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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相爭

  第20章 相爭

    連日來,不僅僅是搜救,韓肅還讓人四處張貼告示,無論是誰,隻要找到陸大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可以到縣衙來領一百兩黃金。


    尋常百姓,一年也見不到幾個銅板,一百兩黃金夠他們子子孫孫活好幾輩子了。


    這張告示一出,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鄉間的莊稼人,男女老少紛紛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計,風雨無阻上山下河尋找陸明修,可一日日過去了,都沒有絲毫消息。


    等待的時日越長,蘇婉寧就越絕望,她整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實在熬不住了才小憩一會兒,一有風吹草動,就會立馬從夢中驚醒,人都瘦了好幾圈。


    其實蘇婉寧心裏也很清楚,陸明修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隻是她不願意接受,她總是懷揣著僥幸。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日見不到陸明修的屍身,蘇婉寧就不會放棄。


    在搜救了整整十七日之後,終於找到了。


    事發後,韓肅和陸明鬆帶人一直沿著溳河向下搜尋,他們在下遊一段水域的岸邊,發現了一大灘血跡和陸明修破碎的外袍,外袍上有野獸撕咬的痕跡。


    這段水域地勢平坦,水流舒緩,四周樹木蔥蘢,岸邊還有許多動物的骸骨,一看就常有野獸出沒覓食。


    韓肅和陸明鬆相視一眼,都明白對方所想,現在他們沒必要再找下去了。


    陸明鬆顫抖地撿起那件破碎的月白外袍,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陸明鬆怎麽也沒想到,那日兄弟倆不歡而散,竟成了永別!


    韓肅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陸明鬆,他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過了許久,韓肅覺得差不多了,他走到陸明鬆身旁,說道:“陸公子節哀,還有很多事等著陸公子處理,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連日來的攜手同行,韓肅和陸明鬆的關係也不再如從前那般冷淡。


    陸明鬆抹了一把淚,緩緩起身。是,他不能倒下,二弟溘然長逝,二叔二嬸還有弟妹必然悲痛萬分,這個家還得靠他撐著。


    兩日後,韓肅和陸明鬆回到了縣衙。


    站在縣衙門口,陸明鬆不敢進去,他實在不忍看見蘇婉寧傷心絕望的樣子,他答應過蘇婉寧,一定會把陸明修安然無恙地找回來,可是現在不但人沒了,連屍體都沒辦法給她帶回來,他不配蘇婉寧對他的信任。


    “大哥,我聽下人說夫君找到了,他人呢?”蘇婉寧得到消息,氣喘籲籲地跑來前廳。


    “弟妹……二弟他……遇難了……”陸明鬆紅著眼將陸明修的外袍交到蘇婉寧手上,然後快速轉過頭。


    “不可能……大哥你胡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夫君的屍身呢?沒有屍身,你憑什麽說夫君死了?我是不會相信的……你肯定是在騙我……”蘇婉寧抱著殘缺不全的外袍,哭得淚如雨下,她等了那麽久,卻隻等來了他滿是血跡的衣衫。


    這件外袍,是兩個月前,她親手為陸明修縫製的夏衣,衣襟處,她還用銀線繡了陸明修最愛的蘭花。


    “夫人,這件衣服是我們在一處水域岸邊發現的,陸大人的屍身被野獸吃掉了……”陸明鬆不忍開口,韓肅隻能將實情一一道來。


    “被野獸吃掉了……”蘇婉寧喃喃自語,不敢置信。


    蘇婉寧心都碎了,她的夫君愛民如子、勤儉奉公,從未做過惡事,為何上蒼那麽殘忍,連個全屍都不肯給他留。


    “夫人,千萬要保重身子……”韓肅的目光從蘇婉寧進門開始就一直落在她身上,才幾日不見,蘇婉寧竟消瘦了許多,麵容更是憔悴,韓肅看著心如刀絞,之前她豐腴盈潤,低頭時,還隱約能看到一層淺淺的雙下巴,可是現在,不僅人瘦了一大圈,連下巴都尖了。


    “我的兒阿……你死得好慘呐……你的命怎麽這麽苦啊……你讓娘可怎麽活啊……”王氏殺豬般的哭聲從外邊傳來。


    陸明鬆剛進城門口時,就派人去給陸懷義夫婦報了信。


    兩人接到噩耗,匆匆趕來縣衙。


    “鬆哥,修兒呢?怎麽沒見到屍身?”陸懷義環顧四周,卻沒發現陸明修的遺體。


    “是啊,鬆哥,你不會是騙我們的吧?”王氏聽到了陸懷義的話,停止了哭喊,懷疑道。


    陸明鬆無奈,隻能忍痛將實情再重複一遍。


    兩人聽完,陸懷義白眼一翻、雙腿一蹬,直接暈了過去。


    陸明鬆隻能吩咐下人先將陸懷義抬到廂房去,然後去請個郎中來。


    陸懷義受不了刺激,可王氏倒還好好的,她的目光突然轉向蘇婉寧,指著她的鼻子惡狠狠地罵道:“都是因為你這小賤人,你克死你父母和你祖母就罷了,為何還要來克我的修兒,如果當初沒有讓你進我陸家的門,我的修兒就不會死了,你還我修兒的命來,我掐死你……”


