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金錢幫的崛起
城中,神機坊。
神機坊只是一個鐵匠鋪,無論名字叫得多麼高雅,這裡的環境也不會高雅到哪裡去。爐子里的火燒得正旺,鐵匠們叮叮噹噹的敲打著鐵器。這裡幫戍邊的將士們修補破損了的兵器,也幫城中的婦人們修補鍋碗瓢盆。鐵器在敲打中漸漸成型,四濺的火花像草場中飛馳的駿馬般充滿了生命力。
神機坊內堂是一間寬大的屋子,屋子正對門供奉著太上老君的神像,像前香火正旺,燒得整個屋子都似籠罩在煙霧中一般。神像前方有一張太師椅,上坐一人,頭戴面具,穿著一身緞子的衣服,卻正是那司徒柏。
下首跪拜著四人,一人執劍,一人執筆,一人執刀,還有一人執槍,那執槍的赫然就是金錢幫城南分舵舵主花不平!這神機坊竟就是金錢幫的總舵!那司徒柏竟是金錢幫的幫主!
堂下四人正在向司徒柏彙報:「稟幫主,近日馬幫多事,馬幫之人叛逃甚眾,我幫各舵積極接收馬幫叛逃人員,至今日,我幫城東堂接收一百二十五人。」
「城西堂接收一百零八人。」
「成南堂接收九十三人。」
「城北堂接收一百一十七人。」
司徒柏聽著一個個數字,緩緩的點頭道:「四位將軍請起,連日來辛苦了。」
將軍!他竟然叫四位舵主將軍!是哪國的將軍,是哪支軍隊的將軍!司徒柏以將軍之名稱呼四位舵主,司徒柏好大的膽子!
「我卧底馬幫八年,這八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這個時刻,今天,我們的願望快要實現了。」司徒柏的語氣微微顫抖,竟似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今日起,城中各舵已可公然與馬幫為敵,四位請多操勞。」
「遵命!」四位舵主同時答道。
這邊說那南宮冷,依然睡在馬廄里,身邊卻站著一個人,這人生得精瘦,一雙小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尖嘴猴腮,生得像個老鼠。這個像老鼠的人就站在南宮冷的旁邊,微微欠著身子,一副恭敬的模樣。
他只是馬幫的一名小廝,被派來照顧南宮冷的起居,可是這位爺哪裡也不去,直來了「望仙樓」,吃的是白菜豆腐,住的是馬廄,「望仙樓」那麼多道菜他不吃,吃得是最平淡的,「望仙樓」那麼多間客房他不住,住得是最糟糕的。南宮冷已到了邊城五日,這小廝就陪了五日,現在他只盼著這位爺多提些要求,也好讓他走動走動。
南宮冷盤腿而坐,閉目調息,似是完全沒有那小廝這個人一般。那小廝等得倦了,四下張望,卻見到不遠處馬小山向著望仙樓走來。
「這位爺……馬小山來了!」小廝吞吞吐吐的說道,提醒南宮冷。
南宮冷卻還是閉著眼睛,好像什麼都沒聽見,好像他面前沒有這麼個人。
馬小山直直的向著馬廄而來,待得近前了,停下腳步說道:「你就是馬幫請來殺我的殺手?」
「正是。」南宮冷冷冷的答道,卻沒有睜開眼看馬小山,也沒有要起身的樣子。
「我來了,動手吧!」馬小山說著,雙足已分裂開來,似是隨時準備動手。
「今天我不殺你。」
馬小山聞言一愣,遂又很快恢復,說道:「那你什麼時候殺我?」
「五天後。」
「為什麼今天不殺?」
南宮冷微微嘆了口氣,眉頭微微一皺,似是很不悅被人打擾,道,「我殺一人需要齋戒十日,待第十日,我便沐浴更衣,然後才會殺人。」
「殺一個人何以這般麻煩?」馬小山重新站直了身子道。
「因為人也是生命,殺人就是殺生,你只有尊重生命,才知道你乾的是多麼神聖的一件事。」南宮冷終於睜開了眼睛,望著馬小山道,「也只有尊敬敵人,你才不會殺人殺得瘋了。」
誠然,殺人除了奪走被殺者的性命,殺人者也會進入一種莫名的癲狂狀態,因為這本是逾越了人的權力,只有造物主才可以對人的生命擁有剝奪的權力,而殺人者掌握了這種權力,所以他們瘋狂。往往有那連環殺人的大盜,都是從一次過失殺人開始的,他們因獲得了本不該屬於他們的權力而癲狂。
「我若非要讓你今天殺呢?」馬小山道。
「從沒有見過急著要死的人。」南宮冷說著,慢慢的站起了身,「就算你非要我今天殺,我也不會動手的。」
「那如果我今天殺了你呢?」
「你今天殺不了我,我雖不動手殺人,跑卻是跑得掉的。」
「好,很好!」馬小山說道,「五日之後城南外樹林見。」
說著,馬小山竟真的轉身走了,留下南宮冷和那小廝二人待在馬廄里,這又臭又髒的馬廄!
