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紫裳之死
馬小山已回到了金城家中,平靜的日子仍在繼續,紫裳的心中滿是矛盾。
紫裳一邊慶幸這平靜的日子,一邊又感受著馬小山的痛苦。若是這日子這樣繼續下去,馬小山的大仇不知何時得報,仇恨與痛苦煎熬著他的身心,他又能夠承受多久?紫裳只覺得自己只能默默的陪伴著馬小山,陪伴著他的仇恨與痛苦。
仇恨的種子已在馬小山的心中生了根發了芽,馬小山又能忍受多久?紫裳看著馬小山默默的忍受著仇恨,默默的忍受著痛苦,他變得孤僻少語起來。仇恨本就不是可以用語言表達出來的,痛苦也是,馬小山只能獨自承受。他的血液似乎在仇恨的怒火中漸漸的沸騰了起來,可是他卻無處發泄,只有等著那怒火將自己的血液烤乾。
紫裳看著馬小山的痛苦,心中也在感受著他的痛苦,可是她所感受到的,卻不及馬小山的萬一,馬小山的執拗與偏激,她全然無從感受,她不知道這份痛苦會不會真的將馬小山逼瘋。馬小山的仇恨與痛苦,會不會將他帶上更加危險的路途。
馬小山只覺得心中煩亂,父母的大仇還未得報,那藏在幕後的人卻沒了消息,馬小山只覺得那層層迷霧後邊的人似是要呼之欲出,卻又偏偏看不清楚,現有的證據都指向了上官青鋒,可是他卻又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是他父親的這位好兄弟,當今的武林盟主所為。
日子一天天的過著,馬小山只覺得渾渾噩噩,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日,馬小山與紫裳坐在家中,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是誰?是誰在這個時候敲門?他們在金城本沒有朋友,又會是誰來拜訪他們?
紫裳起身去開門,門開了,門后卻是一柄刀,刀光一閃,那刀鋒已插進了紫裳的胸膛,紫裳痛呼一聲,緩緩的倒在了地上。馬小山趕忙一個箭步躍到了紫裳的身邊,將紫裳摟在了懷中。
紫裳的嘴角沁著血,慢慢的說道:「我……終於能夠幫到你了。」
馬小山只覺得心中無限的怒意與悲哀,他緊緊的將紫裳抱在懷中,可是紫裳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弱,鮮血從她的嘴角流出來,帶走了她的氣息,帶走了她的生機。
那行刺的人慾要退走,馬小山忽然喝道:「站住!」口氣不容拒絕。
那人竟真的站了下來,他獃獃的看著馬小山,一時竟有些局促,他的心跳得厲害,他的手心已經冒出了汗水。
「是誰叫你來行刺的!」馬小山問道。
「我不能告訴你那個人是誰,他只讓我砍那開門的人,現在看來,他估計錯了,開門的竟是這個女人。」那人說道。
「是誰教你來行刺的!」馬小山再次問道。
「我不能說,我說了,他會殺了我。」那人說著又後退了兩步,似是要離馬小山遠點他才能夠安心。
「你就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馬小山放下紫裳,站起了身來。
那人已在渾身發抖,馬小山的目光似利劍一般,彷彿要將他的胸膛刺穿,他忽然連跑的勇氣也沒有了,就這麼定定的站在原地,看向馬小山。
「我再問你一次,是誰叫你來行刺的!」馬小山厲聲道。
「我怎麼知道我說了之後你不會殺我。」那人怯生生的說道,他的冷汗已經冒了出來,他的全身都感到虛浮,馬小山的氣場壓迫著他,使他幾乎不能呼吸。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你最好盼著我不會殺了你。」馬小山冷冷的道。
那人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索什麼,過了許久,他忽然嘆了一口氣,說道:「是光明神教的大護法獨孤嘯叫我來的,他拿住了我的家人,我只能這麼做。」
馬小山忽然動了,他一個箭步衝到了那人的身前,一拳已砸了出去,砸向了那人的肚腹,那人被打得倒飛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但覺得一股暖流從肚腹中涌到了口腔,一口鮮血「噗」的就噴了出來。
「我不殺你。」馬小山說道,「可是你得告訴我,那獨孤嘯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他拿了我的家人便走了,說是等我刺殺完了自會放人。」那人說道。
馬小山又是一拳打出,打在了那人的臉頰上,那人只覺得面頰上傳來一陣巨力,面頰竟已疼得麻木,張開嘴來,吐出了兩顆牙齒。
