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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孩子……是不是,要沒有了?

  看見霍郁白閑庭闊步的從另一邊走廊上走出來,顧寧神情一震,腳步出於本能而下意識的,朝著他走過去。


  可是,她剛跨出去兩步,宋秦川擋在了她身前。


  顧寧皺眉,抬起眸。


  「顧寧。」宋秦川看著她,神色複雜,「我們談談好嗎?」


  上一次見到他,已經是在咖啡廳時候的事。


  過去的時間分明不算多長,可當再次這麼意外地看見他出現在她面前,顧寧卻覺得,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面,已經是很久遠以前的事。


  她對他的態度格外疏離,「我們之間該談的該說都沒了,讓開。」


  宋秦川蹙眉,「難道你再也沒有其他想對我說的?」


  顧寧連想都沒想,淡淡漠然的道,「沒有。」


  他不信。


  勉強笑了笑,宋秦川低柔道,「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沒關係,我有耐性,我可以等到你想說的時候,我們再說。」


  顧寧可不太想,讓霍郁白誤會她跟宋秦川還有什麼藕斷絲連的關係。


  因為藕斷絲連讓人飽受的滋味,沒有誰比她還要清楚。


  她微擰了下眉,筆致地道,「我現在沒有什麼能跟你談的,等會沒有,將來也沒有,你沒有必要再來找我,更沒必要對我還抱有什麼期待,宋秦川,好好去過你自己的日子,我要說的,就這麼多。」


  她覺得,她跟宋秦川,相忘於江湖比相濡與沫更加合適。


  所以最終,她拒絕他的求婚,跟別人或者是她心裡有沒有其他沒太大的關係,思緒再三之後,她發現,他們不是同一種人,無法合適的生活在一起。


  對顧寧而言,來得太晚的感情,就不必再來了。


  因為所有的期待都已經被現實徹徹底底的磨滅,連一絲期待都沒再有的感情,何必再來?

  聽著她淡漠而像是對待僅僅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態度,宋秦川一震。


  緊接著,他神色冷肅,咬著牙道,「我不信!」


  顧寧不管他信,或者不信,「不管怎麼樣,我能說的只有這些,你讓開,我還有事。」


  他沒讓,身軀擋在她的面前,令顧寧看不見從另一邊走廊上走出的霍郁白,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見她,她有些煩躁,也有些緊促了,略有不耐的眸子,冷冷落在宋秦川身上。


  一時之間,她脫口而出,「你跟蘇星雨那麼相愛,她事事為你著想,你也永遠都沒辦法放下她,你們之間無話不說沒有彼此不知道的秘密,我成全你們難道還不夠?你還想我怎樣?」


  她只是覺得不耐煩了,沒有多想就惱火的說出這麼一番語言,可這樣的語言落到宋秦川的耳里,意義就跟她是吃醋了沒什麼區別。


  他神色又變得好了一些,低溫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她的事情我會全權交給秘書去搭理,我們結婚了之後,關於她的事我不會再怎麼過問,如果這樣還是不夠,你希望我怎麼樣,你說,我一定會做到。」


  「我要你現在從我面前消失。」顧寧氣極,覺得愈發的莫名,乾脆也不端著,直接地道,「你可以做到么?」


  宋秦川輕蹙起眉梢的模樣,擺明了不太能理解她。


  顧寧覺得,真是——簡直了。


  到底還要她怎麼說,或者說什麼,他才能明白,她對他已經沒有以前的那些感覺,讓他別再誤會她的意思?

