家戶戶都是熱熱鬧鬧的。玄家也一樣,不同於以往總是冷冷清清的場面,這次,熱鬧極了。
祭祖,是一年中一個家族最為重要的一項儀式,無論是在哪裡都是一個大事件。從下午開始,所有人都被調動起來,為祭祖的儀式做準備,尤其是玄家的祭祖,由於玄家的地位特殊性,更是全族的大事。
來的不僅有玄家眾人,還有族裡諸多地位極高的人。
祠堂早幾天就被堇靈指揮著人打掃,現在各處都乾淨爽亮。供桌上擺上諸多烹制精美的食物,雖然不及域外之人那麼多的雞鴨魚肉肉類豐富,可蔬菜素食每樣也都精緻可口,因為是祭祀祖先的,所以來做飯的人沒人心裡格外虔誠,生怕自己製作的食物不符合先人口味,污濁了他們。
距離供桌兩尺遠的地方是一個三足鼎立外面鐫刻著層層翔雲一雙白鶴一左一右在雲中翱翔、頸部仰天長鳴的古樸無華的大鼎,鼎足有六尺有餘,接近一個成年男子里的身高。那裡面香灰佔滿了整個香爐,中間還插著幾根仍然燃著的香。
玄林最前,帶頭領著祭拜祖先。身後,依次是幾位長老,威武二聖,和自己的家人。因為玄月明和玄月朗還在襁褓中,雪輝抱著他們站在最後。
「一拜,二拜,三拜……」
玄睿在心裡默默念著,他的頭是抬著的,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祭拜自己的祖先,他想好好看看他的祖先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心裡有些感慨,有些傷感。雖然這個地方是自己的根,是自己的家,可是這周圍的一切,都讓他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曾經,他的確在這裡跟著年輕的父親母親祭拜祖先,可是他那時候很小,沒有什麼記憶。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現在有些抗拒,因為,他抬頭看著跪在眾人之前父親之後的那個神色恭謹肅穆的女人,那是父親的妻子,卻不是自己的母親,和自己毫無關係。
只是在這個時候,他愈發思念自己的母親,不知她現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