「你走吧。」馬小山說道,「你最好走快點,免得我改了主意殺了你。」
那人便踉踉蹌蹌的走了,走得很急,似乎真的害怕馬小山改變了主意一般,轉瞬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馬小山又回到了紫裳的身邊,紫裳已全無了生氣,馬小山抱著紫裳的屍體,獃獃的坐在了地上。他忽然痛恨起自己來,若是剛才開門的是他,那麼紫裳便不會遭此橫禍。他寧可現在躺在地上的是他自己,他已承受不住太多的仇恨,可是仇恨卻總是圍繞著他。如今他的心頭已又平添了一份仇恨,那仇恨沉重如山,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來。
風吹了起來,卷著紫裳的發梢輕輕的擺動,可是紫裳的人已不會再動,她的身體在風中慢慢的冷了下來,她的血液也已經冷了,鮮血從傷口慢慢的流了出來,流淌在地上,將整片黃色的土地染成了紅色。她已不會再對馬小山微笑,不會用手掌撫著馬小山的後背,不會再與馬小山說上哪怕一個字。
紫裳本就是一個平凡的姑娘,她嚮往平靜美好的生活,嚮往愛與被愛,可是這一切她已不會再體會到了,死亡是一個如此殘酷的字眼,似是一柄鐵鎚,敲打著馬小山的心臟,馬小山只覺得心中的悲哀似是要將自己嗆死,仇恨包裹著他,向漩渦的深處沉了下去。
過得許久,馬小山才緩緩的直起身來,抱著紫裳的屍體走回了家中,他掩起了門,將紫裳放在床上,輕輕的為他整理亂了的髮絲,然後對著她發起呆來。他本以為有紫裳在的地方便是家,他很難得的有了家的感覺。他原本想報完了仇便與紫裳隱居起來,在健康而平凡的生活中慢慢變老,也許會有兩個孩子,慢慢的長大。可是這一切都已無法實現了,馬小山只看到仇恨的盡頭依舊是仇恨。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馬小山卻沒有點燈,他就這樣靜靜的坐在黑暗之中,像是整個人都已融入了黑暗,他的血還是熱的,可是他的心卻冷了下來。他回憶著紫裳的一顰一笑,這些在現在已成了珍寶,他已無法看到紫裳的笑容,無法得到那個溫暖的擁抱。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又將如何活下去?死神無情的奪走了紫裳的性命,奪走了紫裳的如花的笑魘,卻留下了馬小山一人獨活,這是何等的孤獨,又是何等的殘忍?
次日,馬小山買了一口棺材,將紫裳葬在了金城的墳地中,這片墳地有個別名,叫做「一隻船」,整個墳場被圍成了一隻船形,船頭指向東南方。邊城多流放之人,死後便都埋在這一隻船中,墳地就像一隻船一般載著他們的魂靈,回到他們的故鄉。紫裳埋在這裡,是否也可以回到故鄉,回到她出生的地方,那時她還是富戶家的小姐,那時她還是笑顏如花。
馬小山又著人刻了石碑放在墓前,碑上刻著「亡妻紫裳之墓」,石匠的鑿子一下一下的印刻在那石碑上,也印刻在馬小山的心上。馬小山的眼中沒有眼淚,他的眼淚已被胸中的怒火燒乾,此時此刻,他所想的全是紫裳的音容笑貌,這一切如同他救命的稻草一般,使他不會在仇恨中溺死過去。
天已下起了大雨,馬小山卻還坐在墓前,他的身體依靠著石碑,整個人已經濕透,可他全然不知,紫裳的死帶走了他平靜的生活,也帶走了他最後的一點的快樂。他只覺得全身沉重不堪,他甚至無法站立起來,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又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到地上,他卻全然無知。他的心中已被打上了悲哀的烙印。
雨還在下著,似是上天為了紫裳的死而流淚,這個美麗可愛的女人,她已經徹底的與人世間告別,她曾經如此生動的生活在馬小山的生命中,在最為艱難的時候帶給他快樂,可是現在她卻就這樣靜靜的死去,不會再從墳墓之中爬出來。她的魂靈已隨風飄散,她的氣息已不會在馬小山的耳邊吹起。
忽然颳起了大風,「嗚嗚」的聲響似是有人在哀鳴一般,馬小山緩緩的站起身來,緩緩的向家的方向走去,可是他再也無法回到家中,那裡只是一個空屋,那裡已沒有了紫裳,那寒冷的鋼刀帶走了他的一切一般,他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馬小山靜靜的坐在空屋之中,不想吃也不想動,他的腦海中已全是紫裳,這讓他木然,這讓他悲哀,這讓他感到無比的沉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