  顧寧組織著語言,想要怎麼把他說服,可她想來想去,發現她其實已經說得很清楚明了,著實找不到其他更容易令人明白易懂的語言,於是她考慮著要不要乾脆就直接從他身邊走開,不再理會他的只言半語。


  偏巧正在這時,一道頎長倨傲的身姿,從宋秦川的後方身側走了出來。


  望見,顧寧神色一愣,很快,眼神又亮了些,喃喃的欲要喚他的名字,「霍……」


  「在聊天?」霍郁白先開了腔,嗓音低淡而不摻雜情緒一般,看見她跟宋秦川站在一起,態度也僅僅只像是對待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淺淺的點了下頭,「你們繼續。」


  顧寧震了住。


  凝見霍郁白從他身側走出來時,宋秦川的神情變得肅穆而複雜,大有一種,對待強勁敵人的防備感,可聽見霍郁白疏離而客套的言辭后,不止是顧寧被震住了,連帶他,同樣也是一愣。


  原先還以為霍郁白跟顧寧有什麼關係,或者他們現在正在發展當中也不一定。


  但從現在這個狀況看來,好像,是他誤會了?


  否則,霍郁白看見顧寧跟她待在一起,沒有憤怒也就罷了,態度跟語氣,都顯得那麼疏離而客套,這不像是正在發展關係當中的人該有的。


  得到顧寧跟霍郁白之間的關係,之前似乎是被他誤會的信息,宋秦川的心情,說不出來的好,連帶著語氣也溫柔了更多。


  「顧寧。」他低眸重新望向身前的女人,溫和帶笑,「如果你真的很介意雨雨,我保證,以後我不再跟她見面,更不再跟她有任何聯繫,這樣,可以讓你滿意了么,嗯?」


  他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因為霍郁白跟顧寧之間不是他誤以為的那個樣子,也就是說,她仍舊還是屬於他的,所以,為了這麼多年她陪伴在他身邊,為了她這麼多年對他的貢獻,這麼點讓步,都是應該的。


  顧寧獃獃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他說的話。


  宋秦川的心情很不錯,哪怕她目光凝滯的落在霍郁白的身上,他絲毫的不介意,置若罔聞著。


  他伸出手,拿起她白皙柔嫩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后,將隨時帶在身上的戒指,緩緩的送入她的無名指中,誠懇而溫柔地望著她,低柔地道,「顧寧,答應我的求婚,我們選個日子,舉行婚禮吧,嗯?」


  「呃?」


  聞言,顧寧還呆愣著沒做出什麼反應,慢半拍地回過凝固的視線。


  經過他們身側的霍郁白,不知是不想聽下去,還是覺得沒有必要再多留,他邁開了頎長挺拔的腿,不著漣漪的從他們身側徑直抽身走開。


  他的身形那麼寡淡,彷彿很不以為然。


  察覺到他默不作聲地淡漠離開,連個稍微的聲音都沒再吱會一聲,更別說,對待宋秦川的糾纏以及求婚,他能有個什麼不悅或者憤怒哪怕是冷笑的態度都沒有,顧寧再一次的,被狠狠震住。


  發生這樣的場面,好似跟他毫無關聯,他也是個跟他們沒有任何干係的陌生人一般。


  這種感覺,怎麼像是……她和他也沒什麼關係一樣?

  雖然她和他可能的確沒有什麼明確的關係,可顧寧自認為,那也不至於,陌生到如他現在這般,生疏得他們之前好似毫無交集。


  顧寧被震懾了半響,眼睜睜地看著霍郁白就那麼拔腿走開,直至他倨傲挺拔的淡漠身影,朝著二樓的複式旋轉樓梯踱步而去,她怔愣的思緒,直至這時才消化過來,他的確是就這樣不發一語地走開。


  連一句話都沒再多說。


  面前,是宋秦川溫和低柔的嗓音,他說,「你不說話,就當你是答應了,接下來……」


  「不,宋秦川。」終於是消化過來,現在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麼事,顧寧暗暗的深吸了口氣,目光夾帶著冷冽,她重重看向他,「我沒答應你的求婚,我也沒打算跟你結婚,更沒再想過,要和你生活一輩子這種事。」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直接而乾脆的拒絕。


  在宋秦川錯愕的目光中,顧寧把自己落在他手掌心的手,不帶留戀的抽回來,然後一把取下無名指中的戒指,她拿過宋秦川的手,放到他的掌心中。


  她神情冷肅,「夠了,這個戒指的女主人,現在不會是我,將來也不會是。」


  「……」


  「我對你沒什麼想法,也沒有什麼話好再跟你說的,就這樣。」


  她不假思索的說完一席話,清瘦的身影從他面前絕塵而去。


  宋秦川錯愕。


  看著她就那麼拔腿不帶留戀的離開,他上前幾步扼住她的手腕,把她帶回身來,神色間溢滿複雜,「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又叫我來這裡見你?」


