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再
當李迦南重新穿著黑色大衣站在寒風凜冽十一月末的太安市街頭上的時候,他真的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就像是剛剛在吃了三十年牢飯出來已經物是人非的搶劫犯,或者是被一個屁話特別多的和尚從五指山下救出來的孫悟空。
他深深得呼吸了一口街邊的空氣,隱藏在漆黑墨鏡下的面孔難得露出了放鬆愉快的神色,只是在墨鏡的阻隔下並沒有人能夠看到。
露易絲站在他的身邊,穿著白色的棉衣和深色牛仔褲,她的臉上同樣也帶著一個能夠遮住面孔的巨大墨鏡,這是為了避免他們在街上被人認出來——人類世界的高層肯定對李迦南的面孔不會陌生,而rmh恐怕連露易絲也能認得出來,雖然有了新的身份證,但保險起見,他們必須喬裝打扮才能出門,於是看起來像是兩個隨時可能從衣服里掏出手槍和炸藥的土匪。
冬季將至未至,太安市的街上有很多行人來來往往走動,武者的數量也不少,因為太安市是緊挨著橫斷草原防線的關係,很多軍隊里的士兵在閑暇時光也會來太安市中逛一逛——冬天的時候天寒地凍,是前線的麻煩事兒最少的時刻,士兵們也可以抽空休個假什麼的。
李迦南和露易絲的行動是前往潯陽市的十里長安街光明小學,攻破rmh的據點,並且利用愛麗絲的能力來獲取他們所需要的數據,除此之外,他們路上還需要採購很多的物資和材料,並且用卡車將那些物資和材料一車一車運到一個指定地點去,雖然不知道愛麗絲準備搗鼓些什麼,但是李迦南還是盡量得試圖去滿足她。
他們慢慢悠悠的向著車站走去,彷彿真的是兩個初來乍到太安城,走馬觀花得遊客。
露易絲嘰里呱啦的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語,她這些日子因為的確是閑不住的關係,也曾經偷偷喬裝打扮出來逛過幾次,好在沒有出什麼岔子,而向來謹慎的李迦南到是第一次走上重建后的太安,他聽著身邊少女口若懸河的介紹,感覺就像在聽唐僧念經。
「……而且我連這裡的紅燈區都去過哦,那裡都是一群空穴來風的饑渴女人,我們一會兒要繞過那裡……」
他憤怒的打斷了露易絲:「空穴來風不是這麼用的!」
露易絲震驚的望著他:「真的假的?」
「……」
在一個人流擁擠的街頭上,交通信號燈閃爍不停,李迦南的目光隨著那些車流一起向前,最終僵硬在了一個方向。
露易絲察覺到了李迦南的異狀,她問道:「怎麼了?」
李迦南的目光絲絲得看著那個方向,隱藏在墨鏡下面的瞳孔里混雜著凄涼又哀怨的神色,像是大雪紛飛的屋檐上那些反射著光芒的冰晶。
他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露易絲的話,罕見得主動抓住了露易絲的手,半拽半拉著她,快步向前走去。
看起來就像一對普通情侶。
在街道的對面,隔著無數川流不息的車輛,彷彿隔著一條看不到彼岸的黃泉河,有一個年輕道士跟在一個女秘書打扮的墨鏡美女身邊,用哀怨的神色拎著一大堆購物袋,那些購物袋的重量加起來恐怕可以比得上一個成年人的體重。
這兩個人看起來也像一對普通情侶。
臉上帶著黑色蛤蟆墨鏡的女子從輪廓就可以看得出是一個姿容出眾的美人,她的身上散著一股寒霜般的氣質,是典型的冰山美人,這種女子也最是可以激起男人心中的所征服**,所以路上有搭訕企圖的年輕人不少,一個個都像是見到了小綿羊的大灰狼般雙眼光——當然,這些大灰狼不知道,這個他們眼中的小綿羊一樣的女子隱藏在羊皮下面的,是怎樣一頭龐大森冷的獅子。
好在大灰狼們也沒人敢先上去出手。
與其說是不敢,不如說是自慚形穢,因為當所有人看到跟在那墨鏡美人身邊的年輕道士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捫心自問,自己比這個男人差了多少?他們心裡都清楚,單單是容貌方面,在場的男士們就差了十萬八千里——甚至是十億八千里。
在街上穿道士服顯然是非常古怪的一件事情,但是任何奇裝異服放在那個年輕男子的身上都顯得無比契合,就像是量身打造的一樣,走入古裝戲里就能聞雞起舞。
他的面孔非常的俊美,足以讓電視劇里的那些小鮮肉們羞憤到退隱江湖,可以讓所有雌性生物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釋放出體內積蓄了十幾年二十幾年的雌性荷爾蒙,情般衝上來試圖滿足自己的交配**,而當他臉上露出那個慵懶,無奈,又暖融融的苦笑的時候,在場的女士們恐怕已經在內心深處尖叫到休克了。
「師姐,咱們來前線……可不是為了購物啊。」白粥小心翼翼得說道。
