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
終於在忐忑不安中,我與納蘭揆敘走出了那悠長的胡同回到他的府中。而迎接我們歸來的竟是那對今日正午在酒樓偶遇,現今滿目輕蔑容顏,坐立廳堂的那位自恃甚高的七格格,與被我揭穿麵目的負心郎納蘭容若。
“七格格今日如此雅興,與吾兄一同光臨在下的府宅,請問有何事?”
納蘭揆敘上前端禮的作勢一揖。而他的眼神卻分明的飄向坐在格格身旁,一臉愁綽麵向納蘭容若。
“大膽,見到格格竟不叩禮請安。”她身旁的犬又在狗吠中,我無視的向屋內梁柱丟了記白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仍舊挺直腰竿站立。
“七格格別生氣,這位戀陽姑娘乃是初到府中還不知禮數。戀陽快向格格請安!”納蘭揆敘暗示的瞥了我一眼,示意我行禮問候。
切!誰鳥你。我扭轉頭依舊不賣黑麵神的麵子。
“好個毫無禮數的潑灑名女,看來這納蘭佐領府宅是震懾不了你,佐領大人,既然這丫頭如此無禮,不如讓我領回宮去替你好生一番。”
七格格不安好心的的神色顯露無疑,想來必定是剛才在酒樓前我臨走時甩下的那句話,氣得她牙癢癢,現在便到此地來報複於我,果然是位陰險毒惡的女子,想關起門來整我,沒門……
“抱歉,我也不是納蘭家的丫鬟,所以他,”我點手指向旁側的黑麵神,道:“也是無法決定我的去留,明白嗎?我尊敬的格格!”我一臉你奈我何的模樣朝向她認真解釋說。
“哼,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既然立足與此地之上,那便是我大清子民,本格格現在就替宮內多增添一位侍女,也由不得你從不從了。”她見嘴上鬥不勝我,便轉了個法子,拿身份壓我,滿目得意的等待我乖乖屈服。
就在眾人以為我隻得俯首稱臣之時,湛紅的門檻上不知何時踏足進門了一位麵容灑脫的流雲般俊朗男子,挾著他綻放仿若豔色薔薇的笑靨開口打斷談話道:“不好意思,七格格。這位戀陽姑娘我早已約定歸屬與我,所以恐怕無法如您所願,帶回宮去了。”他折扇輕舞,眉目流轉的倚門悠悠然道。
“揆方,不得在格格麵前無禮。”剛才一直沉默不語的納蘭容若忽然開口責怪起自家三弟,示意他住嘴。
“大哥,揆方隻是道出實情讓格格明白。”我轉身向後望了眼神色淡然的他,‘我會相助與你’,納蘭揆方儼然正在實現當日他的誓言,那雙堅定的雙眸已然道盡了一切。
“七格格,現今吾弟如此言語,此事能否作罷。”黑麵神居然能夠異於大哥那般的畏懼七格格的身份,出言替我解起圍,今日的太陽難不成要日不落了?我打趣的思量到,嘴角微抿的轉麵看向身邊人。
隻是這一瞧,竟然瞥見那位黑麵神似乎看來氣色不順,此刻他那張靜默的雋麵上正顯露著若處色紙張的慘白,如同螢石般大小的汗珠正不自覺自他發際的兩鬢處,斷弦似滴落。
“納蘭揆敘,你怎麽了?”我心中竟會升起了一絲莫明的擔憂。
“七格格,請問此事能否作罷?”他並未理會我的好意關心,依然雙眸若鷹鳩般凜冽的一再重複的那句話語。
“佐領大人既然開口,此事看來也隻得作罷。容若,今日我也有些乏了,不如送我回宮吧!”那位自恃甚高的傲慢格格眼見著,如此耗費下去也尋不到好處,隻得順勢下去了台階,擺駕起身準備離開納蘭府。
“恩。”言語罷,這對‘郎情妾意’的男女,挾著一眾家仆浩蕩的離開了府宅,廳堂終於落得個清淨悠閑。
“恭送二位!”我嬉笑做著鬼臉在那聲勢浩大的轎隊之後揮手歡送。
正當我滿麵得意顏容的慶賀大勝之時,門晉的內堂忽然傳來陣應聲倒地的轟響。隨後跟至的便是納蘭揆方一反常日優雅的焦急大喊之聲:“二哥!”
廳堂中似乎出了什麽大事,此刻我的心中充滿了不詳的預感,他那滿額沁流的斷弦汗珠,那張慘白無色的麵容,刹那間充斥入我的腦海。納蘭揆敘,黑麵神,你不會強硬的隱藏著什麽吧!
