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夜雨將至
正如綱吉在最初和風間解釋的那樣,大多數的校園不可思議,都出自「人為」。
由於光線之類的原因造成了視覺上的錯誤認知、因為心理上的負面情緒產生了幻想……甚至是,由個人「創造」出來的、名為「怪談」實際上卻是為了掩蓋「真相」的流言。
在看到跟著秋瀨或的那個怨靈時,綱吉就確定,不可思議的真相和這位兩年前去世的女生有關,原因無它,即使變成了惡靈,她的模樣也實在太過凄慘。或許是因為跳樓死亡,在她的身上有著眾多的刮擦痕迹,可是這和她身上纏繞著的繃帶、腦袋上滲血的紗布,沒有關係,也就是在她生前就受到的傷害。或許是因為剛剛才發生在自己身邊,綱吉率先想到的,就是霸凌。
「校園霸凌啊。」秋瀨或摸了摸下巴,說著還晃了下充當手電筒的手機。「這個我沒有體驗過,不過砂糖以前遇到過,我也算了解。畢竟眼下這個環境,哪怕造成命案,換個地方就能重新開始。」他的語氣十分平靜,然而眼神里怎麼看都帶著嘲諷。
兩人走到了舊校舍的玄關位置,這裡擺放著為數眾多的鞋櫃,全都落了厚厚的一層灰,有的柜子還大喇喇地敞開著,估計是壞掉了所以關不上。當然,也有可能是被「搜查」的結果。
「第一個不可思議,不幸的信,就是說會有信件出現在鞋櫃里吧?」秋瀨或說著,將光源對準了鞋櫃,挨個掃過查看著鞋柜上的名字。小小的紙簽已經變得灰黃,字跡也變得模糊不清。
綱吉掃了一眼惡靈:「她的名字,秋瀨老師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秋瀨或回答得十分痛快,「資料里只提了姓氏,偏偏又是個比較常見的姓氏,不過那也沒關係。」他忽然將手機對準了地面,讓綱吉看著地面。「這裡這麼多灰,可以清楚地看出腳印,而腳印最多、灰塵最少的地方,也就是那些三年級的學生們停留最多的地方。」
曾經是同班同學,又發生過那種慘案,會記得名字太正常不過了,所以他們要找到死亡的女生的鞋櫃,也要簡單得多。綱吉很快順著地上的痕迹,來到了一列鞋櫃前。
從上往下數,第四個鞋櫃,正好是平視的高度。綱吉將手按在了緊閉著的鞋櫃門上。秋瀨或背後的惡靈立刻有了動靜,她伸出裹著破破爛爛的繃帶的手臂,試圖阻止綱吉,卻被秋瀨或擋住了。然而她的反應證實了,這確實是她的鞋櫃。綱吉扣住櫃門上的凹槽,輕輕一拉,鞋櫃就打開了。
淺淺的灰塵彌散開來,在光線的照射下異常顯眼,然而鞋櫃里只有一堆……廢紙屑。
撕得碎碎的紙片,即使捧出來挨個細看,也是一片空白,雖然隱隱有筆跡,但是放了兩年,墨漬早就褪色,看不出原本寫的內容。綱吉捧著那堆紙片,也有點頭疼,秋瀨或則是掏出一個密封袋,將紙片全部裝了進去,連落在地上的、有可能是之前的人灑出來的幾片,也一一撿好。
「復原工作就交給我這個偵探吧。」秋瀨或對此很有自信。綱吉點頭,又對著鞋櫃裡面看了看,想知道還有沒有別的東西——然後他對上了一片灰綠色的陰影。
「怎麼了?」秋瀨或看綱吉僵在原地,走近他問道。「沒事。」綱吉回過神來,苦笑著搖頭道:「自己把自己嚇到了,還以為是……」他沒把話說完,只是伸手進去,忍著噁心從那個毛絨絨的東西上勾下了几絲,然後將手指遞到秋瀨或眼前:「鞋櫃裡面有好多黴菌。」
「黴菌?」秋瀨或十分意外,他對這方面沒有太多的研究,不是很清楚黴菌能存在多久,不過總不可能是兩年前的吧?綱吉在地上找了找,撿了根不知道先前誰用來壯膽的筷子粗的鐵棍,稍微撥開那些密密麻麻的菌絲,把讓黴菌滋生的有機物扒了出來。從鞋櫃里滾落的,是一個果核。
「蘋果核啊,」秋瀨或眯了眯眼睛,「從腐爛的程度來看,可不像是很久以前的。」
來到這裡想要找出不可思議的真相的學生,怎麼可能還有閒情逸緻吃蘋果呢?更何況是把蘋果核丟在牽連的學生的鞋櫃里。如果他們當時也被這個惡靈跟著,怎麼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那麼,是誰丟的?秋瀨或用腳尖撥弄了一下那個蘋果核,開口道:「如果是有人故意把果核丟在柜子里,你說是為了什麼?」「故意讓它長霉,當有人掏鞋櫃的時候,就會有異常的觸感,從而把人嚇跑?」綱吉隨口說道,秋瀨或有點想笑:「嘛,這也不是不可能啦。」
如果綱吉說的也是理由之一,那麼這麼做的人,絕對不是出於「不希望死者被叨擾」的心理——往死者的鞋櫃里丟啃得乾乾淨淨的果核?哪怕是扔個切片的蘋果都比果核要好得多,簡直像是把鞋櫃當成垃圾桶……秋瀨或的思緒一頓,他側過身,看著身後的惡靈。
從綱吉找出那堆紙片開始,惡靈的氣息就平穩下來了,不像剛才那樣阻止,而是一動不動,僅僅將視線對準秋瀨或拿著的密封袋。她的眼神一直是空洞的,不過現在更像是在發獃或者出神。難道說這個惡靈也是由自己的思維的嗎?身為人類時期的理性還存在著嗎?秋瀨或也不能確定。
