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風箏飛得那麽高2
第436章 風箏飛得那麽高2
看著病牀上的妻子,恐懼在內心一點點擴大,帝燁玨蒼白著臉,他說,“不要睡,阿濛聽話,不許睡。”
也許是針劑的刺激,以濛在自己以為幾乎撐不過去的時候,忽然視線一晃而過的清明,她終於看清楚了他,看清楚了守在她身邊的帝燁玨。
為什麽,他的眼神這麽悲痛憔悴,不該是這樣的,她的丈夫一直都是天之驕子一樣的存在,怎麽能狼狽至此,眼淚慢慢的掉下來,不想哭怕看不清楚他的臉,可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往下掉,這一次她大概是真的撐不過去了。他也看著她,卻早已經是淚流滿麵。
眼皮如同灌了鉛一樣,再也睜不動,視線漸漸又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出,但是她能感覺到他是那樣溫柔地注視著她,從他的眼裏她能看到相守相伴,像是這樣的凝望能一直維持著直到天荒地老一般,她含淚也這麽看著他。
——要是能這樣一直守在他身邊,被他這麽看著該有多好。
如此溫柔的目光,仿佛救贖一樣給她溫暖,營救她走出無間地獄的冰冷和黑暗,給了她一個普通女孩子該有的幸福家庭。可是啊,來不及,還來不及再好好看看他,陪陪他,這大抵是她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了。
迷茉間,她已經聽不到帝燁玨在對她說著什麽,身邊嘈雜聲一片,她卻隻能看到他的眼睛,從他暗沉的眼眸一直看到內心,如此熟悉,熟悉到可以觸及到很久以前依稀記憶的事情,像是突然就回到了16歲的那年夏天。
她獨自一人在帝家的後院放風箏,依照從小的習慣,放高了風箏,她將風箏線完全剪斷,看著風箏在視野中一點點被風吹遠,那日也不知道怎麽像是後悔了,16歲的少女竭盡全力追著斷了線的風箏開始奔跑,跑出了帝家老宅,跑進了老宅旁的那一片竹林。
黃昏,竹林深處,竹葉沙沙響,竹影繚亂宛若黑影一樣,分外嚇人,找不到風箏,又到這麽恐怖的地方,她委實覺得懊惱。強撐著隱忍恐懼,她向前走,直到完全失望的時候,轉身的一瞬看到了彩色的風箏,那枚風箏正落在一人的手上。英俊男子,那一刹那,竹影,人影,相得益彰間,氣質清俊優雅。
“謝謝。”她道謝,看著麵前的人幾分熟識,便就這麽多看了幾眼。
她抬頭看他,他也看她。
這樣的眉眼,這樣的眼神,難怪,難怪覺得熟識,原來那時竹林斑駁叢中,他們早就相識。
這樣,可真好。
病牀上的人再也支撐不下去,手臂無力地垂下,合上眼的那一瞬淚滴順著眼角留下,唇角確是上揚的。
“阿濛——”淒厲的嘶吼,完全壓在嗓子裏,咳出的鮮血在雪白的牀單上落下嫣紅的印記,血色花朵,朵朵淒厲。
那年那天日頭偏西,黃昏。
竹林叢中,謝過幫她撿回風箏的人,少女突然說道,“要不要一起放風箏?”
這話唐突的很,那人卻淺笑道,“好啊。”
帝家後院,早地上跑著的兩人,直到風箏飛高,握在手裏,兩人並肩躺在早地上看著高飛的風箏。
望著長長的風箏線,帝燁玨問,“不剪了?”
少女詫異,卻別扭道,“我若剪了,又如何?”
身邊的人淺笑,“不論飛多遠,幫你追回來就是。”
少女一怔,隨即輕笑。
漫天彩霞的傍晚,風箏飛得那麽高。
蓮市機場。
托運行李扣押被查出異樣,女子看著諸多對她厲聲厲色不客氣的警官,神情平靜,琥珀色的眸子完全的淡漠色。
偶爾蹙眉,已經顯露了她此時的不悅。
“薑小姐,您的行李被查出有過量的‘杜冷丁’,還有金屬器具存在。”
聽到這樣的話,薑時汕有些不耐煩,倒是沒有狡辯什麽,也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將背包的拉鏈打開,注射杜冷丁,注射器,還有一個木槿盒,打開白色的金絲絨襯布上大小不一的銀針,足夠有上百根,銀針針尖閃著寒光,鋒芒竟顯。
身著製服的警官後退,一個柔弱的女孩子竟然帶著這麽多的——她是怎麽度過海關的?