  顧寧冷冷地道,「我沒有叫你來這裡見我。」


  「呵。」宋秦川嗤笑,「你分明讓人去恆川通知我,叫我來這裡見你,我來了,你的確是在這裡,不是你叫的,還能有誰?」


  「……」


  「你叫我過來,難道不是因為想通了?」他滿是複雜,也不能理解著,「還是你叫我過來,是想更加直接的拒絕我?」


  宋秦川以為,讓人去恆川通知他過來的顧寧,理應是想通了或者是後悔了,決定要跟他重新好好在一起的,可現在看來,似乎又是他理解錯誤會了,她半點沒有想跟他繼續在一起的意思。


  甚至在這樣的場合里,拒絕得毫不拖泥帶水。


  宋秦川下頜緊繃,「又或者,你想讓我過來,陪你逢場作戲的演一出什麼戲?」


  顧寧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她都多少天跟他沒聯繫了,這麼多天時間來,她連想都沒怎麼想起過他,怎麼可能會叫人去恆川通知他?

  她來這裡,是為了找霍郁白的。


  聽著他不知所以的一番言辭,顧寧連多餘解釋的心思都沒有,更懶得去反駁他不知怎麼就臆想出,她會讓他陪她演什麼戲,她凜冽而不耐,低沉地說,「我最後說一次,我沒有叫人去恆川通知你。」


  話音擲地,她冷漠著神情,將手腕從他的手掌心中,冷冷地抽出來。


  這一次,是真的連再多餘的一句話,都不想再跟他說了。


  愣愣地望著她走開,宋秦川這一次也是沒能再追上去,胸腔里充填了太多的情緒,導致他一雙垂放在身側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眼中有種不甘卻又無處發泄的情緒,一點一點的迸裂開。


  他已經放低姿態,一次又一次的退步來挽回她,結果得到的,就是她一次比一次更加無情果決的拒絕?


  可是既然這樣,她把他叫過來這裡又做什麼,讓他重獲希望之後,又讓他跌進更深的谷底?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還真是成功了。


  因為,從來沒有比像現在這樣,讓他感到無地自容而連最後一點起碼的尊嚴,都丟失得徹徹底底,她真是把他的尊嚴,踩碎得連殘骸都不剩,顯得還來這裡找她的他,是多麼低微而毫無自尊!

  **

  顧寧沒有去看後面宋秦川是什麼表情,也沒注意他後面又去做了什麼事情,不算是完全的漠不關心,主要是覺得,他說的那些話太過於莫名。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著實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管其他什麼人。


  顧寧重新上了二樓,在二樓的一處走廊上,她重新看到霍郁白的身影。


  他站在走廊牆壁邊,正跟著人閑適的闊談些什麼,菲薄的唇角勾勒著溫度適宜的弧度,一身柔和溫漠的氣質,看上去跟人相談甚歡,言行舉止中,溢滿了高高在上的華貴從容,叫人望塵莫及而不敢隨意靠近。


  顧寧站在走廊的這邊,看著他跟別人交談,一時間想要靠近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神情獃滯而怔松著。


  忽然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霍郁白看上去分明跟平常無異,可是她卻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勁,總覺得,他好像又跟平常不太一樣。


  兩人不知侃侃而談了些什麼,對方笑著點了下頭,然後走了開。


  霍郁白是側面面對她這邊的,但不至於完全看不到她這個人長久地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待身前的人含笑離開之後,他稍稍側過腦袋,瞟了眼立在這邊的顧寧。


