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稱呼問題
工作室的擁有者,也就是安氏企業的主人——安老爺子,對外界來說是個神秘人物,對內也毫不遜色。平日裏的日常事務幾乎全由祁彥風在打理,老爺子本身深居簡出,隻有在重要會議時才會露個麵。每天不是窩在酒莊轉悠,就是躲在自己的小作坊裏作研究。
因此童韻那天能在這裏遇上安老爺子,不可謂與這行有緣,這讓後來得知這一情況的她感到一陣慶幸,雀躍了好多天。
工作室上上下下一百多名員工,雖然沒有簽署過什麽保密協議,卻都一致對外三緘其口。無論外界媒體怎麽打探跟走,都沒有人會透露安老爺子的任何消息。
這不禁令童韻對祁彥風的管理能力暗加讚賞,看來這個看上去年紀尚輕的男人倒也有些自負的資本。
打從安老爺子答應留童韻在工作室學習起,他老人家就再沒露過麵。而童韻也牢記著老爺子的話——要先通過基礎考驗才能正式收她為徒,於是成天埋首於辦公室裏翻書查資料,一有機會就跟著李誌浩去酒廠實地考察。
她的神速進展不禁讓李誌浩對她刮目相看,在祁彥風跟前誇過她好幾次——當然,這也不排除誤解了童韻和祁彥風的關係而特意地討好。
祁彥風雖然打定主意不幫這個“走後門”進來的女人,可李誌浩格外的熱心叫他想不了解童韻的學習進度都不成。
這一了解,倒讓他對童韻留心了起來。
暮色降臨。
扔下終於修改好的行銷計劃,祁彥風捏了捏眉心,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看了看表,這才發現已將近九點,早過了吃晚飯的時間。
他抓過外套準備回家,突然發現辦公室外還有燈亮著。
走到窗邊壓下卷簾,祁彥風詫異地挑了挑眉。
推開門,他走到過道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最後排的童韻。
“你在做什麽?”
童韻正埋頭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裏,被他的突然出聲嚇了一大跳,嘴裏咀嚼到一半的三明治差點卡在喉嚨裏。
“咳咳咳……”慌忙中她伸手去抓杯子,卻發現水早已喝完了。
祁彥風皺眉盯著她,見她咳得滿臉通紅,翻了個白眼轉身走到會客區的飲水機邊,拿過一次性水杯倒了杯水,又折返回來放到她桌上。
童韻一把抓過水杯咕嚕咕嚕喝了個精光,這才緩過一口氣來,感激地看著他。
“謝謝!咳咳……”
祁彥風低頭看了眼滿桌子的資料和筆記,淡淡地說了句:“工作室九點鎖門。”
說完,不等童韻答話就直接向電梯口走去。
童韻看了看表,還有十多分鍾,她趕緊將三明治全塞進嘴裏,抓起筆飛快地記起筆記來,打算學完這一頁就回去。
今晚的風似乎特別大,打得粗如巨盤的大樹枝頭都彎了腰,枝葉在夜風中瑟瑟作響。
窗戶“砰”地一聲被風刮上,嚇了童韻一大跳。
“九點半?糟了!”童韻看著表低聲驚呼,慌忙收拾起資料,背上包關了燈向電梯口衝去。
身後,窗戶被風打得不斷“乒”、“乓”作響,童韻猶豫了半天,又折返回去關窗。
“這要命的天氣!”
管理員嘴裏咒罵著,從監控器前站了起來,看了看電源控製器,確定大樓裏所有的燈都關了後,提著鑰匙準備去鎖門。
他正彎腰準備鎖門,突然看見有人向車庫口走去。定睛一瞧,管理員推開玻璃門喊道:“祁總!那麽晚還沒回去呢?”
祁彥風站定身子看過來:“去買了點東西,這就走了。辛苦了,老趙!”
管理員老趙撓頭一笑:“祁總客氣了,再見!”
祁彥風點點頭,正要進去車庫,突然想起什麽。
“對了,老趙,工作室裏沒人了吧?”
“都走了,我正打算鎖門回去呢。”
祁彥風向漆黑的大樓裏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下去車庫。
老趙目送祁彥風進去車庫,這才彎腰鎖了門。
“老婆,我這就回來了,飯菜替我熱一下吧。”
老趙邊打電話邊向自己的小摩的走去。
整座大樓漆黑一片。
童韻拍了拍手環視一圈,確定所有的門窗都關好後,這才想起門禁的時間,不由心下一急,趕緊向電梯口跑去。
電梯上方的顯示屏暗著,沒有停靠樓層的顯示。
童韻按著下樓的按鈕,卻毫無反應,整層樓裏隻有應急燈還亮著。
“喂,不是鎖門了吧?!”
她拚命按著按鈕,電梯卻依舊一動不動。跺了跺腳,她轉身向安全通道跑去。
“大叔!拜托可千萬別下班啊!”