被這念想頓時攪得心亂如麻的我,飛速提起步伐,奔入了門晉之後的廳堂。
“劉管家,納蘭揆敘呢?”當我跨進門檻時,卻沒見著本該在廳堂內的納蘭兄弟,惟有幾日沒有照麵的劉管家,正在收拾著看客後餘留的茶水杯碟。
“戀姑娘,姑娘家應當步履輕盈,如同金蓮雲移,您怎可如此大步的奔跑呢!”再這緊要關頭劉管家愛教訓人的毛病又犯了起來,言語緩慢的盡說些毫無重點的話。
“納蘭揆敘到底去了哪兒?劉管家你別再廢話連篇了,快告訴我。”被他惹急的我,按耐不住氣的伸出雙手,把者他的雙肩毫不敬老的拚命搖晃,似乎那答案會連同這陣搖晃一同掉落。
“大人他被揆方少爺抱回房去了,現在恐怕正。”還沒聽完那老爺子慢悠悠的回答,我便已經急噪的鬆開束著他雙肩的手,飛快的跑出廳堂,向著後一晉的主臥居室箭步如飛的奔去。
“納蘭揆敘。”現在的我已顧不得因一路的心急奔跑,而被映染的如同蜜桃般緋紅麵色,還有那額角的揮汗如雨,剛至居室門外,便不得經許的推開了虛掩的門緋,心急如焚的入了寢室內。
“哇!”
可是如此未經允許創入的結果卻是,看見了一幕不該目睹的景象,“你們怎麽不穿衣服?”我立即本能的合上了雙眼,一副惟恐張針眼的模樣,掩麵向後邊倒退出寢室邊質問道。
臥室之內的空氣,在我突然闖入的一陣聒噪後,恢複沉默一片……
許久之後,我半掩著雙眼呆立十尺開外的門檻附近,小心翼翼的偷看幾眼臥室中兩位體不著衣,對坐盤膝貌似古裝劇中療傷橋段的神色凝重男子。
“你們在幹嗎?”我打破寧靜的輕聲試探詢問道。
“撲哧!”內室終於傳來了些動靜。
“納蘭揆方,他沒事吧!”我掩著門緋伸出半個腦袋探視著裏麵的情況,隻見到原本還盤膝正座的納蘭揆敘應著方才的一聲響動,瞬時攤倒在雕花刻木的軟床之上,好似失去了知覺。
“現在他應當沒事了,戀陽,稍侯我片刻。”語畢,同坐於床上的納蘭揆方,優雅的起身下了床,穿戴起了散放與矮桌上的長衫短褂後,自袖間抽出一方絲絹,輕按仔細擦去了臉頰頸脖之上滴流的汗跡,姿態悠然的慢步移到我的身邊,候下臉麵俯於我耳邊輕敘到:“我們出外慢談吧!”
“不必!”就當我們打算輕聲聶腳的走出臥室之時,原本已然昏厥睡躺在床上的納蘭揆敘突然發出微弱之音。
“二哥,好些了嗎?”他收回了已經跨出大半門檻的腳步,轉身又走回了納蘭揆敘床塌邊際,容顏關切的道。
“恩,並無大礙。”他的聲音顯然氣力不足而略顯低迷。
“幸虧這回的銀針之上未塗漬毒素,否則,你按耐這麽長的時間,早已就回天乏術了呢!但是憑借你的底子,不應當察覺不出銀針入體的?”納蘭揆方自腰間的玉石束帶隔層中拿出了一枚長約一指,細若發絲的銀針遞到了納蘭揆敘的跟前。
“哇,好細的針呢!”我湊上前一臉驚奇的誇張道:“這麽細長的針,難不成真的是自他體內取出?”我沒心沒肺的指著麵前臥躺在床,仍然保持黑臉狀態的納蘭揆敘說道。
“恩,隻是二哥你怎會沒發覺呢!對了,今日兵部也無差事需要查辦,你更不可能有機會與人交手,那這銀針如何會傷及到你體內?”納蘭揆方替我問出了部分疑問。
看著眼前的這跟銀針,雖然我臉麵上絲毫沒有顯露出半點關心的神色,但直覺總是牽引著我的思緒,遊回了之前胡同之中納蘭揆敘的那聲突如其來的‘小心’,而隨聲應落眼前的道道銀白的光束,不會正巧與眼前這根細如發絲的銀針有所關聯吧!我凝望這眼前依舊黑麵的他,心中猜疑不定的思慮著。
“眼前這些並不重要,我休息一陣即可,隻是大嫂的安全暫時需要你替我照顧,今日七格格的突然造訪,總令我心生不安。”
鷹鳩般銳利的眼神自那張病顏上躍現,我實在沒膽量當著他們的麵說出今日酒樓所發生的事件,以及也許會為納蘭夫人帶來的麻煩。
“既然你沒大事,那我先回房了,你好好休養吧!”一想起自己惹下的禍水,我心虛的想要早些回房思量對策。
話言落地,我便大步流星的退出了他的臥房,沿向小池花園方向徑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