  顧寧睨見他發現了她,心思一動。


  然而,還不待她有什麼行動,朝她這邊瞟來一眼的霍郁白,又適時地把目光收回,移開了步子,伸手欲要推開身側雅廂的門。


  「等等!」


  禁不住的,顧寧還是先開口叫住了他。


  霍郁白怎麼會不知,她是在叫他,而他也沒有刻意的逃避什麼,落在雅廂門上的手,慢慢收了回,雙手抄進熨燙得體的筆致西褲里,重新掀眸望向她。


  咬了下唇,哪怕內心滋生出的怪異違和感越來越甚,她還是聽從了內心的本能,邁開步子朝他走過去。


  「剛才跟你談話的人,是工作上認識的人?」來到他跟前,她試著找個合適的開場白。


  霍郁白淡淡的應了聲,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怎麼,你認識?」


  原來,他還是願意跟她說話的……


  顧寧一顆提高懸在半空的心,直至他的嗓音響起之後,終於是悄悄的落了下去,她後知後覺地發現,真的可能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究竟怎麼會認為,霍郁白連話都不肯對她說的?

  方才在一樓的時候,他不是還開口說過話的么,儘管只有一句……


  堆出一絲看不到痕迹的笑意,她說,「不認識,只是隨口問問。」


  霍郁白定定地注視她。


  過了片刻,他道,「叫我,有什麼事?」


  他直接切入主題,倒是讓她有一瞬間的不知如何回應,可意識到他似乎還有其他什麼事要忙,她不敢耽擱太長時間,連忙試探道,「你剛剛……怎麼走開了?」


  「什麼時候?」問完了之後,似乎又想起什麼來,他淡淡笑了下,「你說剛才在一樓,看見你跟你未婚夫在一起的時候?」


  顧寧不清楚究竟算不算是她的錯覺。


  她覺得,他用了「你未婚夫」這個詞時,很怪,但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怪。


  嘴角勾起笑意的弧度,越來越有點勉強,她嗯了一聲。


  「打了個招呼,不走開,我還留下來做什麼?」他唇角噙笑的反問,那樣笑著的弧度,溫淡如水,不見半點的不快,就像是親和卻又客套疏離的感覺。


  顧寧這一次連笑都沒辦法勉強,直接是有些僵了。


  霍郁白溫文淡和的笑著說,「他跟你求婚,難道你希望我留下來,做你們求婚的見證人?」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沒有刺人,很溫漠。


  但偏偏就是這樣不刺人的溫漠,放在他們中間,才最刺人。


  顧寧茫然,「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霍郁白輕描淡寫的道,「如果需要我去作為見證人,你應該之前的時候就叫住我,告訴我一聲,雖然有點忙,但相識一場,看在跟你的情分上,做你們的見證人,我會抽出時間不會拒絕。」


  「……」


  「但現在看來,好像不需要了。」他望著她,深邃的眉宇間覆著淡然,「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事,我先進去,跟人約好了要談個合作項目,不便耽擱太長的時間。」


  顧寧所有的聲音都失在了喉嚨里,臉色一點一點僵硬的白了下去,眼神中透出茫然的空白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過在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他轉身欲要去推開身後雅廂的門時,一雙白皙纖細的手指,猛地拉住他衣角,霍郁白推開門的動作停頓下,稍稍的偏移下視線,視線看在她扯住他衣角的手指上。


  聽見她低淡問,「為什麼,這麼多天,沒有打我電話,也不回我信息?」


  女人的聲音很輕,但卻真實的落入耳里。


  霍郁白眸光漸暗,「你很期待我打電話給你,或者是回你信息?」


  「……」


  側頭,對著她笑了下,他淡聲說,「抱歉,我沒有想到你會那麼期待,這段時間比較忙,沒什麼心思想其他的什麼人或者什麼事,疏忽你了是我不對。」


  「那你……」


  「可有什麼一定的必要跟理由,我需要給你打電話,或者是回信息?」


  她到了嘴邊的語言,被他後面緊接著的話語,堵在在了嗓子眼裡,顧寧臉上的神情,愈發的僵固而白皙到沒有血色,她竭力地勾出一抹笑,聽到自己輕得彷彿沒有力氣的聲音道,「我剛才……沒有答應他的求婚。」