童韻一邊祈禱,一邊飛快地向樓下跑去。
她所在的樓層雖然隻是七樓,可工作室不知是何原理,層高特別誇張,一層可抵別的樓一層半的高度。
童韻轉了四條樓梯,也才下去一層而已,心中不禁急躁起來。
到了六樓,她跑到通道的窗邊向樓下張望,在看到老趙的身影時焦急地大喊起來。
“大叔!別走啊!樓上還有人!!!”
風聲呼嘯而過,將她的呼喊聲從六樓吹到七樓去了……
“好大的風啊!”
老趙歪過頭眯起眼,衝著路邊的那株大叔瞧上半天,搖了搖頭跨上摩的飛馳而去。
“大叔……”
童韻伸長了手臂,無語地看著毫不留戀地就絕塵而去的趙大叔,整張臉都苦了下來:“完了……”
她焦急地掏出手機來,倏又瞪大了眼。
“不會那麽倒黴吧?這時候沒電?!”
童韻無力地靠在牆上,腦子裏飛快地轉著各種辦法,最終卻發現還是一無所想。
樓上的電梯已經停了,現在除了徒步下樓沒有別的辦法。
童韻歎了口氣,拖著腳步繼續向樓下走去。
每走一層,她都跑到窗戶邊向外張望一番,但求樓下有人經過,好借個電話。隻要能聯係上李誌浩就能找回大叔來開門了!
可不巧的是,工作室並非地處鬧市區,近十點的晚上更沒有人會在這裏逛街散步。
“該不會今天回不去了吧?”
連跑了兩層樓都沒見到半個人影,童韻不禁失望地趴在窗戶邊,有氣無力地探著頭。
“要不然還是回辦公室去吧,”她在心裏小小地糾結了一下,如果到了一樓出不去還得重新爬回七樓,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她自己否決了,“不行!還是得試一試才甘心!”
祁彥風駕車從車庫出來,經過大樓門口的時候不知怎麽就放慢了速度,不由地抬頭向七辦公室方向望去。
七樓一片漆黑,門窗緊閉。
“應該回去了吧。”祁彥風一愣,“切,我管她作什麽!”
目光一路從樓上收回,祁彥風心頭突然一跳。
一個小小的腦袋從通道窗口探出。
猛地踩下刹車,車子停在一個花叢旁。
祁彥風搖下車窗瞪著四樓。
那個身影直起身來,腦袋收了回去,埋入黑暗中。
祁彥風瞪了半響,突然低咒一聲。
“該死!她怎麽還在那裏!”他飛快地推開車門向大樓跑去。
玻璃門被鎖得緊緊的,祁彥風用力一捶玻璃,拳下傳來的厚實感令他想起這防彈玻璃是他親自挑選的。
退後兩步,他仰頭向上望去,正要掏出電話。
一輛黑色的跑車停在了他的車邊。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個男人的臉來。
俊逸的臉上,幽黑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有著光芒在那裏麵閃爍。緊抿的唇線彰顯著主人並不愉悅的心情。
祁彥風在看清來人後,瞳孔驟然猛縮,下意識地躲進陰影裏。
“他來做什麽?”
修長的腿從車內邁出,司禹辰直起身靠在車身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工作室的大門。
想起半個月前安老爺子的來電,他才知道童韻已經辭去了義工社的工作去安老爺子處學習釀酒。
她終究還是接受了自己的幫助,不是嗎?
司禹辰的嘴角微微上揚。
“這裏就是你學習的地方嗎?很辛苦吧,要加油了呢。”
司禹辰的目光順著高大的樓房向上看去,眼底有著濃鬱不解的思念。
“為什麽隻是站在這裏,仿佛就能感覺你還在我身邊呢?”
突然,他猛一愣,目光停在三樓的某個地方不動。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個漆黑的窗口一閃而過。
司禹辰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不由皺起眉來。
這麽晚了她怎麽還沒回家?
眼光掃過緊閉的大門。
“該不會……該死!”司禹辰飛快地掏出手機,按下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SHIT!”
司禹辰猛地將手機扔進車裏,疾步繞過花叢向大樓門口跑去。
此時的童韻正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遭遇而哀悼著,已經放棄了再逐樓向外呼救的作法,一層一層地繞著圈,向樓下跑去。
全然不知,此時樓下站著兩個同樣為她而焦急的男人。
“怎麽會打不開?!”
童韻用力拍打著安全通道的門。
門是從裏向外開的,一旦關上後,從安全通道裏是絕對進不去的。
童韻差點眼前一黑。
那豈不是意味著她現在也回不去七樓的辦公室了!
“有沒有人?外麵有沒有人啊?!”
她無謂地大喊著,雖然明知此時大家都已經下班了,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不肯放棄。
“喂!有沒有人聽見啊?這裏還有人!”
拍著拍著,終於累了,手心發燙到感覺不出疼痛來,童韻失力地靠在牆上。
“我不會要在通道裏待一整晚吧……”她縮了縮脖子,十二月的夜晚,寒意的刺骨不是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