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憔悴

  下午兩點四十分左右,林曼曼稱頭疼,跟部門總經理請了假,第一次她遵守公司上下級規矩,倒也讓從來都對林曼曼禮讓的總經理感到驚訝。


  林曼曼開車回家,沿途被海風吹得心煩意亂,心裏琢磨顧熙在電梯裏怎麽樣了,出事了?什麽程度?無法安心在辦公室裏坐著等消息,回家等,起碼不會在人前泄露這緊張之色。


  秦斯平在家中等顧熙送會議記錄,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三點二十,人呢?


  一直執著地撥打顧熙手機,也一直執著地給他說著暫時無法接通。


  秦斯平無心做事,此刻無論躺著,斜倚,都無法靜心。打給林貝蘭,林貝蘭找了一圈兒顧熙,給秦斯平的回複是:沒見到顧熙回來彗。


  秦斯平打給吳哥,吳哥說,“當時其他部門的人先下來,說顧熙被人叫走,不用等。”


  秦斯平用手機砸了砸腦門,歎氣,最不喜歡等人等不到,四處找也找不到的感覺。


  下午四點半,秦斯平坐在一樓餐桌前,小保姆開口,“秦先生,可以吃飯了。”


  秦斯平掃了一眼,哪吃得下去?

  秦斯平下意識總認為顧熙是左蔚的所有物,使用權和最終解釋權都在他手!自己不了解顧熙,左蔚了解吧?交給他做下屬時,該向左蔚要顧熙的使用說明書才對,否則真捉摸不透,上著班,人幹什麽去了!

  秦斯平聯係不上左蔚,吳哥說左蔚不在海城。


  顧熙手機仍無法接通,吳哥那邊打給孫朵樂,樂樂說沒見著,孫朵樂問了醫院,顧熙也沒去醫院看董雅,所有,但凡有可能的人和地方,都沒有知道顧熙下落的……


  這事出詭異,顧熙在海城的親戚朋友少,該找的人和地方都找了,沒有。顧熙又和秦斯平約好了三點鍾見麵,這都五點多了,報警暫時不可取,人失蹤時間還未到報警立案範圍。


  孫朵樂請了假從單位出來,通過吳哥拿到了秦斯平的手機號,吳哥和秦斯平一致覺得該問問顧熙最後見的那個市政大樓裏的人,是否聽說顧熙去哪了。


  打了過去,說不清楚顧熙接著去了哪。秦斯平想查一查市政大樓外麵監控錄像,看看顧熙出去之後往哪個方向去了,坐的什麽車。


  秦斯平身體不方便,孫朵樂打給了喬聞森。


  晚上六點左右,喬聞森親自去了市政某分處大樓,喬聞森人剛下車,有人很客氣地迎了上來,“喬副局。”


  “勞煩給我看一樓大廳出入口監控,我的朋友下午一點來了這裏,之後消失了。”喬聞森麵無表情,一邊往裏走,一邊環顧大樓內。


  工作人員很磨蹭,喬聞森幾次不耐煩,可也知道這不是自己家,隻能等,經過一番上報,喬聞森又親自打了個關係電話,才讓他查。


  監控錄像顯示,顧熙一點不到和公司的人進來,反複查看,沒有見到顧熙離開的身影。喬聞森反複看了幾次,當確定了顧熙的確人還在大樓內時,大樓裏的人驚訝,這個時間,上班的人幾乎都走了,哪有人?

  喬聞森忽略了林曼曼也是後走的,隻當普通路人沒細看。


  這時,說是從電梯裏找到一個女的。


  修電梯的等到所有人下班時才來,怕噪音大吵到工作人員工作,卻在故障電梯負一層發現一個女人。


  怎麽喊,怎麽叫,顧熙都是沒有回答,喬聞森急的額上青筋凹起,滿腔無名火無處發泄。


  顧熙被救出來的時候人是昏迷不醒的,身上穿著黑色的小西裝和襯衫,下身是短裙,衣服是濕的,被鮮紅的血液侵透了,她的身下一灘血,其中一條腿上也是許多粘稠的血液,半凝固。


  失血稍多,受到驚嚇,時間太長,都是導致顧熙昏迷的原因。


  喬聞森脫下衣服包住顧熙,他被這樣的顧熙嚇得腿軟……


  去醫院的路上,秦斯平打來電話給喬聞森,喬聞森沒接,吳哥聽聞立刻趕去醫院,心裏驚了。


  左蔚平日叮囑一定要看好左左和顧熙,但今日出了這樣的事,雖屬於預想不到的意外,但吳哥難辭其咎,的確是他的過失,大意了。


  當時該想到顧熙沒出來,林曼曼也沒出來,可是,公共場合能出什麽事?吵架都是不可能的吧?電梯故障和林曼曼不沾邊。


  手術很快結束,顧熙被推出來時,喬聞森近乎窒息,不敢看她的樣子。顧熙被送進病房,沒人敢進去病房裏,孫朵樂也不敢。


  吳哥一直在撥打左蔚的號碼,關機,吳哥重重歎氣,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左蔚可能剛到北方城市,大概正是會議進行時。


