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魅影
當青鐮從一處荒郊野林的下水道里鑽出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剛剛被人從化糞池裡撈出來的醉漢,渾身上下都是腐敗食物的味道。
其他新人類們也好不到哪裡去,顯然外表繁華充斥虛榮的威海市在下水道系統方面還做的並不足夠優秀,幾個愛美得姑娘已經在憤怒得嚷嚷著回頭要給政府寫抗議信。
李白狐平靜得跟在人群中,既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她就像一個跟著大部隊前進的提線木偶,散發出一股漠然寒冷的氣質,甚至於讓人懷疑她是否有自己的思想,還是說隨時隨地都能靈魂出竅。
月光落在黑暗的小樹林里,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海得潮水聲,作為威海市的本地人,那種咸濕的海風青鐮最熟悉不過,他迅速得向前走了兩步,望著出現在自己眼前一望無際的黑色大海,大聲說道:「我們出來了!我們得救了!」
本來應該是充滿幸福的聲音,聽到這句話的年輕人們卻相繼哭泣起來——他們早在被關入異獸研究中心之後就幾乎喪失了一切抵抗和求生的慾望,麻木不仁的活著,現在這些年紀輕輕,可能原來只是高中生大學生的年輕男女們再一次重獲了自由,喜悅的淚水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夜色里月光籠罩著樹林以及遠處的海,海面上一條又一條閃爍的波光翻滾著逐漸遠去,這是這些新人類們許久都沒有看過的畫面,陌生又熟悉。
一個姑娘眼圈紅紅得,一個站立不穩險些摔倒在地上,李白狐下意識伸出手扶住了她。
她看著表情平靜的李白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問道:「你不開心嗎?」
「開心嗎……」李白狐怔了怔,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猶豫了一下,她說道,「我的心情很複雜。」
她說的複雜並不是對於自由的喜悅,而是同為新人類的一種感同身受與憐憫,不過那個姑娘顯然理解不了這個層次,她拍了拍李白狐的肩膀,說道:「你是這幾天加入的新人吧?難怪不會有很大反應,你沒有像我們一樣被關那麼久,被注射以及強迫著配合那些實驗啊。」
李白狐望著她略顯紅腫的眼睛,沒有說話。
「我叫幽影,你好。」名為幽影的姑娘擦乾淚水,望著她,破涕為笑,露出了一個無比可愛卻讓人憐惜的笑容,然後向她伸出手。
「你好……我叫李白狐。」李白狐點點頭,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我們今後會怎樣呀……那個叫愛麗絲的人說的『nhu』是什麼,是我們的歸宿嗎?你聽說過嗎?」幽影感同身受的看著四周情緒都很激動亢奮的同伴們,扭頭問道。
「沒聽說過,我第一次聽說『nhu』。」李白狐平靜道,「這應該是他們組建的一個新人類組織,我們只要加入,應當就沒有問題了。」
「是啊,他們能冒那麼大險來救我們,肯定不會害我們的。」幽影在冬日的寒風中裹緊了自己的囚服,然後打了個噴嚏「阿嚏」。
「有點冷啊。」幽影嘟囔了一句,新人類的體魄遠超普通人,只不過穿著一件單薄的囚服,赤著雙腳站在初冬的海邊,能不冷才怪。
「下雪了。」一個新人類姑娘仰著頭,看著天空。
細小的雪片稀稀拉拉得從黑色的夜幕里緩緩飄零落下,畫面看起來非常的有詩情畫意,那些白雪落在黑暗的樹林里,像是沒入黑暗的白色光明。
「都已經冬天了嗎?」幽影喃喃自語,「我剛剛被關進去的時候,還是夏天呢……時間過得真快……聽說他們是一個叫rmh的組織,真是可恨啊,希望有一天,我們可以把這些壞人全部都抓起來。」
李白狐聽著她的話,心中有些抱歉得嘆息了一聲,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樹林里忽然走出了一個人來。
驟然看到一個人類出現,在場的新人類們都很警惕,只可惜他們體內的藥劑作用還沒有褪去,不然他們現在肯定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把自己的特殊能力施放出來,就算是武者來了也必定有來無回。
緩緩從林中走出的火綾看著這些神情警惕,穿著囚服的同伴們,心中感慨萬千,他臉上露出了一個柔和的微笑,和煦得像三月春風,盡量試圖化解這些飽經磨難的新人類們的戒備:「別緊張,我是火綾,我來自nhu,是來接應你們的。」
聽到這話,所有人頓時鬆了一口氣,青鐮站了起來,走到火綾身前,感激道:「你就是火綾先生啊,感謝你們的幫助,不然我們真不知道能夠在那個鬼地方活多久。」
「大家都是同伴,如果不互幫互助,有誰願意來幫助我們呢?」
火綾笑著點點頭,英俊的面孔和溫暖得微笑一下子攻陷了好幾位年輕姑娘的心靈防線,不得不說出色的賣相在什麼時候都很好用,一個對你微笑的帥哥總能讓你下意識放棄任何警惕心理,哪怕你可能是個男人。
