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戰裘容
「一起來吧!」馬小山喘息了片刻,稍稍平復了下,緩緩說道,「我時間不多。」
你沒有時間!?這是什麼混話!你來到人家的地盤,打了人家的人,殺了人家的弟子,回頭你說讓他們快點,你沒有時間?難道別人又是有時間特地跑來送死的不成?
可馬小山還是這樣說了,說得天經地義,說得理所當然\,在這殺神的口中,再混的混話也變成了合理的理由,這就是霸道!這就是決心!這就是經歷了十年苦難磨礪后所生出的氣勢!沒有人可以無視,沒有人敢無視,周圍的小廝甚至連接近他都不敢。有那膽小一些的好事者已經開始偷偷開溜,膽大一些的也略略的向後靠了一靠,彷彿離馬小山每近一分,就離死亡更近一寸一般。
裘容有點綳不住了,他已經差人去總舵求援了,官府只怕過一會兒也會到,今日之事他的面子算是徹底折了,馬小山先是三招將他打傷,如今又是大陣被破,這一切都彷彿在昭告天下——他裘容是一個仗勢欺人以多欺少的主兒。這已經是很嚴重了,裘容早已是顏面掃地了,但是他還有不得不打的理由:他已經快四十歲了,他的長棍雖有技巧,但終歸是以剛猛為主,他這個歲數再過幾年怕是真的就打不動了,那時馬幫自會給他安排一些輕鬆的活計,讓他苟且著混完下半生。而如果馬幫的人來了,或者官府的人來了,他還只是站在這裡拿馬小山毫無辦法的話,只怕馬幫也絕不會再容他。馬幫能在城中眾幫派中脫穎而出獨佔邊城,自是與那些官差有不淺的交情,而馬幫可以允許你能力不足,卻容不下你膽色不足,若是因臨陣退縮被趕出馬幫,以後的日子連裘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裘容必須得打,哪怕是打不過也得打,只能心中暗暗發苦,求那殺神手中留下一分力氣,別將自己一拳打死便好。
裘容定了定神,忍著左手的疼痛,重新擺了個起手勢,大喝一聲道:「今日你來我馬幫的地頭撒野,有沒有時間都不重要了,留下命來,你什麼別的都不用做了!」然\后,帶頭向著馬小山衝來,
小廝們見那裘容動了,也硬著頭皮往上沖,裘容所想又怎能不是他們所想,只要是明白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就知道今天這硬茬子是怎麼也躲不過了。
由於小廝們本就是布陣圍著馬小山,也就離馬小山更近,此刻心中一發狠,竟是四人一組后發先至的向馬小山撲來。迎面而來的小廝手持匕首直取馬小山的肚腹,同時左側的小廝手持短棍橫掃馬小山的脖頸,右側小廝手持柴刀自下而上掠向馬小山的腰間,背後的小廝更是發狠,豎起短棍直砸向馬小山的後腦。
這些人顯然\長年混在一起,彼此之間竟有著如此默契的配合,四個攻擊竟似是要在同一時間打到,同時封堵了馬小山所有的退路。死局!任是一個門外漢都可以看出,這四招都直指向人體最柔軟脆弱的位置,縱是天神下凡吃上任意一下怕也是經受不住。
可馬小山經受得住,他的目光堅定,他的拳頭堅定,他的意志堅定,他的心堅定。復仇的怒火將他千錘百鍊,十年的恥辱將他的心洗得清明。見是避無可避,馬小山反倒向著面前的小廝衝去,同時雙手大開大合,弓背收腹,直取來人頭頸,雙掌猛一發力,已是自來人兩邊太陽穴重重拍下!
來人只覺得如五雷轟頂,怕是遭受那天雷之劫也不過如此,掌中勁力盡數入腦,腦中嗡的一聲,七竅中迸出鮮血,甚至一隻眼珠都突了出來,掛在眼眶外,當場就見了閻王,死狀凄慘。
然\后馬小山猛曲雙臂,弓起的背部更加用力,雙肘上下分開格擋,腰部向右一沉,那兩棍一刀就打在了他的身上,兩棍分取左肘及左肩膀,右肘被柴刀砍中。馬小山吃疼,咬牙清嘯,右臂發力,竟又用右臂的肌肉擠住柴刀,將那刀奪將過來,然\后拳勁向著那持刀的小廝一吐,正中肚腹。小廝捂著肚腹蹲坐下來,口鼻之間卻不見氣息,須知人的胸腹之間有一隔膜,隔膜起伏是為呼吸,馬小山這一拳轟碎了隔膜,那小廝雖不至於立死,卻已無法呼吸,瞪著眼睛,臉被憋得通紅,忽的眼睛一翻,昏死過去,怕是也活不長了。
打完這一拳,馬小山雙臂一收就地一滾,翻出人群,站了起來,一手拔掉還掛在右臂上的柴刀,同時右臂護住左臂,顯是剛才那兩棍砸得也是吃疼。只是這一滾翻出人群,讓他得以片刻喘息,暫時無須擔心背腹受敵之危。
甫一站定,裘容的長棍也已攻至,他左臂受傷,長棍已無法使出劈掃等搶攻之招,卻是將長棍當作長槍,以挑刺進行攻擊,這棍竟使得靈動異常,直指向馬小山的面門。
比拳的秘訣是頭不躲,脖子粗腕子細,頭怎麼可能快得過手?