  「為什麼要跟我解釋?」


  「……」


  他又一次的反問,再次把她堵得啞口無言而丟了聲線。


  再之後,霍郁白又是低淡道,「你跟他之間的事,我不關心。」


  就像是在她遍布蒼夷的心房上一次又一次凌遲完了之後,他在最後又狠狠地給她補了一刀,還是用那種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低淡漠然卻又不完全冷漠的語調,把她一顆濃烈燃燒的心,推進了無底的深淵裡。


  「你……是霍郁白嗎?」


  顧寧艱難了半天,才嗓音暗啞的問出聲,連看,都沒有勇氣去看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因為她覺得,倘若去看了,一定會讓她更失望。


  她有點……不太能接受他一副溫和淡然的模樣,說出她跟宋秦川之間的事,他毫不關心。


  霍郁白風輕雲淡的寡漠笑著,有條不紊的清晰吐字,把她打進更深的谷底,「我當然是。」


  這下,沒有勇氣去看他臉龐上的表情,她的腦袋反而埋得更低,扯住他衣角的一雙小手,竟是無力的一點一點的鬆開,強迫著自己,自覺收了回來。


  她輕抿下唇,「我知道了。」


  胸口上,忽然沉重得呼吸困難,她收回的雙手,垂放在身體的兩側,悄然著,一點一點的捲起手指,將手掌握到最緊。


  霍郁白看著她。


  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個子,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倒是有種居高臨下的俯瞰感,他英俊深邃的五官上,籠罩著極深的神色,喉結動了動,正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的慢慢鬆懈,讓他情不自禁快要繳械投降的時候,突然,身側雅廂的門被人驀然推開。


  「小叔——」


  霍少銘出現在雅廂門的門口,正要叫霍郁白來著,可推開的門的同時,他一眼望見站在那裡的顧寧,一怔,緊接著,目光又是一喜,整個神情都亮了。


  他不可思議地叫出聲來,「顧寧?」


  顧寧卻沒有心思管其他多餘的人,自知自己已經沒有立場在這裡待下去,更沒有立場耽擱霍郁白的任何一點時間,她勉強擠出一抹慘白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對霍郁白笑,對霍少銘笑,又或者是自己自嘲的笑。


  她走了。


  一個慘白的笑意,來不及讓人窺覬其中的涵義,她沒應任何人的話,收去勉強艱難的笑容同時,她轉身,從他們的面前走了。


  消瘦的身影,稍顯出落寞來。


  可霍少銘可看不出她的背影是不是落寞,只覺得她有點奇奇怪怪的,跟之前碰上時那副囂張跋扈,嗆他的樣子完全的與眾不同,但他也沒那個心思多想什麼。


  霍郁白凝望顧寧走遠的背影,深邃的目光略有鬆動,彷彿正有什麼東西,從他眼中一點一點的崩裂開,他轉過皮鞋錚亮的腳尖,正要邁開步子,霍少銘拉了拉他衣服,「小叔,你怎麼還在——」


  話還沒說完呢,一個犀利而含著凜冽的眼神,驀然看得他一陣頭皮發麻。


  頓時,咔住了話。


  霍少銘被懾住半響,小心翼翼畏畏縮縮的,「小、小叔?」


  「那個合作本來差不多已經敲定,接下來即便我不在也沒什麼關係,後面由你招呼他們。」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涉及了旁人,霍郁白在一個沒能控制住的犀利目光之後,神情又恢復了讓人看不出心思的淡漠。


  不過,著實也沒見他的臉色好太多。


  隨口交代完一句話之後,霍郁白連多餘一秒的猶豫都沒有,即刻就拔腿走了開,徒留霍少銘一個人云里霧裡的,不明所以。


  「小叔今晚是怎麼了……」他喃喃自語的咕噥,「怎麼今晚的小叔,一直都怪怪的?」


  雖然不是很明顯,雖然之前的霍郁白也是向來不怎麼合群,可從進入帝豪的時候起,他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怪,比這幾天還要怪。


