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哥顧青琉
沂靈一行自沂水乘船進京，啟程時方七月，夏日正濃，至京華時已入九月，漸染了秋色。停船靠岸時是一天正午時分，陽光是極好的。
這一路行來，眾人都有些疲憊，都想早點用腳踏上京華的土地，尤其是各地的士子，大比之期臨近，都盼望能好好休息，爭取考個好成績出來。
沂靈在船裏待的久了，剛出來的時候被陽光晃了眼睛，不由的抬手遮了一下額頭，身邊的沂霜連忙將帶著的鬥笠給她戴上。
長生打量了一下四周，低聲說道，“靈兒，月姨在那邊等著了。”
沂靈點點頭，“恩，顧家來人了麽？”
這次是沂霜開的口，“有的，不過小姐不是說不回顧家麽？”
“不回顧家，也得到顧家人去打過招呼的，好歹別人也是派人來接我了的，走吧。”
“喔。”沂霜便派了人告訴沂月，沂靈先帶人下了船。
分成兩路，長生帶著眾多的丫鬟小廝先回自家的宅子複習應考，沂靈則先回顧家去報備。
剛下了船，早有候著的人迎了上來，畢恭畢敬的低眉斂首，“四小姐，請。”
說著壓下轎子，沂靈點點頭，彎腰進了轎子，那一低頭瞬間，黑沉的眸子閃過一抹極冷清的流光。
顧府裏，園子裏栽種的芭蕉在陽光中舒展著自己優雅的身姿，一個穿著青色繡花裙兒的少女慢慢的穿過園子，她身姿纖美，體態輕盈，動作優美大方。
生得更是眉眼精致，長眉似畫，眼波盈盈，唇似塗朱。
走廊裏幾個丫環看她到了，爭先的打起簾子，陪著笑臉，一邊進門通報道，“老夫人，三小姐到了。”
屋裏坐了個頭發雪白的老人，聞言抬頭，笑容中泛著濃濃的慈愛，“悠兒，過來。”
那少女盈盈的走到她身邊坐下，親昵的拉了老嫗的手，笑顏如花，溫言軟語，“奶奶找悠兒什麽事啊？”
老人笑拉著她，照樣樂嗬嗬的，“過不了多久悠兒就成年了，我遣人去那沂水將玉家小兒叫了回來，今日就要到了，你也見見她。”
少女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美麗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傷感，“是四妹妹回來了嗎？悠兒一直聽府裏的人說大娘是個了不起的大美人兒，四妹妹肯定是個天仙兒似的人物。畢竟她可是嫡親的小姐，不像我…”話並不說完，留下餘音嫋嫋，更顯得分外的楚楚動人。
顧老夫人不高興了，“你又聽哪個賤蹄子亂嚼舌根子，看我不拔了她的皮。你放心，萬事有奶奶給你主，再說，就算玉月瓊有天大的本事，不是早早的死在沂水了。那窮鄉僻壤的，能養出個什麽人物來！我看也不過就是個鄉野丫頭！禮儀詩書，能懂個什麽！是不及你萬一的。”
顧老夫人憐愛的拉著她的手，“若不是你娘家裏出了事，這顧家主母，哪輪的到她玉月瓊！府中連顧青琉尚不敢多言，我就不信她還能翻起什麽浪來。不日便是大比之期，希望你大哥能高中，好光耀門楣。”
顧青悠忙安慰道，“奶奶放心，大哥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讀書。一定不會讓奶奶失望的。”
顧府的管家早早的候在大門口，見轎子來了，忙走下台階，“見過小姐，小姐安好。”
沂靈淡淡的開口，“不必多禮。”
“小姐是去見老夫人嗎？”
“不，去見大哥。”
“是。”
管家當即換過了抬轎子的人，領著一行人往後麵去了。
“小姐，這是往日裏您母親的園子，您要去看看麽？”經過一處院子的時候，柳嬤嬤問道，沂靈略猶豫了一下，說實話，即便是兩世為人，她對自己母親玉月瓊的印象不過是一副掛在牆上的畫紙而已，沒什麽感情，便淡淡開口，“不用了，何必圖惹傷心，去看大哥吧。”
“是。”
顧青琉的院子到是簡單，連名字也隻青琉二字。沂靈暗歎，果然是大哥的風格，留下一幹人等在外麵候著。推開門扉，院子不小，種了些北方常見的花草，路兩側是兩棵桂花樹，帶些米粒大的花朵，香味確是濃鬱。
樹下坐著一人，隨意的執了本書，手指修長，聽見響聲，便側頭朝門口看來，幾粒落在發稍的花粒隨之滾了下來，留下一縷暗香。隨即便笑了，其實他們兄妹二人生的很像，都隨了母親，隻是顧青琉沒有沂靈的清貴冷淡，不笑的時候相貌略帶了陰柔。
但他笑起來的時候，燦爛的，能壓下夏日的陽光。就像現在，整個人似乎都發起光來，讓人能忽視陽光，顧青琉開口，聲音清磁，“見過祖母了？”
仿佛他們這十四年從未分別，而不是從未見到過。
沂靈再一次感謝血緣的神奇，至少，我們還在一起。
“顧老夫人也許不是那麽想見我，我便先來見見大哥。”
顧青琉隨意的放下書本，輕撫了了一下自己的長發，落下三兩顆桂花來，“怎麽會，下月便是三妹成年禮，祖母不知道有多麽想見你呢！現在肯定又在摔杯子了，你信不信。”
“自是信的，我還知道，她肯定還會說，那玉家小兒！真真沒半分教養，難怪是那窮山惡水裏出來的。”兩人相視而笑，沂靈走到他麵前，猛的張開手臂撲向他，緊緊的把他抱住，“大哥，我回來了。”
顧青琉將頭放在她的肩上，嗅著自家妹妹身上的冷清味道，不覺得紅了眼睛，“我知道。”
兩人過了一會兒，才恢複過來，沂靈跟他並排坐在地上，細細的說著話兒。
“先在顧府裏住下麽？”顧青琉問道，“我們兄妹好久不見。你遠在沂水，那麽多年，也沒個信傳來。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可真要到沂水去接人了。”
“胡鬧，不過四五日便是大比之期，你不好好讀書，想些亂七八遭的幹什麽？我自是不會住顧府的，我已經買了宅子，一切都打點好了，你就不用擔心了。”
沂靈不想談這個，輕輕鬆鬆的轉移了話題，“話說，顧老夫人到底想要些什麽？”
顧青琉也不拆穿她，嗤笑一聲，“還能有什麽？給我的三妹辦一個盛大的成年禮，再給她尋一個絕無僅有的好夫君。”
沂靈挑了挑眉，“比如…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