警官心生詫異的同時,對眼前這個神色淡漠的女子莫名的多了幾分懼意。
“policer,我是醫生,現在要趕去救人。”白皙纖細的手指掏出醫生執照,女孩子走過去也不管其他,解釋完拎起來行李就要離開。
“薑小姐,抱歉。”身材高大的警官伸手阻攔她的離開,對他嚴肅道,“即便您是醫生,但是攜帶這些危險物品嚴重違反航空法規,根據法規,您不得不和我們到警局走一趟。”
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言辭冷漠道,“我隻有十分鍾的時間,我最後說一遍我要去救人,這些事等我看過病患後再說。”
“不行!您必須跟我們走一趟,希望您配合,不要讓我們為難。”
時間一分一秒流淌,這麽僵持下去完全不是辦法,可一個溫軟的女子怎麽能對抗這樣的警官,手表表盤上秒針時針交錯,每一秒都預示著生命的流逝,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再顧忌這些,薑時汕不再解釋,也什麽都不再說,行李丟在那兒,隻拎了醫用箱向外走。
“這位小姐,您不能走!”
越走越快,警官頓時生出惱意,“攔住她!”
畢竟隻是個女子,在場警官近似大意,見她執意離開,隻有一位警官上前阻攔,“抱歉,您得跟我們走一趟。”沒有絲毫懸念,輕而易舉的扣了她的手腕,時汕掙脫不開,便也不再掙脫。
另一位警官打電話給警局,可就在他們掉以輕心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人高馬大的警官竟然倒在了看起來完全沒有抵抗力的溫軟女子身邊,時汕一邊看時間一邊匆匆向外跑。
在他的穴位上,刺了麻醉針,藥效不強,很快就會蘇醒。
“攔住她!”
身後有警員的追逐,以濛早產,做了機場手術後通宵趕航班回國,時汕卻當真的是跑不快,天色漸漸變亮,必須在淩晨前趕到,不然,怕是真的救不過來。
鞋子丟在地上,時汕竭力向前跑,可就算機場大廳人多混亂,可一個文弱的女孩子大抵是跑不快了。赤腳跑了很久,出了機場大廳,近似絕望的時候,她卻看到了一輛黑色賓利泊車在她身邊。
車門打開,有法國男人從車上走下來,畢恭畢敬道,“薑小姐,您回國,慕——”
直接打斷對方,喘息間時汕說道,“章理事,車鑰匙給我。”
車門打開,時汕匆匆上車,透過後視鏡看到已經追過來的警官,車鑰匙插入,車子迅速發動引擎,“章理事,係好安全帶。”女子眸色一冷。
法國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車子加速直接在機場外的道路上疾馳起來,車速不斷加大,方向盤向回打,急轉,一個回旋,讓章理事震驚,這個平時溫和婉約的人,開車的車速近似賽車般十足嚇人。安全帶根本沒有什麽作用,車速不斷上升直到100邁,200邁,最終竟然到了300邁。
一路疾馳,連闖紅燈,接連違紀。車子在市中心的醫院停下,時汕嗓音平靜地下車,隻留麵色蒼白毫無血色的章理事。
“您的車鑰匙,謝謝。”恭敬有禮,時汕下車頭也不回的離開這兒,向來嚴謹工作認真的法國男人也顧不得禮儀失態,衝下車在一旁的花壇旁眩暈地嘔吐了起來。
時汕連夜回國,一身狼狽,可救人要緊現在她已經來不及顧及其他。
二樓婦產科。
走廊,一路走過去,走廊裏的護士看著她,紛紛打招呼道,“薑醫生。”
“薑醫生。”
“嗯。”
會診室,推門而入,李薔見到她急忙上前,“回來了。”
“情況怎麽樣?”
李薔搖頭,“注射強心針已經沒有了效果,腎上腺素加倍注射到了第三針,再失效怕是——”想了想,李薔說道,“時汕,不然你試試那個辦法,隻有你可以。”
“我明白了。”
換了醫生抗菌服,時汕出來,一邊戴醫用手套一邊詢問李薔最新的情況。
手術外,一片混亂,可直到她走進手術室,看到手術台上已經完全昏迷陷入休克的以濛,和伏在她身邊緊緊握著她的手的男人,時汕見過幾次,知道這位帝先生,往日裏淩厲的人和病牀上被折磨的人幾乎一樣憔悴,現在就這麽看著手術台上的人,似乎命運相關聯緊緊地扣在一起,他就那麽看著她,隨著她生命逐漸流逝他的全身精神支柱也在一點一點崩塌。
時汕冷然的眼眸中一暖,掌心出了汗,“帝先生,把她交給我吧。”
帝燁玨看著她一怔,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時汕看到他唇畔的鮮血,再叫一聲,“帝先生,我來救她。”
帝燁玨眸中的暗沉消退,看了薑時汕一眼,這才鬆開以濛的手,恍若驚醒了一樣,他走出手術室的時候,背脊卻僵硬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