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復仇者
「抱歉。」蝕心滿含歉意的說道，「提到了你的傷心事。」
「沒關係，泰勒那傢伙以前也說過，男人就應該死在無盡的冒險中，現在也算讓這小子死得其所。」
克里斯丁揉了揉自己腫脹的眼袋，他此刻的模樣像一隻孤苦伶仃的小野獸，正奮力用張牙舞爪的方式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惶惶不安。
空氣像是撒了乾冰一樣散發出寒意，蝕心安靜得咬著吸管，在吸管上留下了一排牙印。
她在nhu地下研究所的這幾個月來，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克里斯丁，對於從小到大沒有什麼倚靠的蝕心來說，好脾氣的克里斯丁不單純的是她的師傅，更是她的朋友。
克里斯丁在地下研究所里遭受屈辱的時候，她看在眼裡，但是不敢提意見，因為作為nhu的新人，哪怕她是愛麗絲的重點培養對象，都沒資格對這些不公平現象說三道四，她也沒有勇氣要求愛麗絲能夠平等的對待克里斯丁，只能把這些憤怒悄悄得隱藏在心底，小心翼翼的掩飾著，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你很同情我嗎？」克里斯丁冷不丁問了一句。
蝕心尷尬的點點頭，她說道：「我覺得你不應該遭到那些不平等的待遇，可是我提出來是不管用的，所以我只能看著。」
「那你能幫我嗎？」克里斯丁的語調有些顫抖。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心臟跳動得很厲害，不是那種對自己所愛的人表白的小鹿亂撞，而是更接近於罪犯逃獄時候的緊張心理。
蝕心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特殊的意味，她問道：「幫你什麼？」
「放我……逃走。」克里斯丁拿起可樂喝了一口，用來滋潤自己乾澀的嘴唇，他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出來之後下場可能會很慘，但別無選擇，這可能會是他唯一的機會。
蝕心愣住了。
她沒想到克里斯丁的要求會是這個。
她的確很同情他，也的確對nhu首腦李迦南好感欠奉，可是要她放他走，這未免太過分了。
「你的意思是……」蝕心放下了手中的食物，認真的端詳著克里斯丁因為緊張而一片煞白的臉，克里斯丁的容貌和地球上的年輕人區別不大，只是皮膚更加白皙一些，而且冰藍色的頭髮根根分明，有著風格迥異的氣質，他的臉上有因為恐懼和緊張混雜在一起的擔憂，樣子惹人憐惜。
「這是我第一次離開研究所那個監牢一樣的鬼地方，可能也是唯一一次，下一次不知道要等猴年馬月了。」克里斯丁真切得望著蝕心的眼睛，「在地下研究所里，我隨時都可能死，所以我必須小心翼翼的，任勞任怨的活著，這樣活著實在是很累的一件事情，所以我想要逃走，逃到外邊的人類世界中去，哪怕……哪怕我一輩子都回不了我的故鄉，一輩子只能客死異鄉，哪怕我死的那天都沒人知道我是個水藍星人……我也希望你能夠成全我。」
「可是，你終究是個外星人啊，會不會引來星際聯盟的注意……」蝕心的語氣也開始顫抖起來，她本以為自己會立即拒絕對方，可是聽著克里斯丁這番話，她發現自己那自以為很堅硬的內心，其實非常柔軟，就像是一團棉花，可以隨意得揉捏出各種各樣的形狀。
「你放心，我本身的力量已經被李迦南給廢掉了，現在我就是個精神力比較強大的普通人，既沒有特殊的本事溝通外星，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工具，我就算逃走了，也只是和普通的地球人一樣，平靜的過完一生而已。」克里斯丁伸出手，抓住了蝕心的袖子，用力攥緊。
