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不正常的正常
- “小韻,看來你昨晚睡得不錯嘛。”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從童韻背後響起,熟悉的聲音徒然間令童韻驚出了一身冷汗。
俗話說捉賊要捉贓,捉奸要捉雙。又有俗話說,捉奸在床。
俗話都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卻也未必完全正確。
沒有贓也能捉賊,沒有雙也能捉奸。同樣的道理,有些時候,捉奸並不一定要在床,比如像現在。
自從昨晚童韻急匆匆地從機場直奔司禹辰家後,祁彥風當即也跟了過來。沒有絲毫猶豫,將所有的行李都寄放在了機場,打了車緊跟在童韻後麵,一直跟到了司家別墅門口。
司家的勢力範圍當然不止一棟別墅,方圓十裏內都是戒備區。若不是祁彥風在社交場上的名氣,絕對是無法在司家門口逗留很久的——至少,祁彥風是這麽認為。
他眼看著童韻走進司家別墅的大門,於是坐在不遠處的石椅上,就這麽看著。
看著看著,天色就黑了,隻剩下亮晃晃的燈光從那間別墅裏照射出來,射到漆黑一片的街道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來。
看著看著,那些晃眼的燈光從別墅最頂層開始,一層一層地熄滅,直到底樓大廳的最後一盞燈也暗了下去,街道恢複成了寂靜的死黑。
祁彥風依舊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什麽都沒有看見。但如果有人站在他的背後,就會發現那個俊逸的背影每過一分鍾都會更僵硬一些。當街道變成一片寂靜時,他的整個背脊都僵硬在那裏,仿佛如果動一下,就會扯起渾身的痛來。
於是,他就這麽坐著,在夜風裏坐著,一動不動,坐了一整個晚上。
天開始蒙蒙亮的時候,別墅門口已經有些傭人在做清掃工作了。
祁彥風抬起頭的時候,眼底布滿了血絲。眼神被陽光刺得有些模糊,依稀間,仿佛看見一個管家模樣的老人走出來過一次,若有所思地向他坐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又進屋去了。
他已經沒力氣去想這位老人是誰,也不想去思考自己為什麽能在司家的私人勢力範圍內坐一整個晚上,都不會有人來質疑。他隻知道,一切都不像自己想象中那麽簡單,直到他看到童韻帶著滿臉幸福的笑容從那棟別墅裏走出來,就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為什麽能那麽太平地坐在這裏了。
隻是……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想要他看到些什麽,也根本不在乎那個老人的目的。因為,他已經看到了,看到了童韻臉上那刺眼的笑容,幸福到刺眼的笑容。
“怎麽不說話?見到我有那麽驚訝嗎?”
童韻隻覺得心中一陣慌亂,昨晚的一切令她覺得不可思議,司禹辰的呢喃仿佛還在耳邊,一聲聲訴說著他愛她,讓她覺得自己快要被幸福的感覺給湮沒了。於是,忘記了其它的所有,忘記了小舍的事情,忘記了祁彥風的存在,更忘記了一天前才做出的決定,那個準備要答複給祁彥風的決定。
此刻,她才從昨晚的旖旎中清醒過來,所有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瞬間又回到了腦海裏。這些事就擺在眼前,而最令她煩惱的那件事的主角,此刻就站在身後。
童韻默默地轉過身來,眼神卻不敢望向祁彥風。雖然她尚未來得及將那個決定告訴他,兩人之間還並沒有開始進一步的發展,但為什麽就過了這一晚的時間,心裏竟然會覺得有種對不起他的感覺?
“祁大哥,我……”
“你什麽你,都快遲到了還墨墨跡跡的,我可告訴你哦,公歸公私歸私,你要是遲到了被扣獎金,我可不幫你。”祁彥風雙手插在褲兜裏,閑閑地笑著,陽光打在他臉上,看上去和往常似乎沒有什麽兩樣。
童韻反倒是愣住了,現在這是個什麽情況?
“你……你來多久了?”
祁彥風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伸出手來攬過她的肩頭:“走吧。”說著,又一指她手上的早點袋子,“還不趕緊吃?趁現在多吃幾口,路上顛起來的話對消化不好。”
童韻就像個木頭人似的被他推著向前走,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那套和昨天一樣的西服上,心中一陣不安。
他,在這裏等了一整晚嗎?童韻覺得自己或許能理解他為什麽會這麽做,但卻無法解釋祁彥風現在的態度。仿佛完全不在乎她在司禹辰家裏過了一夜,更不在乎自己在夜風裏坐了一整晚。對她的徹夜未歸連一個字都沒有提起,就像是真的不知道一樣。
“童小姐、童小姐!”司機老李見殺出個攔路虎來阻礙少爺交給自己的護送任務,立刻在兩人身後叫了起來,“童小姐,您不坐車了嗎?”
