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俞總兵出兵
俞家世代為福建將門，憑藉父親俞大猷的功勞，俞咨皋出生不久就被賜予千戶出身。俞大猷晚年以都督僉事出任福建總兵官，培養和提拔了一批親信手下，俞家在福建越發枝繁葉茂，俞咨皋在父親的庇護下年紀輕輕就坐到了高位。俞大猷病死於任上，朝廷追贈左都督，謚武襄，為世人所敬仰。俞咨皋憑藉著父親的餘蔭，之後官運亨通，扶搖直上，年不到四十就當上了福建總兵，至今快二十年了。
俞咨皋由於出身的原因，一直就順風順水，沒遇到過什麼挫折。當上福建總兵后，就非常愛面子講究排場，每次出門都鳴鑼開道，儀仗齊全，前呼後擁的一大群人。隨從也必須身高體壯，帶刀佩劍衣甲鮮明，一看就威武不凡。
從曾少華口中了解到湄洲島只有500餘人的主力，俞總兵私下裡盤算了下，1000水軍護送2000戰兵上島，應該十拿九穩。俞咨皋歲數小的時候，一直在俞大猷賬前做親兵護衛，跟著俞大猷上過戰場，見識過幾萬人交戰的大場面。倭寇被消滅后，福建太平了好多年，俞咨皋當上總兵后，再也沒上過戰場。小打小鬧的戰鬥根本不需要總兵出馬，隨便派個手下就能解決。所以這次俞總兵也沒有將湄洲島這一夥小海盜放在眼裡，派副總兵領3000兵已經算是非常重視了。與王巡撫又商量了半天，敲定了出兵費用，撫恤費用等細節，才告辭出了巡撫衙門。
俞咨皋一出巡撫大門，門外十幾名穿甲帶刀的護衛，呼啦啦一下圍上來，將俞咨皋護在了中間，簇擁著俞咨皋走向不遠處的八抬官轎。年輕時俞咨皋還騎馬出行，等當上總兵后，再也沒有騎過馬了。等俞咨皋上轎坐穩，一聲令下，五十餘人的隊伍朝城外兵營走去。
兵營離城五里，建在一條小河邊上。駐紮著福建最主要的兵力，歸屬俞總兵統帶的正兵營，全營戰兵名額三千，平時輔兵千餘，戰時可以另行徵召。俞咨皋當總兵多年，近些年歲數大了精力不濟，只想著享受餘生，就將正兵營交給副總兵陳希范統帶。俞咨皋自己則一直住在城裡總兵府中，不再過問兵營雜務，已經有一年多沒來過兵營了。
今天事情緊急，除了派人回總兵府，讓府里的家丁到兵營集合，俞咨皋沒有通知任何人，就帶著隨從趕到了兵營。發現營門大開著，卻沒有一個崗哨，俞咨皋的臉一下沉了下來。等進了兵營，才有個千戶發現俞咨皋等一行，過來迎接。俞咨皋看著空蕩蕩的演武場沒人一個人在訓練，兵營里靜悄悄地沒有多少人。俞咨皋生氣的對著千戶叫道：「人呢？都哪去了！」
千戶怕的不行，不過不知道該怎麼說。原來萬曆後期朝廷財政早已經入不敷出，發下的餉銀本來就不足，又吏治崩壞，貪污橫行，兵餉經過層層剋扣後到福建地方時，有六七成就不錯了。俞咨皋親自統帶正兵營的時候，戰兵就只有兩千多，六百多兵額被吃了空餉。發下的餉銀俞咨皋拿一成左右，其他軍官拿一成，還有各軍官家丁拿全餉到八成餉不等。普通戰兵還有4成左右的餉銀能發下來，吃飽飯沒問題。俞咨皋是見識過俞大酋統帶的百戰精兵，所以平時對訓練和軍紀抓的還比較緊，正兵營還有個軍隊的樣子。
幾年前俞咨皋不再親自統帶正兵營，可是一成的餉銀照拿，總兵府里的僕役隨從和200家丁，全都占著軍營戰兵名額拿全餉。陳希范統帶正兵營后，按照慣例也拿走一成餉銀，府里僕役隨從和100家丁也占軍營戰兵名額拿餉銀。下面的千戶，百戶有樣學樣，這樣下來，普通戰兵只能拿到2成左右餉銀，飯都吃不飽，輔兵就更不用說了。
吃不飽飯的普通戰兵和輔兵逃走的，名額被吃了空餉。其他都到城裡或者附近給大戶幹活掙錢養活自己。陳希范不是不清楚這個情況，不過讓自己或者其他軍官不撈錢，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聽之任之。每次俞咨皋到營里查看都會派人提前通知，陳希范就提前將人召集起來準備好，做個樣子給俞咨皋看。幾年下來，除了家丁還有戰鬥力外，其他普通戰兵和輔兵沒什麼兩樣了。
俞咨皋一進營，就有人偷偷跑到城裡通知了陳希范。陳希范正在家裡睡午覺，聽到消息嚇了一跳，馬上起身更衣，先派手下四處召集士兵回營，之後帶著府里的家丁趕向城外的兵營。