「要上樓嗎?第二個不可思議是桌上的紅字,班級的話你總能查得到吧?」綱吉看向陰森黑暗的樓梯口。「知道是知道,但是今晚不去調查那個。」秋來或說著,將密封袋收好,「先去找第三個,多出來的雨傘,都是在玄關這邊,還是一併調查了比較好,省得來回跑。」
這種彷彿偷懶一樣的話語,讓綱吉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只是想想也覺得秋瀨或說的沒錯,就乾脆地跟著秋瀨或,轉而往放置雨傘的地方走。只是等他們到了那裡,並沒有看到什麼雨傘。
「果然只是傳言嗎?」綱吉私下找了一圈,什麼都沒有。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被人拿走了,畢竟第三個不可思議說的是使用雨傘會被推進河裡淹死。」秋瀨或說著,又照了照置物架的內部。底端意外的沒有多少灰,然而架子的橫杆上確實有灰。這說明先前這裡面的確放著東西,所以灰塵主要落在了那個東西上。
「那麼就要去調查來這裡的學生了,然後拜託把傘拿走的人,讓我們看看傘。」綱吉說完,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連串沉悶的雷聲,在這樣寂靜的夜晚,透著股不詳的意味。
「看來是要下雨了。」秋瀨或看向外面,「今晚的雲層本身就比較厚,會下雨也很正常。這樣的話還真是巧啊,搞不好明天那個拿走傘的學生,就要使用傘了。」
他的後半句話沒說,然而綱吉清楚他的意思——「很有可能那個學生就會應驗不可思議,被推進河裡淹死」。櫻章高中周圍沒有河流,可是要讓一個人溺亡,用不上一整條河流。
「還是先回去吧,淋雨了就不好了。」秋瀨或說著就往外走,綱吉想了想,今天好歹也調查了下「不幸的信」,也算有點收穫,就先回去吧。他跟上秋瀨或的腳步,隨即聽到秋瀨或繼續說道:「再說了,你也得早點休息啊,畢竟明天你得早點起床啊。」
綱吉愣了一下,又笑了起來:「是的,多謝秋瀨老師關心了。」日本比義大利快八個小時,等到那邊進入深夜的時候,這邊就該是凌晨了。沒有他在旁邊,風間能一個人度過夜晚嗎?
遙遠的義大利,風間眼下正風中凌亂。打完招呼沢田家光就帶著她在門外顧問里逛了一圈,大方地用義大利語給她和其他工作人員作介紹。風間還沒開義大利語的圖鑑,所以完全聽不懂,只能裝作平靜的樣子,一直保持著禮貌友好的笑容,爭取給大家留下一個好印象。
事實上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人是綱吉的父親」的念頭了,拘謹僵硬得不得了。
里包恩悠閑地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歐蕾加諾給他沖的espresso,相當愜意。
「那個孩子真的不需要幫忙嗎?」歐蕾加諾問道。「偶爾看看那個自大狂手忙腳亂的模樣,很有意思。」里包恩轉了轉咖啡杯,「這次帶她來義大利,就是要讓她好好看看,自己有多淺薄。」
歐蕾加諾笑了笑,將視線投向被沢田家光推進人群里的風間:「不管怎麼說,也得讓她知道怎麼和人交流吧?」「義大利語的教導就交給你了,反正家光肯定也這麼吩咐過了。」里包恩聳了聳肩,「她的學習進度會讓你驚嘆的,只是,你得盡量放慢她學習的速度,讓她在這期間多看看。」
「多看看什麼?」歐蕾加諾將視線移回到里包恩身上,隨即便看到,這個已經成長為兒童體型的前任彩虹之子,流露出了惡質的笑容——已經無法用嬰兒時期的可愛矇混過去了。
「隨便什麼都可以,最好多讓她惹點禍,然後她就會知道自己有多蠢了。」里包恩說道。
聽到這種話,歐蕾加諾頓時只能給對此毫不知情的風間畫了個十字。
「對了,」里包恩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用天真的口吻說道,「話是這麼說,不過你照顧她的時候還是要小心一點。」歐蕾加諾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里包恩愉快地說:「不然,我那位拖沓的學生大概會從日本立刻趕過來吧?雖然看他著急的樣子也有有趣就是了。」
心思細膩的歐蕾加諾立刻明白了里包恩的深意,隨即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件事,首領知道嗎?」
「誰知道呢~」這個回答,還真是頗有里包恩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