童韻還來不及回頭解釋,祁彥風已經側過頭,微笑著道:“不用了,我送她去公司就好。”
童韻低頭看了眼自然地搭在自己肩頭的那隻大手,又仰頭看看祁彥風嘴角邊和煦的笑容,突然一股寒意從背後竄起。
那看似和煦的笑容裏,不帶一絲溫度,而祁彥風的眼底更是結滿了厚厚一層冰,就連夏日的高溫仿佛都無法將它融化開來。
他還是在意的!童韻無力地閉了閉眼。如果祁彥風衝動地興師問罪,亦或是翻臉走人,她都會覺得心裏好過一些,至少把脾氣發出來了,事情也會比較好處理。但偏偏他卻隻字不提,就像是童韻隻不過在好友家住了一晚,他是順路來接她去上班一樣。這反倒令童韻覺得一陣莫名心慌,明知道該把事情說清楚,再拖泥帶水下去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可看著他的態度,童韻無奈地發現自己根本不知從何說起。難道要她承認自己剛剛和司禹辰纏綿過,已經是他的人了,而她也知道了司禹辰對自己的無法忘懷,所以讓祁彥風死了這條心?
不,她說不出口。
且不說她無法親口說出那麽令人害臊的事實,也無法去用這種方式刺激一個在路邊等候了一整晚的男人。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更不知道今後會怎麽樣,而一早起來司禹辰就去上班了,兩人根本就沒有更多交流的機會。這一切叫她要如何開口、又從何說起?
今天是周五,童韻下午去供應商那裏送了趟資料,祁彥風讓她不用急著回公司,時間差不多了就自己回家,他今天晚上有應酬,沒辦法送她了。
所以,現在童韻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看著人流並不多的街麵,有些出神。
今天一整天,祁彥風都沒有給她溝通的機會,不是忙著開會就是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要他去處理。但童韻知道,他在逃避她,逃避她即將要說出口的事實。
祁彥風表現得很正常,可正因為太過於正常反倒顯得很不正常了。童韻看在眼裏,心中是深深的無奈,甚至感到有些疲倦。原本在知道司禹辰還愛著自己後,她應該覺得欣喜若狂的,不是嗎?可為什麽她現在連好好回味自己的初夜、細細品味那久違的浪漫的心情都沒有了?
煩!實在是太煩了!
童韻甩了甩頭,到底該怎麽和祁彥風說,又能說些什麽,這些事情她都沒有準備好。可偏偏她從來就不是鴕鳥的心態,遇到問題就一定要解決,這份固執在工作和事業上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可用在感情裏,真的行得通嗎?
今天早上她醒來後的第一時間,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既然現在已經知道司禹辰還愛著她,而她也自始至終就沒有忘卻過這個男人,那不論兩人間有多少的阻礙,她都會堅持下去,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輕易就放開手了。
經過昨晚,她已經是司禹辰的女人了——從內心到外表都一樣保守的童韻是這麽告訴自己的。
既然已經有了結論,那對祁彥風來說,隱瞞才是最大的傷害,她應該開誠布公地說清楚,不是嗎?隻是,為什麽她會猶豫?
猶豫著是不是應該現在就找他把話說清楚?猶豫著她該不該告訴他自己還忘不了司禹辰,放不下那段早已該結束,如今卻又重新燃起希望的感情?
童韻停下腳步,深深吸了口氣。
在原地站了許久,看著車來車往的十字路口,她默默掏出手機來。
手指在鍵盤上按下一連串再熟悉不過的號碼,眼睛默默注視著屏幕,最終一個個地全部刪掉。
該不該打給他,他現在又在做什麽,為什麽一整天了都沒有一個電話?他是不是在忙,他應該很忙吧,她是不是不該拿這些屬於自己的問題去煩他呢?
童韻歎了口氣,把手機收回口袋裏,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人真的會變呢,原本從來不會緊迫盯人的她,現在居然也會牽掛起他的行蹤來。隻是一晚,女生到女人的蛻變,就會有如此大變化嗎?
當思緒的重心全部放到另一個人身上時,這樣的改變是可喜,還是可悲?
祁彥風出差了,去意大利,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以來,司禹辰沒有來過一通電話,也沒有出現過。
童韻從最初的疑惑到漸漸感到不安,卻始終都自我安慰著。因為她相信,相信司禹辰的愛,相信他們兩人這一次一定會一起走下去。
隻是,當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心中的不安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減淡,反倒是愈發濃烈起來。
“小姐,麻煩你讓一讓嘛,擋到路了啦!”
童韻被一聲催促驚醒,慌忙賠禮讓開了路,等工人們走過去後,她才驚覺地抬起頭來,望著那聳入雲霄的高樓。
景天企業。
她……怎麽會走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