他手裡拎著大包小包不下十幾個購物袋,若非他有著越普通人的體魄,這裡面的東西足夠把他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可如果要說學分的話,我們兩個的學分不是已經攢夠了嗎?」寒客興緻勃勃得看著那些櫥窗里似乎在閃閃光的各類商品,從昂貴的奢侈品飾到女孩子喜歡的水晶指甲油,再到數碼產品和電動打火機,似乎沒有什麼東西是她不需要的,至於那些足夠讓普通家庭敬若鬼神的價格標籤,在她眼裡完全就是浮雲,她買東西從來不看價格。
薛白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馬上就拿不下的無數袋子,苦笑道:「可是師姐,你不覺得你買得……有那麼一丟丟多了嗎?」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很緊張,兩排柔軟的黑色睫毛顫抖著,漂亮的眼眸吸引了除了寒客之外街上所有女性的注意力,無論是五六十歲的阿姨還是十一二歲情竇初開的少女,都被他身上散出來的氣質與味道吸引著,老幼通殺。
白粥和寒客就這樣一起走在街道上,一起逛著街,分工有序得一個負責買,一個負責拎,就像是天底下塑造得最完美得一對神仙眷侶,完美和諧到了讓人無法升起插足其中的**,因為沒有小三和二奶有那個能力介入其中,或者說,這兩個人的容貌本來就比二奶臉還小三臉。
而且任何一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白粥在看寒客的目光里藏著比加了蜂蜜的牛奶還要甜得愛意,比任何海誓山盟都來得真切,像梁山伯看祝英台一樣。只是因為寒客始終帶著墨鏡,沒有人能夠看到她的眼睛里是怎樣的光芒。
「我覺得我可以買下一整條街。」寒客面不改色得說出了一句讓人目瞪口呆的話,周圍的人都詫異的望了過來,心想哪兒來的神經病。
「師姐,我覺得比起這樣的購物,你還是直接買下這條街來得方便。」白粥猶豫了一下,「可我覺得你應該沒那麼多錢。」
「那就再殺點異獸。」寒客嘴角露出一個殘酷的微笑。
薛白舟只能在心裏面替那些異獸默哀了。
忽然,寒客的腳步頓了頓。
「怎麼了?」白粥問道。
「沒什麼,應該是看錯了。」寒客的目光掃過李迦南和露易絲消失的那個路口,神情恍惚得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像是一個操勞過度的工作狂,「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師姐,今天就這麼結束了嗎?」白粥膛目結舌,比聽到了像費明威說「我給你們找了個師娘」一樣驚人的消息,在他的眼裡,寒客會提前結束逛街,那稀奇程度堪比男人來了月經例假,或者小師妹買了復活幣原地滿血重生。
寒客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一句話,她隱藏在墨鏡下邊的眸子,依然如亘古不變的冰山般的高傲和冷漠。
……
……
廢棄了幾十年的火車軌道再一次通車。
李迦南和露易絲坐在火車上,感受著輕微的晃蕩,看著窗外不斷向後跑去的景物,多少有些感慨。
他們馬上要回潯陽市了,那個他們曾經一度認為自己不會再回去的城市。
這個時候,理所應當感慨萬千,於是露易絲說道:「那些在監獄里一住就是幾十年的犯人,在出獄的那一天,和我們現在的心情應該差不多。」
「可是……我們才離開了潯陽市半年而已。」李迦南用吸管攪動著自己桌前的一杯橙汁,「而且,我們要做的是在rmh這頭老虎的臉上拔下一根鬍鬚,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兒。」
露易絲喝了一口自己的那杯橙汁,道:「我還記得我和你是怎麼遇到的,那一次。」
她的臉頰有些緋紅,顯然是想起了他們二人初遇的尷尬,其實要說尷尬,李迦南應該更甚,畢竟最初見面的時候露易絲處於昏迷狀態,而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把露易絲抱回了家,並且對這個光著身子的大美妞什麼都沒做——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他現在想想,都有些敬佩當時自己的毅力。
李迦南沒有接話,他想起了更多的東西,比如髒兮兮的梧桐巷,比如嶗山上的命運轉折,比如死去的虞姬。
他看著窗外的景物變換,沉默不語,像電影里安靜優雅的貴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