  “醫生,多長時間能醒?”吳哥問。


  手術室出來的醫生回答,“麻醉藥效過了就能醒,不過病人現在身體太虛。”


  病房的燈亮著,顧熙一動不動,整個人好像死去一般,她很安靜。


  很久很久,喬聞森問孫朵樂,“怎麽會懷孕了?”喬聞森想,左蔚的吧?一定是吧?忽然紅了眼圈,喬聞森抱著頭,蹲在了醫院走廊上。


  孫朵樂憋著忍著眼淚,“她自己也不知道呢,中午我還見了她。她說晚上確認一下是不是懷孕了,誰想到下午就出了事。”


  “怎麽就……這麽粗心。”喬聞森哭腔,心疼顧熙,手術前,像從血裏撈出來的。


  “她怎麽粗心了?沒談過幾次戀愛,什麽這方麵經驗都沒有,最近她爸爸去世,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兒纏著她,你以為她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還閑著沒事兒研究自己是不是懷孕了啊。她比誰都細心,這不剛發現就晚了嘛。”


  孫朵樂氣哭了,看了吳哥一眼,“左蔚是她第一個男人,在一起才沒兩個月,左蔚自身的情況讓她根本不敢懷孕。她一直吃避孕藥,把安全期都算亂了……要不是這兩天她有反應,她都不會往懷孕這兒想!”


  吳哥也是愁得不行。


  孫朵樂不多一會兒擦幹了眼淚就進去病房裏了,大概半個多小時,顧熙的麻藥勁兒過了,睫毛輕輕動了動。


  有知覺了,顧熙沒有立刻睜開眼睛,在想事情,在想許多事情,想從電梯故障到現在這中間發生的事情,需要串聯起來,一會兒,許是她想的差不多了,大約明白了,眼淚就從眼角淌下來。


  咬緊了嘴唇,身體還是哭的一抖一抖……


  “這個時候千萬別哭啊,很疼是不是啊?”孫朵樂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該怎麽止住她哭,也不知道昨晚手術很疼還是一般,隻能不停地用手去擦她的眼淚。


  可是越擦越多,就算能止住顧熙的眼淚,也止住顧熙悲鳴的心。


  顧熙覺得自己好像醉了,其實她不知道完全醉酒的人是什麽感覺,但就像她現在這樣對吧,明白許多事,卻又很迷糊,有一種想離開這個世界的衝動。


  很難受,想哭,又想笑。


  感覺很惡心,人惡心,生活圈子惡心,究竟,要怎樣做才能算是解脫?真辛苦。


  “到底……還是懷孕了啊……”顧熙喘著氣說,眼淚流進嘴裏,眼睛緊緊閉著,顫抖的手指去抓住孫朵樂的手,攢住不放,她不知道還能抓住什麽。


  寧可,沒有懷過。


  孫朵樂抓著她的手。


  流產過後,顧熙注射藥液,醫生說,心情要保持良好,也不要哭,對眼睛不好,顧熙忍著,用力忍著。喬聞森他們問,問她為什麽進了故障電梯?顧熙實話實說,她進去之前,電梯門上沒貼著警示語,是另一個電梯門上貼著警示語。


  吳哥去找了大樓裏有權利說話的人,大樓內部也在調查怎麽回事,可是層層調查下來,也是口頭應付,沒人能給出一個明確結果。


  那個樓層電梯外沒有監控,大樓的負責人說,也許是哪個部門哪個人吩咐手下的人貼警示語,疏忽大意貼錯了電梯門,這純屬意外。


  顧熙救出來時,電梯門上的警示語看著並沒有貼錯,顧熙這方沒有任何證據,大樓裏的人為了推卸責任,還反過來懷疑顧熙是瞎說想訛人。


  喬聞森聽了第一個氣憤,可以不能怎麽,那畢竟是政府大樓。


  孫朵樂說這件事的時候,吳哥剛好在,吳哥這話,說給顧熙聽的,“左總回來之後,以左總的立場也不好去徹查這件事,胳膊擰不過大腿,就像喬副局所說,政府的人還是不得罪為好。人嘴就兩張皮,怎麽說也充當不了證據。”


  顧熙聽著,表情淡著。心裏有譜兒,並非她疑心重,一切太巧合就不和諧了。


  那方負責人都說了,是手下哪個部門的人隨手貼錯了那張A4紙也說不定,顧熙還能說什麽?人嘴也真的就是兩張皮而已,說出去的話並非人人都信得。


  想必他們,都以為是大樓裏的哪個人隨手貼錯了吧?


  可是顧熙心裏不這麽認為……


  總是有一種時候,想把自己圈在一個屋子裏,封閉的,不見任何人,不做任何事,隻有四麵牆和自己。


  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因為什麽而害怕,但是現在,想到還要活著,想到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突然很想躲避,想停步不前。


  臉上這滾燙的淚水,是心裏那股不甘,化作液體一點一滴流了出來。


  顧熙很憔悴,並非是表麵的樣子憔悴了,而是心裏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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