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八。齊晉(八)
傅蕙娘從沒想過,這個不容於世的真相,說出來真的如此暢快。
「今日妖界所爭,不過是為了一個公平。憑什麼……憑什麼這大好江山是人族獨佔,妖族要退避三舍?又憑什麼上神定下規則貴賤。我知道,到今天,妖族和人界已經不能握手言和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只有那時候,才能重新平靜下來。」
陸臻就看著她眼中閃耀的奇異光芒。
「不稀奇。我早知道我是什麼東西,但我今日才知道,我根本管不了也趟不了這渾水,你們自己來吧。」
「殺吧,反正你們在上神的眼中不過是卑賤的蠕蟲而已,再也沒有機會也沒有可能。我笑你們沒有想過九重天上是什麼樣子的。我笑你們不知自己敬畏的是什麼卻還要敬畏!」
息魂香還在她手中,她狀似無意地把玩著。「不錯,今日我引你們來,就是為了打破人界和冥界的結界。你們想知道為什麼嗎?」
站在高空之中身著朱衣的女子本就擁有著幾分神秘,這女子將數以千計萬計的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此時她粲然一笑,似輕蔑似憐憫。「你們可知道是為了什麼?」
不論為什麼,她已經把人界和妖界都得罪個遍了。這女人瘋了嗎?這到底是為什麼,每個人心中都有著這樣的疑惑。
「曲雲飛,給我砸!」
曲雲飛反應最是迅捷的,直接大力貫注,砸在了結界之上,一絲裂痕掛在上面,卻對這厚厚的結界無有分毫影響。
陸臻成神的第一道天雷已經下了,天空陰雲密布,第二道雷劫遲遲沒來。
有反應過來的修士已經沖著傅蕙娘使出了畢生絕學,先不管妖界人界,打死傅蕙娘是個正經。這一認知彷彿是得到了共識,源源不斷的招數沖著傅蕙娘來了。
「來得正好。」上次擊敗三足烏后,她已經開始逐漸學會掌控力量了。
所有的力量被她照單全收,一面吸收一面打出,自然是打在結界上,結界就像是傷痕纍纍的頑石,不會改動石頭的本質,同時也讓傅蕙娘心有餘悸,這結界……竟如此也不能破么!
蕭文季欲先殺死陸臻,傅蕙娘卻使曲雲飛攔住了蕭文季。只是個直覺,妖界和人界需要勢均力敵,不需要誰勝誰負。陸臻見此心裡稍稍懷慰。可卻對三人和傅蕙娘的關係十分不滿。同時對接下來的天劫全神戒備。
沈靖綏和申不害已到了傅蕙娘身側,多麼幸運。這時候仍有人站在她的身側。甚至不需要語言或者眼神。
這些力量不夠阿。傅蕙娘終於將嗜血紅蓮完全的施放在了人界的修士們身上。自從她說完那些話之後,人界修士們的態度讓她明白了。
人界終究只會愚昧的崇拜上神們。只要他們都還活著,就會是天界的爪牙。
既然如此,人有輪迴,死了便死了吧。只見沖虛所到之處,大朵妖異的蓮花開遍。
相比妖界只有一次的生命,傅蕙娘選擇對人界修士下手。此舉更坐實了傅蕙娘對人界的居心不良。
蓮花避開了崑崙派那處,實際上,只是不想傷及了她那三位大哥而已。
她的三位大哥怎麼想其實她不在乎,不過是顧念著往昔的情分而已。也就是僅僅如此了。
結界的傷痕越來越多,可還是毫無撼動。一擊紅蓮出,傅蕙娘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假如此界不破,那她又能怎麼辦?人界修士已經是屍橫遍野,除卻她殺得,還有妖族所殺。她當真是罪孽深重,且無可恕。
第二道天雷終於緩緩而下,來勢兇猛,傅蕙娘放棄了對修士們的搜刮,直接迎上天雷。借上神之力去打碎這結界。
曲雲飛遠遠道:「小心,這雷劫,似乎與眾不同。」
起碼是與他那時不同!
不錯,傅蕙娘想要的,就是這份不同,左右今日已無退路,左右今日無法脫身。
「曲雲飛,我要是死了,你幫我照顧好他們倆,成不成?」傅蕙娘求得是曲雲飛帶申不害和沈靖綏全身而退。還是傳音,畢竟申不害自尊奇高,沈大哥大約是跑掉不肯獨活的……
今日假使她死了……她和曲雲飛還算有點情意的吧?他能幫她的吧?他會幫她的吧?
「你長得挺丑,想得倒是很美。」
傅蕙娘幾乎要吐血,這時段了,曲雲飛還能這麼說話。事實上她心神一盪還真吐血了。
事到臨頭,雷在頭上她反而不能問自己,為什麼要充英雄,明明已經不是前世的自己了,高高興興自由自在的活不好嗎?想那麼多,攬那麼多事兒。
她連罵自己的心思都沒有了,心裡只有一件:「天雷,我來了!」
沖虛的劍花化那雷電,轉手被傅蕙娘打在結界之上。
僅這一道,她已經傷了筋骨脾胃。
這一道驚雷好像是開啟了劫數的大門,沒有了蓄力,雷電噼里啪啦地落,傅蕙娘目不暇接地去接。不知多少下,噼里啪啦不僅是雷電的聲音,還有她體內脆骨的聲音。誰也幫不了她誰也別想幫她。
陸臻在遠處看著傅蕙娘渾身血污,甚至被雷電擊的皮焦肉爛,長長怒吼了一聲化形為龍,沖著傅蕙娘去了。
他要接下那本屬於他的天劫,再有幾道,他怕傅蕙娘屍骨無存。
如果傅蕙娘屍骨無存,他會怎麼樣呢?作為妖界的王,他一路征戰殺伐而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苦過的,可,他都已經忘了苦是什麼樣子。
即便是叱吒一界的王者,在生死面前依舊是那麼無力,假如,假如他真的失去了傅蕙娘。
他不敢於假設,孽根種的太深了。
驚天的龍吟聲響徹了整個大漠,那條形貌威嚴的青龍沖著閃電直直衝了過去,卻陡然發現,那雷電天劫已經不是他的了,他闖不進去了!
不知何時起,也不知是誰,有一道無形的結界已經將傅蕙娘隔絕在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