此時,凝香閣外,花不平卻與燕五郎對在了一起。
隨著馬幫的殺人事件,不少馬幫的小廝暗暗驚心,他們害怕,怕自己也睡著覺被砍下了腦袋,惶惶不可終日。於是有不少的小廝開始退出馬幫,而金錢幫開始大肆招人,借著馬幫勢衰的機會,一時間壯大起來,司徒柏已著令各個分舵活動起來,頻頻搶奪馬幫的地盤。
這凝香閣本是城南馬幫的地盤,今日被金錢幫接管,燕五郎豈可坐視,當即來到凝香閣外,正趕上花不平在接收凝香閣地盤,兩人這一相遇,當即便對上了。
「花不平,你真要與我們馬幫為敵?」燕五郎說道。
「燕五郎,昔日馬幫勢大,我金錢幫須當謹慎,如今我金錢幫也已發展起來,莫道我花某人就怕了你。」
「好!今日就讓你嘗嘗我這口鋼刀的厲害!」
燕五郎說著,倉啷一聲拔出刀來,對著花不平的頸間就斬。
花不平豈肯就範,長槍一挺,逼向燕五郎的腰間。燕五郎急急側身避讓,手中鋼刀變劈為砍,橫掃花不平的肩頭,這一下若是中了,一條胳膊便是廢了。
花不平一矮身便躲過了這一刀,誰知那刀頭一轉,竟又變削為劈,繼續向下落來,花不平已是躲閃不急,連忙舉搶一格,「當」的一聲響,那鋼刀與長槍便絞在了一起。
「這就是『梨花滿天』花不平?卻也不過如此!」燕五郎手中使著力,口中說著,那聲音似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
花不平臉上大急,手中鋼槍暗自發力,口中也接道:「閣下祁連山大盜看來也是老了,手上卻沒有幾分力氣!」
燕五郎神色微變,手中鋼刀貼著鋼槍滑去,直劈花不平握槍的手,刀刃在槍桿上劃過的聲音尖銳無比,令人發寒。
花不平臨危不亂,槍桿一斜,槍頭扎在地上,人已是握著鋼槍騰空起來,雙腳對著燕五郎胸口踢去,燕五郎忙舉刀一擋,登登登的退出了五步。
花不平豈肯放過,雙腳一落地,鋼槍已是由下自上的挑了起來,右手在空中攪動,帶動鋼槍划著圓的刺向燕五郎的面門,燕五郎雙膝忽的一彎,長槍擦著麵皮刺空出去,手中鋼刀一揮,直取花不平的下盤,花不平借勢一跳避過鋼刀,一隻腳在空中一踩,竟是重重的踢向燕五郎。
燕五郎力氣已經使老,胸口中了這一腳,卻不忘單手抓住花不平得腳,猛的一掀,花不平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在地下。
兩人再次對峙了起來,場面一時竟有些僵硬。高手過招往往會對峙,雙方都不出手,卻是在比拼氣勢、定力,兩人都蓄勢待發,卻都能做到后發先至克敵制勝,故而誰都不先出手,一旦出手便是以勞打逸,便即落了下風。
北風呼呼的吹著,帶動著兩人的頭髮與衣角,除了這些,場面都靜止住了。仇恨的眼睛一雙雙的對望,仇恨的胸口流著仇恨的血,可這仇恨又如何能與馬小山的相比!那壓抑了十年的仇恨!
所以馬小山來了,他就這樣慢慢的走著,腳步沉重而嚴肅,出現在街角,進而出現在花不平與燕五郎面前。
「這裡……還是馬幫的地盤么?」馬小山問道,然後似是不需要人回答一般,慢慢的走向凝香閣的門口,自答道,「這裡還是馬幫的地盤吧!」
然後他便高高的躍起,舉起右拳,重重的砸在了「凝香閣」的匾額上,直砸得木屑橫飛,一條匾額掉了下來。
這凝香閣仍在開門做生意,大堂中有不少酒客,方才燕五郎與花不平大戰時,都跑出來看熱鬧,此刻見到馬小山一拳打碎了匾額,竟紛紛逃了開去,似是生怕這殺神找上自己的麻煩。
燕五郎可不會避讓,他揉了揉微疼的胸口,上前一錯步,對著馬小山一連砍出三刀,分取馬小山上中下三路。馬小山不轉身,用腳挑起斷裂的匾額,雙手舉起匾額,從頭頂遞到身後,只聽「奪奪奪」的三聲,那三刀竟都砍在了匾額上。
「你是馬幫的人?」馬小山問燕五郎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馬幫燕五郎!」
馬小山慢慢的轉過身,丟下手中的匾額,面向燕五郎,然後說:「你的死期到了。」
這一刻,馬小山的身影顯得偉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