陳希范見到俞咨皋后，馬上下跪向俞咨皋請罪，俞咨皋怒氣已經消了不少，大聲道：「陳總兵，你說說，我交給你統帶的兵呢？都哪去了。今天不給我說清楚，就軍法處置。」
陳希范看隱瞞不住了，就將這幾年的真實情況和盤托出。俞咨皋畢竟當過這麼多年官，一聽就明白了，自己撈錢，手下也沒少撈，搞得普通兵沒了活路。現在事情緊急，這事也不能深究，追究起來誰身上也不幹凈，只能先應付眼前，以後再想辦法處理。先讓陳希范起來，將剿滅湄洲島匪患的事說了，讓陳希范戴罪立功。陳希范也沒將幾百海盜放在眼裡，保證剿滅湄洲島匪患將功贖罪。
兩人說話的時候，陸續有士兵返回軍營，穿什麼樣衣服的都有，各種各樣五花八門。有穿著飯館跑堂夥計的衣服，有穿著破破爛爛苦力的衣服，有穿著看家護院的衣服。。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差不多所有士兵都返回了，並換回了陳舊破爛的大明暗紅色軍服。
演武場上站滿了人，俞咨皋私下派人清點了下，大概有2000人左右。站在前排的500來人都是各軍官的家丁，身強體壯，穿著乾淨整齊，大部分人披著甲，武器齊備。後面的1500餘人，多面有菜色，衣服陳舊，看不到有人披甲，有的人連武器都沒有，空著雙手。以俞咨皋的眼光來看，這2000來人，前面500來人算是強兵，後面還能有500人左右算是合格，其他1000餘人只能當輔兵。
這時王巡撫派人送來了一萬五千兩白銀，俞咨皋當場給2000來人發了三個月全餉，前面的家丁還好，後面多年忍飢挨餓的士兵，不少人拿著銀子大聲哭了起來。之前低沉的士氣一下高漲起來，想到俞咨皋走後，大傢伙日子越過越差，最後連飯都吃不飽，對著俞咨皋大聲歡呼起來。
「歡迎俞大人留下，陳希范滾蛋！」「歡迎俞大人留下，陳希范滾蛋！」.……
聽著下面的喊聲，俞咨皋大笑，陳希范臉陰的好像能滴下水來。俞咨趁著士兵士氣正高，宣布出兵剿匪，並答應剿匪成功后，每人都有犒賞，傷亡的撫恤從厚。
出兵不是簡單的事情，有太多的東西需要準備，太多的事情要考慮。先讓士兵解散吃飯，做出發前的休整。俞咨皋則召集眾將，商討出征的準備。
第一：準備糧食。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攻打湄洲島最少也要幾天，如果圍困寨子的話，時期會很長。
第二：火藥鉛子。大明軍隊，除了冷兵器外，火器佔了很大一部分。鳥統，三眼統等
第三：準備止血藥。
第四：將倉庫甲胄都發下去，沒有武器的人員補齊武器。
等等。。。。。。。。
俞咨皋將戰兵需要準備的物資都一一吩咐人去辦，陳希范負責監督。戰兵營都是這個情形，俞咨皋猜測水軍那邊也好不了，這邊安排好后，又帶著隨從朝海邊趕去，查看水軍的情況。
水軍額定有2000餘人，由孫參將統領。等水軍所有兵丁都被召集起來，俞咨皋發現可能連1000人都不到。在孫參將的陪同下，俞咨皋查看了所有船隻。發現大部分船隻都年久失修，船帆破損不堪到處是洞，船板發霉發黑，人只要一走上船，船體就發出吱呀的聲音，俞咨皋認為這些船根本出不了海，能不能開動都是個問題，一到海里非解體沉船不可。據孫參將講，水軍已經快十年沒有補充過新船，有的船已經存在了快30年，完全沒法出海了。最近幾年，連餉銀都經常拖欠，每年只發下很少的修船銀子，維持最新的十幾條船還能正常出海已經不錯了。
檢查完船隻，俞咨皋發現今天說什麼也沒法出發了。只能返回城裡再次找到王巡撫將船的事情說了，不是我有意推脫不發兵，實在是出不了兵。希望王巡撫能出面，向出海貿易的大戶借船。
水軍的情況王巡撫之前也有耳聞，沒想到情況會嚴重到這種地步。現在奪回大炮是王巡撫保住官位的唯一出路，所以王巡撫不情願的答應了下來。當天晚上王巡撫和俞總兵聯合宴請了福州城裡有船的大戶家主，威逼利誘之下，順利的借到了3艘一號大福船，5艘二號福船。不過這些都是商船，拉貨跑海沒有問題，用來作戰就差強人意了。
準備了一晚上，萬曆四十四年二月四日一早，用借來的8艘福船運兵，水軍的十幾條還能出海的戰船負責護送和打探消息。二十幾條船，3000餘官兵踏上了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