蝕心沉默了。
望著閉口不言的蝕心，克里斯丁低下頭去，他細長得眼睫毛上像是起了一層霧，那是因為恐懼而產生的淚水，如果蝕心拒絕了他，並且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愛麗絲，那麼他的人生基本就宣告結束了——他能活那麼久還是因為李迦南的原因，如果讓愛麗絲抓到了把柄，那麼她會毫不猶豫的處死他。
蝕心依然沉默不語，她溫和的性格讓她無法拒絕，但是她也隱約知道，放跑了克里斯丁會有怎樣的後果，往小了說那就是愛麗絲一定會對她失望，往大了說，可能涉及到地球與水藍文明之間的碰撞。
所以她很猶豫，即便她把克里斯丁當成自己的朋友。
克里斯丁的臉色面如死灰，他像是一個等待著槍決的死刑犯，安靜得喝著可樂，周圍人喧鬧的聲音落在他們的耳中很刺耳，如同大清早在你耳邊敲鑼打鼓一樣惹人厭煩。
「我放你走。」蝕心說道。
這四個字落在克里斯丁的耳中，無疑是天籟之音。
「什麼？」他愣住了，「真的嗎？」
他也沒有想到，蝕心真得敢做這樣的決定——這讓他很意外，順便有一絲絲的愧疚。
蝕心的面部曲線柔和得像湖水一樣，她輕輕的說道：「我把你當作了我的朋友，哪怕只是個小忙，我也願意付出全力。」
她在說服愛麗絲帶克里斯丁離開地下研究所出來透氣的時候，曾經承諾絕對不會讓他逃走了，不過那些話此時被她拋之腦後，她把克里斯丁當成自己的朋友，並且有很多的憐憫，把友誼和憐憫之心混雜在一起后，促使她做出了這個決定。
她把自己的銀行卡遞給了克里斯丁，同時告訴了他銀行卡密碼，之後蝕心望著克里斯丁的臉，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找個地方藏起來吧，愛麗絲肯定會想要把你滅口，你必須小心翼翼的躲藏起來，苟延殘喘得活著，直到nhu的所有人都把你遺忘為止，答應我，不要拋頭露面，不要試圖復仇，這是我作為朋友唯一想要叮囑的話。」
克里斯丁的眼淚流淌了出來，他像個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一樣擦著眼淚點著頭，和很多宣傳片里痛哭流涕的，從網癮治療中心逃出來的年輕人一樣，淚流滿面。
……
……
當克里斯丁走出麥當勞的時候，他已經是孤身一人，而蝕心還在裡面繼續坐著，獨自一人看著窗外飄著微雨的天空。
那些清爽的雨滴把克里斯丁惹眼的藍發弄得濕濕嗒嗒，但是他一點都不介意，他覺得很舒服，很愉快，他想要放聲大吼，哪怕可能被周圍的人當成神經病。
每一個從牢里放出來的罪犯在出獄的那一天心情都差不多這樣，一種久違的自由的感覺，然後望著那些許久未見的街景，物是人非的滄桑感湧上心頭。
他瞥了一眼遠處十字路口上的監控攝像頭，然後向著建築物的夾縫中間走去，那些黑暗的弄堂里同樣在飄雨，沒有什麼人，他形影伶俜的走在建築物陰影中，身上逐漸被雨水打濕。
他忽然想起了蝕心最後對他說的那番話。
他在心中對蝕心抱歉了一句。
「怎麼可能不試圖復仇呢？」
「泰勒就那麼隨隨便便的死了？一群低等文明的土著，竟然這樣對待我？」
「低賤的地球文明，落後的科技，我以前正眼都不會看一下的土著文明，也敢這樣對待我？」
克里斯丁一邊走一邊低聲咆哮，就像一個瘋子，一個從精神病院掏出來的神經病：「我要復仇，我一定要狠狠得報復你們，李迦南？愛麗絲？我要讓你們知道，我克里斯丁不是好惹的！」
他的面色因為憤怒而一片潮紅，他的身體不知是緊張，激動，憤怒，還是惶恐不安而不停顫抖著，宛如一個癲癇發作的病患。
「泰勒。」他忽然自言自語了這兩個字。
然後用力得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半個小時后，他乘坐計程車來到了火車站。
他買了一張通往威海市的車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