    王氏越說越癲狂,突然像發了瘋一般死死掐住蘇婉寧的脖子。


    “不要……”蘇婉寧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掐斷了,她拚命地掙紮,可王氏的手就像鐵臂一般,怎麽都推不開。


    韓肅見狀,立馬將王氏拎起來狠狠扔到地上,然後緊張地看向蘇婉寧,連忙給她順氣,“夫人……”


    “咳咳咳……”掐在蘇婉寧脖子的手突然鬆開,她如獲新生般地大口喘氣,剛才她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弟妹你沒事吧……”陸明鬆從始至終都沒有看王氏一眼,也沒覺得韓肅做得有什麽不妥,而是直接讓人將已經被摔暈的王氏拖下去。王氏被拖走後,他走進蘇婉寧,擔心地看向蘇婉寧的脖子,隻見那段雪白纖細的玉頸中間橫著一道紅色的掐痕,看起來實在觸目驚心。


    “沒事……”蘇婉寧哭著搖搖頭,她隻覺得渾身輕飄飄的,突然眼前一黑,便沒有了知覺。


    連日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再加上方才的大悲大痛,蘇婉寧的身子再也撐不住了。


    韓肅搶先一步將人從椅子上打橫抱起,轉身就要向後院走去。


    陸明鬆一個劍步擋在韓肅麵前,“韓莊主這是做什麽?男女授受不親,還請韓莊主將人交給我。”


    還好他剛才把下人都支走了,如果讓人看到這一幕,吐沫星子還不得把蘇婉寧給淹死。


    韓肅不悅地看向陸明鬆,反問道:“我不可以你就可以?怎麽?你不是男人?”


    陸明鬆麵容窘迫,試圖辯解:“我是他的她的兄長,長兄如父。”


    韓肅嗤之以鼻,“是嗎?是親的嗎?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肮髒的心思!”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韓肅怎麽會看不明白陸明鬆的心思,他覺得陸明鬆簡直虛偽至極,明明想親近蘇婉寧卻還要扯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實在恬不知恥!

    陸明鬆那雙狹長的鳳眼瞬間染上慍色,氣憤道:“我的心思肮髒?那韓莊主呢?又高尚到哪裏去?韓莊主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居然對一個官眷起了賊心!我二弟剛死,韓莊主便如此迫不及待,也不怕閑言碎語?”


    “我這個人從來不在乎閑話。”這些年,什麽樣難聽的閑話他沒聽過?如果為了不被別人說閑話,就放棄自己心中所愛,那他還不如直接一刀抹了脖子得了,還活著做什麽?

    陸明鬆不以為然,鄭重道:“你不在乎?那她的名聲呢?你也一點都不顧忌?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如今她年紀輕輕便成了寡婦,隻會更加艱難。如果韓莊主真心盼她好,那就請韓莊主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她麵前。”


    “我不會讓她背負流言蜚語,但我也絕對不會放手!”之前顧忌陸明修,韓肅才拚命隱忍,可現在陸明修不在了,蘇婉寧孤苦無依,他不想再克製自己。


    “韓莊主還是不要太過分,再怎麽說她還是我陸家的人。”他守了那麽久的人,韓肅上來就想搶,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從前是,但以後就不一定了。”以後蘇婉寧隻會是他韓家婦,大梁寡婦再嫁實屬平常,當今太後也是二嫁之身,還不照樣母儀天下?


    “厚顏無恥!”陸明鬆臉色鐵青,緊抿的薄唇吐出幾個字。


    韓肅不怒反笑,冷哼道:“我厚顏無恥?那陸公子不顧綱常禮法兄弟情義覬覦自己的弟妹,就有臉麵了?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


    “你……”陸明鬆被氣得語塞。


    “姑娘,你這是怎麽了?你別嚇奴婢啊……”青鸞拎著藥包從外邊急匆匆地跑進來,一進院子,就看到韓肅抱著已經昏迷的蘇婉寧站在簷下,陸明鬆則是擋在韓肅麵前,兩人也不說話,隻是忿忿地瞪著對方,誰也不肯讓步。


    蘇婉寧這幾日都要服用安神藥才能睡著,今日藥吃完了,現在府裏不平靜,劉嬤嬤不敢掉以輕心,隻能派青鸞去抓藥。


    “韓……韓莊主……還是我來吧……”青鸞真是用盡了畢生的勇氣才敢和韓肅開口,她恐懼地看著韓肅,渾身發抖,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青鸞在心裏暗暗想道,這韓莊主長得太凶了,此刻還繃著臉,渾身散發著冷氣,簡直比閻王還可怕。而且這韓莊主也太不顧男女大防了,怎麽能抱著她們姑娘呢?這劉嬤嬤也不知道在忙什麽,居然不跟在姑娘身邊。


    韓肅掃了青鸞一眼,又不舍地看了看懷裏的蘇婉寧,才把人放到青鸞背上。


    青鸞一背到蘇婉寧,拔了腿跑得比兔子還快。


    韓肅:……


    陸明鬆見狀,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青鸞及時出現,否則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韓莊主請回吧,待明日準備妥當,韓莊主再來吊唁。”


    “告辭!”韓肅扔下倆字便負手離開,這些日子到處奔波,他也有些累了,他現在要回去好好養精蓄銳,還有大事等著他去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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