「是啊,以前我們一直苦於沒有一個相互幫助的組織,現在我們找到了,或者說,nhu你們找到了我們。」青鐮真摯得向他說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好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免得夜長夢多。」火綾說道。
新人類們紛紛起身,跟在火綾的身後,他們向公路的方向走去,然後看到了一輛停在樹林邊上的白色廂式貨車。
「上車吧。」火綾微笑道,「稍微有點擠,麻煩忍耐一下。」
李白狐深深得看了一眼火綾,然後跟著其餘人一起進入了貨車的后廂。
……
……
威海市的市中心從來沒有遭到過這樣沉重的洗禮,就像是有無數枚導彈從天而降對著到處都是手無寸鐵市民的城市中心進行無差別轟炸,留下來的是滿目瘡痍的街道和橫七豎八的屍體。
哀鳴聲與爆炸聲伴隨著煙塵一起卷上了天空,天上零落飄下的初冬小雪,就像是某些文藝詩歌里流淚一樣的雪色。
雷鳴的面孔上第一次被鮮血浸染到這種程度,人們往往只聽說過七竅流血這個詞,而並沒有見過真正七竅流血是什麼模樣,雷鳴當然也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麼慘,就像是一位被發狂公牛頂飛的鬥牛士一樣。
他相信自己的樣子一定很嚇人,他能感受到那些額頭上眼角中流淌出來的血,甚至他現在一開口也會血流淌出來,一說話就會噴濺出血沫,像個厲鬼一樣。
1000%超頻運轉的雷鳴機鎧幾乎要徹底散架,他在1000%超頻下只維繫了十秒鐘的戰鬥力,就陷入了這樣瀕死的狀態,然而那個名叫李迦南的新人類並不好受,他那比少林寺十八銅人還要鋼筋鐵骨的異獸軀體像個被打飛的彈珠一樣飛到了三條街外邊去,直接從視野里消失了,如果是相撲比賽那他肯定要被判定為出界,算輸。
可這並不是任何比賽,這是生死局,玩得是命。
白獅神色冰冷且充滿殺意的望著他,雷鳴半跪在地上,望著逐漸像他靠近的白獅,面罩後邊鮮血淋漓的面孔上是一個慘烈的微笑。
他英俊迷人的面孔混合著凄涼的血,這一幕如果出現在周末八點檔的黃金時段電視劇上,一定能讓無數女性觀眾痛哭出聲。
雷鳴想要說些什麼,然而一開口,就因為面罩的關係而又噴了自己一臉滾燙的,沸騰的血。他無奈得放棄了這個念頭,然後因為體力不支而倒在地上。
雷鳴機鎧的系統早就閉嘴了,從之前那一句說了一半的「警告,馭主健康狀……」狀態這兩個字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可以看出現在雷鳴機鎧的系統已經徹底崩潰死機,就像一個不休不眠工作10000個小時終於壽終正寢墳頭冒煙的cpu,換而言之,現在這一套武裝鎧甲就是一個更加炫酷和沉重的普通鎧甲而已。
甚至連那些led燈光一樣的藍色曲線流光都黯淡了下去。
看著白獅冰冷漠然的黑色豎瞳,雷鳴眼前的畫面逐漸陷入黑暗,就像緩緩沉淪墮落在地獄里的亡者,他昏迷了過去。
昏迷前,有一個面孔在他的眼前飛掠而過。
是一個女子。
……
……
露易絲看著在自己眼前驟然消失的雷鳴,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咆哮,對方當然不是憑空消失的,在千鈞一髮之際,有一個速度快得難以想象的女人出現在這裡,當著她的面大搖大擺把雷鳴給抓走了,簡直當她不存在——她甚至沒看清對方的長相。
望了一眼那個女子救走雷鳴的方向,露易絲不甘得回過頭去,一來她追不上,二來,她該去看看被擊飛的李迦南情況如何,三來,他們被拖了不少時間,雖然已經逐步離開市區了,但是還是比他們預期得要慢了許多。
在一座歐式風格的建築物天台上,可以完美得俯瞰到這座正在瀰漫硝煙的城市,好似一個完美得觀景台。
穿著女士便服的蕭漁神情冷漠得把雷鳴連同他身上沉重的武裝鎧甲一塊兒放在了這裡,沉重的武裝鎧甲在地上發出類似於啞鈴落地的聲響,很難想像一個體態較弱的漂亮女孩子可以一個人將武裝鎧甲連同馭主一塊兒提起來。
「真是沒用。」看著昏死過去的雷鳴,蕭漁冷笑著譏諷一聲。
然後她打開了雷鳴的面罩,幫他抹掉了臉上的血,動作很輕柔,也很細膩,就像一個溫柔慈愛的母親,當然她臉上是與母親形象渾然不符合的冷嘲熱諷。
「要不是這台武裝鎧甲只有你能用,我才不會來救你。」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說服自己,蕭漁再一次自顧自得說了一句,然後她拿起了自己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張克恩,你天真無邪的小兄弟被我放在嫩江路那家星巴克的樓頂了,你最好快點,不然就沒氣了。」
說完,她直接掐掉了電話,然後換了一個號碼打過去:「銀狼,你到了?」
「你好慢啊~親愛的魅影大人。」李轅慵懶邪氣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再讓我聽到你這語調,我撕爛你的嘴。」蕭漁冷笑著掛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