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萬佛寺的長明殿內,餘嫋嫋跪在蒲團上,朝著謝氏和封梁寒的長生牌位磕了個頭。
隨後她站起身,給兩人上了三炷香,順便往旁邊的功德箱裏放了一筆香油錢。
做完這些後,她便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謝氏和封梁寒的牌位出神。
其實在離開正法司之後,她就該回郡王府的。
但她接下來該怎麽麵對蕭倦?
她是應該向他道歉?還是應該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如果道歉的話,就代表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
可如果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她心裏又覺得愧疚。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隻能來到這兒。
餘嫋嫋小聲地喃喃道。
“爹,娘,我該怎麽辦啊?”
長明殿外,淩海雙手揣在袖子裏,來回地踱步蹦躂,努力活動身體,免得被凍僵。
冬日本就寒冷,再加上萬佛寺建在半山腰上,溫度就更低了。
淩海扭頭往殿內張望,見到郡王妃還在對著牌位出神。
長明殿除了許許多多的長明燈和長生牌位之外,就隻有一個小小的火盆,想靠那點火苗群暖幾乎是不可能的。
也不知道郡王妃會不會被凍著?
淩海使勁地搓了搓手,想著要不要找寺裏的和尚討一碗熱湯,好讓郡王妃能暖暖身子。
就在這時,一位裹著粗布頭巾的老嫗挑著兩個籮筐走了過來。
她走到淩海麵前停下,用嘶啞的聲音問道。
“小郎君要不要來一碗紅豆湯?這是我自己熬的,還熱乎著呢,隻要一文錢一碗。”
淩海急忙說道:“我要一碗。”
他從荷包裏拿出一枚銅板遞過去。
老嫗伸出布滿老繭的粗糙手掌,接過銅錢,然後揭開蓋在籮筐上的粗布,露出裏麵裝著的陶甕。
她解開陶甕,從中舀出滿滿一碗紅豆湯。
“小郎君,給你。”
淩海雙手接過紅豆湯,隔著粗瓷碗還能感受到溫度,想來這紅豆湯應該是剛熬好的。
他立刻端著紅豆湯走進長明殿,送到郡王妃的麵前。
“您喝點湯暖暖身子吧。”
餘嫋嫋很意外:“哪來的紅豆湯?”
淩海指了指門外站著的老嫗:“從她那兒買來的。”
老嫗注意到他們的視線,便朝著他們微微躬身,算是打招呼。
餘嫋嫋喝了口紅豆湯,紅豆熬煮得細膩柔滑,裏麵還加了些百合和桂花蜜,甜度剛剛好。
一碗湯下肚,她的身體確實暖喝了許多,連帶著低落的心情也好轉了些。
餘嫋嫋走出長明殿,親自將空碗還給老嫗。
“阿婆,多謝你的湯,味道很好。”
老嫗雙手接過粗瓷碗,問道:“小娘子,要不要再來一碗?”
餘嫋嫋聽她的口音,一下子就聽了出來:“你是巴蜀人?”
老嫗:“我不是巴蜀人,但我在巴蜀生活了很多年,算是半個巴蜀人了吧。”
餘嫋嫋順口問了句。
“那您怎麽會跑到玉京來?”
老嫗歎了口氣。
“家裏人都死光了,我一個老婆子無處可去,隻能四處漂泊。
最近剛好來到萬佛寺,寺中主持是個心善的。
他見我可憐,便允我借用寺中的廚房,煮些湯湯水水賣錢。”
餘嫋嫋心生同情,打開荷包從中拿出一塊最大的銀子遞過去。
“這些錢給你,你的紅豆湯我全買了。”
這大冷天的挑著籮筐賣湯,對一個年輕人來說都很辛苦,更別提對方還是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瘦弱老嫗。
餘嫋嫋能力有限,就隻能幫她把紅豆湯都買下來,讓她今天可以早點收攤回去休息。
老嫗急忙拒絕。
“這怎麽能行?我的紅豆湯就算全賣給你,最多也不過五十文錢,你這錢實在是太多了,我不能收。”
餘嫋嫋:“那就當做是我的預付款吧,以後我要是再想喝紅豆湯,就來你這兒買,你直接從這筆錢裏扣除就行了。”
說完她便將銀子塞進了老嫗的手裏。
老嫗手裏攥著銀子,一雙灰白色的眼睛看著餘嫋嫋,目光竟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意味。
餘嫋嫋對淩海說道。
“我們走吧。”
老嫗趕忙叫住她:“這紅豆湯怎麽辦?”
餘嫋嫋衝她笑了笑:“您留著自己慢慢喝,若是喝不完,便贈給寺中和尚吧。”
說完她便帶著淩海走遠了。
老嫗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遠去,良久才喃喃出聲。
“是個好孩子啊,可惜了……”
餘嫋嫋和淩海剛走到寺廟門口,就看到蕭倦大步朝這邊走來。
雙方正好碰了個正著,皆是一愣。
蕭倦率先開口:“你怎麽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跑這兒來了?”
餘嫋嫋:“我想來給爹娘上柱香,你怎麽也來了?”
“我到處都找不到你,甚是擔心,便想來這兒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的在這兒。”
餘嫋嫋低下頭:“對不起。”
蕭倦:“你來給爹娘上香,又沒做錯什麽,不必道歉,隻是以後你要出城的話,記得提前跟家裏打聲招呼,免得大家為你擔心。”
餘嫋嫋卻道:“我是為了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明明《琅王遼東行》是我讓人排演的,卻害得你被責罰,對不起。“
蕭倦定定地看著她,忽然問道。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不會讓人排演《琅王遼東行》?”
餘嫋嫋毫不猶豫地道:“會!”
她雖然心懷愧疚,卻從未後悔過。
沈琢冒領功績是事實,蕭倦被人誤會也是事實,她不過是將真相告訴所有人而已。
哪怕再來一次,她還是會堅持自己的選擇。
蕭倦似是早就料到她會是這個答案,平靜地道。
“既如此,你又何須道歉?”
餘嫋嫋抿了下唇:“可我害得你受罰……”
蕭倦微微彎腰,靠近她的臉,看著她的雙眸,一字一頓認真地道。
“嫋嫋,你從未害過我,相反的,你比所有人都更喜歡我過得好。
若非如此你也不會背著我悄悄做了那麽多。
皇上之所以罰我,是為了更好地控製我。
錯在他,不在你。
你無需道歉,更不用愧疚自責。”
餘嫋嫋急忙捂住他的嘴:“你瘋了,這種話也敢說,萬一被人聽到你就死定了!”
說完她還特意看了看從身邊走過去的香客,生怕有人聽到蕭倦剛才說的那些話。
詆毀皇帝可是死罪!
蕭倦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開。
“放心,沒人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