比棍的秘訣卻恰恰相反,脖子短棍子長,棍子怎麼可能快得過頭?
棍取了靈動就失了霸道,這絕不是什麼好主意,而裘容又怎會不懂?只是他一手受傷,想做那霸道的劈掃之勢已斷無可能,他只想用這靈動的快攻拖上那麼一陣子,只要馬幫的支援到來就好。
棍子在馬小山的脖頸間吞吐,如白蛇吐信般,招招狠辣,卻總也奈何不了馬小山,他打得氣定神閑,一邊快步後退,一邊扭轉著脖頸躲避攻擊。裘容緊張的情緒也逐漸放鬆下來,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裘容覺得自己可以一直這樣打下去。
馬小山當然\不會讓他得逞,忽的他就不再退了,腳下豹足一點,不退反進,竟在長棍兩次吞吐間瞅准空隙欺近身來,雙手一搶,右手搭在裘容先鋒手前,左手搭在裘容左手后,竟握住了長棍。那長棍以先鋒手為軸,棍梢擺動幅度最大,傷害也最強,而先鋒手前後的棍子擺動幅度最小,也幾無傷害。馬小山這一搶之下,牢牢的扣住了裘容的長棍,竟使他的力氣無法傳遞到長棍之上。然\后馬小山一仰脖,一記重重的頭槌砸在了裘容的鼻樑上。
裘容的心裡是徹底崩潰了,馬小山突的不退反進欺近身來本就搞得他一怔,雙手搶棍后兩人幾乎是面貼著面的站著,這一記頭槌來得太過沒有章法,直似街頭潑皮打架,竟無視攻防抱守的概念,直砸得他鼻酸眼痛,鼻血混著眼淚唰的就流了下來。
裘容雙手棄棍掩面,馬小山已將長棍搶在了手裡,雙手持棍下砸,然\后屈膝一墊,木屑翻飛,一根如嬰兒手臂粗細的長棍就這麼被折斷了,馬小山握著斷棍,雙手一分,兩條斷棍的木茬口對準裘容的雙肋狠狠插下!
裘容終於要倒下了,面頰和雙肋的痛苦讓他的手一時不知道該護向哪裡,雙腿卻已經軟了下去。裘容絕不是第一次在搏殺中被打倒,但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先被人打傷后被人打倒卻是絕無僅有,這讓他看起來比他領著的那些小廝強不了多少,一招倒還是兩招倒都是秒殺,是馬小山太強?還是裘容自己只是個紙老虎,實在太弱?
後邊的小廝眼看就要殺到,裘容眼看就要癱倒,馬小山又會怎麼做?他當然\不會束手就擒,他要殺滅的是馬幫,不是小小一個裘容,他怎麼會在這裡失敗?只見他雙手抓住裘容的衣襟,錯步轉向,竟將癱倒下去的裘容又重新拽了起來,擋在了自己和那些小廝之間。小廝們殺得也是急了,一時間竟沒收住手,那棍棒柴刀匕首,全都向著裘容的背部招呼而來。
裘容吃疼,雙目圓睜,眼眶間似乎都要噴出血來,全身卻使不出一絲力氣,只能任由馬小山提著他,像木偶般的拉來搡去。此刻他離馬小山這麼近,他的眼裡只有馬小山,他的眼裡也只有馬小山帶著寒意的眼神,可他已經失去了自信,失去了決心,失去了勇氣,也失去了力氣,他沒有勇氣再與馬小山爭鬥,他只想就這麼倒在地上昏死過去,而馬小山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後邊的小廝也愣住了,他們不再敢輕易的攻上,生怕更多的傷害打在裘容的身上,打死了裘容,他們在馬幫也就混不下去了,可放跑了馬小山,他們在馬幫依然\混不下去,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猶豫遲疑著不敢上前。
他們遲疑了,馬小山卻不會遲疑,若說這場上誰最有決心最有勇氣最有目標,那註定是馬小山無疑。見眾人遲疑不肯上前,馬小山用左手單手提著裘容,騰出一隻右手來,一拳一拳繼續轟在裘容的面頰和胸口,裘容直覺得面骨似乎都已經開裂,鼻子都凹了進去,肚腹之間更是早已疼得沒了知覺,全身無力,雙手下垂,隨著拳勁一下一下的抽搐著,血流進了他的眼睛,他眼前的馬小山先是變得猙獰,然\后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他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只是嗡嗡聲不停歇的在腦中回蕩,似有千萬隻飛蟲在那頭顱之內,找不到宣洩的出口。他連吐血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這麼任由馬小山捶打著,口鼻之中除了流淌出鮮血和氣息,還有生命也在這流淌中消失殆盡。他的雙眼很快的灰暗了下去,卻並不閉上,似乎還在難以置信的盯著馬小山,似乎想不通自己為何會敗在這裡慘死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