  **

  今晚的顧寧,就像一個無人收容無依可靠,四處流走逃竄的孤楚生物。


  起先,她從霍少銘面前走開,接著,是宋秦川,現在,她又忍不住,先從霍郁白的面前的走開了。


  不清楚究竟算是因為害怕什麼而落荒而逃,還是意識到自己沒有資格跟立場站在霍郁白的面前,直至覺得自己的身影徹底能消失在他的視野內后,她才終於敢放緩下步調來。


  感到落寞么……


  如若不是的話,那麼心房上像被什麼沉甸甸的重物壓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滋味,究竟又是什麼感受?或者是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揪住了心臟,用力揪得她有點生生的疼?

  她不清楚這種滋味,只是覺得沉重得有點難以呼吸。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宛如就像當初宋秦川事事為蘇星雨著想,從而未曾顧及到她一分……或許,比當初那樣的滋味,還要稍微的難受那麼一點點。


  「顧小姐?」有女人的聲音,在她耳畔邊響起,不斷的叫著她,「顧小姐?」


  顧寧整個人都獃獃愣愣的,毫不自知,她竟然不知不覺地又重新走到複式旋轉樓梯口邊,應該是出於本能而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應該離開這個地方了吧。


  畢竟,她好像已經沒了留在這裡的理由了。


  叫住她的人,不是帝豪的侍應生,更不是其他什麼人,而是——蘇星雨。


  直到蘇星雨的身影,擋在她面前,阻止了她下意識挪開的步子,顧寧適才逐漸的回過神緒來,發現自己的面前站了一個人,這個人還在叫著她。


  分明知道對方是蘇星雨,然而她現在卻半點感想都沒有,甚至都不覺得,她眼前站著的人是蘇星雨了,更別談,她怎麼可能會去想,蘇星雨又是怎麼進到這裡面來的這種事。


  有點愣愣的,她木訥地回,「嗯,你叫我?」


  「不是叫你,還能叫誰?」跟在蘇星雨身邊的蘇偉傑,眼神怪異的打量她,低聲嘀咕,「怎麼跟說好的不一樣,顧寧不應該是個挺有心機精鍊的人么,就她這種樣子,當初是怎麼幫宋秦川拿下那些合作的?」


  他們還以為,她整個人都要游神到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他們的存在,沒想到,他們連續叫了她那麼多聲,直到蘇星雨終於忍不住擋住了她的路,她終於才發現他們。


  能幫宋秦川拿下那麼多合作案的人,沒有點心機跟手段是不可能的,可就她的樣子,怎麼看著都傻得可以。


  哪裡像個是有心機有手段的精鍊女人?

  蘇偉傑的出聲,讓顧寧獃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是誰?」


  問完了又覺得多餘,因為沒有必要,不管他是誰,跟她都沒什麼干係,知不知道都毫無意義。


  顧寧有點兒疲憊,擺擺手,「你們讓開,我想回去了。」


  蘇星雨沒讓。


  此時此刻,顧寧是真的煩了,怎麼今晚一個又一個的總是來擋她的路,他們生下來就是為了一次又一次阻礙她的嗎?


  她不耐了,蹙起眉,不太可氣的眼神,瞪向蘇星雨,「讓開。」


  「顧小姐。」蘇星雨還站在她的面前,一動不動,偏巧地擋著顧寧前面的路,認真地道,「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沒什麼話想對你說的。」


  連遲疑都沒有,她就毫不客氣的拒絕。


  但,蘇星雨並沒有因此放棄,仍舊筆致不肯偏移一分,牢牢地立在她面前道,「不會用你太長時間,說完了就可以了。」


  顧寧很頭疼,說不清楚究竟因為什麼而頭疼,她只覺得腦袋凌亂無比,思緒極其混亂,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聽別人說什麼,或者要跟別人說什麼,可看蘇星雨怎麼都不肯離開,她暗暗用力地深吸了口氣,勉勉強強地讓自己壓下心頭上湧起的種種不快和不耐煩。


  適才,她嗓音低冷道,「要說什麼,就儘快。」


  「我來這裡,是想叫你跟秦川和好的。」蘇星雨咬了咬唇,「我跟秦川,沒有你誤會的那些的關心,你犯不著因為我,就不肯答應接受秦川的求婚,秦川是愛你的,他跟求婚就說明他對你一定是……」


  「行了。」她再怎麼強行壓下不快和不耐煩,最終還是被蘇星雨那樣的語氣擾得心煩意亂,她道,「不用來跟我說這些,我想回去了,讓開。」


  「顧小姐……」


  見她還是遲遲不肯讓開身,顧寧乾脆選擇繞過她,從她的身側移開步子。


  猛地,一雙手急急地抓住她。


  身後灌來蘇星雨著急的聲音,「顧小姐你聽我解釋,我跟秦川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煩躁中的顧寧,被她著急解釋的聲音,攪得愈發的煩躁甚至是暴躁,一個沒忍住,她用力地抽回手,可在她抽回手的同時間,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她旁側眼角的餘光里,倏地栽了下去。


  複式旋轉樓梯里,發出一陣攝人心魄的滾落聲,伴隨著女人的尖叫,以及其他看到這個場景后,別人倒吸涼氣的聲音。


  「啊——」


  「出事了!有人摔下樓了!」


  「雨雨——!!」


  最後有一個比較熟悉的聲音,但此時沒人會太注意。


  在短暫的凝滯僵固之後,一瞬間,帝豪的一樓,霎時就炸開了。


  包括顧寧自己,也冷冷而狠狠地的倒抽涼氣,恍然失落的迷茫眼瞳,在這一瞬間有了焦急,也擴大了最大,心房上被什麼重物,狠狠地撞了下。


  她呆住了,一動不動的。


  一旁的蘇偉傑,即刻就朝她給了她一個狠狠地耳光,憤怒咆哮,「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不知道我妹妹已經懷孕了嗎!你居然敢她把拽下樓?他媽的信不信我弄死你?!」


  「啪」地一聲,她的腦袋,被打到重重的偏到一邊,右邊的臉頰上,火辣的疼痛遍布,痛到讓人感覺一瞬間的麻木,在那麼兩三秒鐘后,所有的疼痛感覺,才伴隨著血液的流淌,一瞬間充斥了她所有的感官。


  大概是所有的痛意,在一瞬間如同潮水朝她紛至沓來,幾乎讓人有點分不太清,到底是臉上感覺到痛,還是心上感覺到痛。


  或者,兩者皆有。


  顧寧還是沒能做出什麼反應,目光松滯。


  看見蘇星雨就那麼順著複式樓的階梯,一路滾到了一樓底下,她有點衝動而本能的要下去扶她的,可是不待她有什麼動作,這時,一道煙灰色的身影,撥開了趕過來重重圍觀的人群。


  衝到一樓複式旋轉樓梯口邊,他連忙半蹲下身,扶起疼痛得大汗淋漓的女人,心疼得宛如被刀絞了一般,「雨雨?你怎麼樣,有沒有出什麼事,嗯?」


  「秦……秦川……」蘇星雨疼得滿頭大汗,面色霎時間的蒼白到沒有血,她努力艱難的蠕動著唇瓣,痛苦難言,「我肚子……好疼……」


  她顫顫巍巍的手,抓住他的手臂,眼眶紅了,晶瑩的淚珠子一顆一顆奪眶而出,順著她面頰流了下來。


  痛苦的蹙緊了一雙眉,她艱難蠕動著唇問,「孩子……是不是,要沒有了?」


  宋秦川身體狠狠地一震。


  驀地,他抬頭,一個眼神朝顧寧看上去。


  那個眼神有多兇狠,有多犀利,有多充滿了絕望的恨意,她不清楚了。


  一個耳光,把顧寧打蒙了,但,也打得清醒了。


  是那種,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清醒。


  對任何東西,對任何人,對任何事物,她的腦子開始變得明朗起來,清晰得以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場虛幻的幻境,破碎得淋漓盡致,不留餘地。


  她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朝著他們踱開步子,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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