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瑤瑞垂下眼帘,收起剛才那落寞的神情,其實瑤瑞不是可憐安王,只是想起小時候自己在母親的身邊。失去母親的滋味,大概只有體會過的人才會懂得吧。「時候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安王留下這句話后,便快步的消失在瑤瑞的眼前。
瑤瑞站在原地有些壓抑,回到住處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已經沒了食慾。瑤瑞給自己沏了一杯熱茶,熱氣在喉嚨里沉了下去,溫暖了冰涼的心口。明明屋裡火炭燒的正旺,瑤瑞卻需要滾燙的熱茶,才能感受到一絲暖意。
瑤瑞走到窗子旁望著月亮,幾縷雲絲在月亮上飄蕩的越發
讓人覺得孤獨,瑤瑞雙手交叉抱著雙臂,心裡想著的是安王那琢磨不透的神情。
瑤瑞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下的,只知道自己再次醒來的時候,溫璇坐在自己身邊,瑤瑞一睜開眼睛就看著溫璇的一張抹了茉莉粉,白如雪的臉正盯著自己,嚇得差點沒從床上翻下去。
「溫璇姐姐?」瑤瑞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溫璇也嚇得趕緊站起身子退了一大步。溫璇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瑤瑞道:「你一驚一乍的要嚇死我啊。」
瑤瑞委屈道:「姐姐怎麼在這裡,我也被姐姐嚇到了。」溫璇平復了一下心情,想想也不怪瑤瑞,這好端端的床前坐一個人,就算是自己也會有些驚恐。溫璇雙唇輕輕勾起笑意,歉意的說道:「是我不好,我看你還沒醒,正想叫你起來,沒想到卻驚到了你。」
瑤瑞倒是不在意這些,知道溫璇肯定有事才會過來,趕忙起身從衣架上隨便拿了一件外衣穿上,走到溫璇的面前行了一禮道:「沒事沒事,是我大驚小怪,驚到了姐姐,這是瑤瑞的不是。」瑤瑞道完歉后,追問道:「姐姐何事找我?」
溫璇這時才想起來正事,忙的拉過瑤瑞的手說道:「剛才紫雲宮的人傳話,說是薛昭儀找你過去。這幾日過年,後宮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藍姐姐忙,估計是照顧不到你了,我怕有人給你使絆子,乾脆自己來通知你。」瑤瑞仔細聽著,溫璇喘了口氣接著說道:「紫雲宮的人來者不善,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瑤瑞仔細琢磨著溫璇的話,追問一句:「薛昭儀是今日找我?」溫璇被瑤瑞這麼一問有些發懵,猶豫了一下才回道:「那倒是沒說,我當時站在院子里,聽到了木蘭的聲音,說是薛昭儀要找你,落櫻在門外接的話,我知道落櫻跟你有過節,所以才出門應得,我也只是回了會告訴你,具體說是什麼時候去見,倒是沒仔細的說。」
瑤瑞心裡一笑,溫璇可真是會裝糊塗,剛剛還說的含糊其辭,這倒好自己只是問了一個問題,她倒是直接全都說了,把自己摘除在外。來傳話的人情是她的,但是中間出岔子的事,就是木蘭落櫻的了。
瑤瑞點了點頭笑道:「勞煩姐姐走這一趟了。」瑤瑞行了一禮,送落櫻出門,現在自己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只能是欠人情債了。
瑤瑞右手握著空拳,輕輕敲打著自己的肩膀,雖然想到了那罈子酸梅羹會引來薛昭儀這條大魚,但是卻沒想到是在大年初一。薛昭儀在想什麼,她現在正在孕中又是過年,紫雲宮肯定有絡繹不絕的人來送禮,現在自己過去豈不是引人耳目?這算不算是種考驗?看的就是我是否沉得住氣?
瑤瑞左思右想,覺得有些頭疼。算了,哪次不是賭注,若是薛昭儀真的要怪罪自己違抗她的旨意,我也有辦法應對。
「瑤瑞姑娘,是不是有位瑤瑞姑娘,快開門啊。」
瑤瑞剛想著回床上睡個回籠覺,就聽見門外有太監一邊重重的敲擊著房門,一邊用尖細的嗓音大喊著自己的名字。瑤瑞嘆了口氣,大過年的真是不得安寧。瑤瑞從床上爬起來,披上外套推開門,迎面而來的除了寒氣,還有一個瘦竹竿太監,沒收好自己揮舞的手臂,狠狠地砸在了瑤瑞的肩膀上。
「哎喲。」瑤瑞疼的叫出了聲,剛想怒罵太監兩句,就看見後面還有一個侍衛模樣的人,正背著昏迷不醒的婉涼。瑤瑞忙的就推開了瘦竹竿太監,撲向了婉涼。瑤瑞仔細的打量著婉涼,婉涼的臉紅的嚇人,瑤瑞伸出手來輕輕一摸,滾燙的臉頰嚇得瑤瑞頓時變了臉色。瑤瑞催促道:「快快,進屋。」
幾個人將婉涼弄到了床上,瑤瑞為婉涼整理被子的時候,看見婉涼的右腳踝處的白色裹布還有些許鮮紅血色。瑤瑞趕緊拉過瘦竹竿太監怒道:「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變成這樣了?」
瘦竹竿太監先將背人的侍衛推出了屋子,然後神秘兮兮的跑回來,沖著瑤瑞嘆了口氣說道:「這具體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她衝撞了德妃娘娘,德妃娘娘罰她跪在御花園,跪了好幾個時辰,要不是雲舒公主看她沒回來,讓我去找她,估計現在已經死了。」
德妃,瑤瑞一聽到這兩個字,眉頭就鎖在了一起。
那瘦竹竿太監,看瑤瑞半天沒說話,用胳膊肘推了推瑤瑞,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看你這六神無主的,我得給你提個醒,趁現在天還亮著,趕緊去收拾收拾,把能賣的都賣了,然後湊夠了錢去太醫署去找個副使給看看,開個方子。要不然的話,估計熬不過今晚了。」
瑤瑞覺得這話自己沒聽明白,直截了當的問道:「公公直說吧,這太醫署的事我不懂。」
瘦竹竿太監有些驚訝,看瑤瑞也不是個新人苗子,竟還不懂這種規矩。瘦竹竿太監突然覺得自己身負重責,一副要讓瑤瑞醒悟的樣子,嚴肅認真的說道:「這我得給姑娘好好說道說道,這太醫署的太醫都是給宮內的貴人看病的,咱們宮人得了病只能找副使看,這副使還要分是內侍太監還是外宮臣子,若是平日里還能請那些外宮的副使來看病,可是現在是過年,除了幾個在皇上身邊的太醫,其餘的人都休假出宮了。」
瑤瑞明白的點了點頭,示意瘦竹竿太監接著說下去。
瘦竹竿太監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平日里,那些個內侍副使出診也就要五十兩診金,可是這又是性命攸關,又是過年的,我估計怎麼也得二百兩。」
「二百兩?」瑤瑞驚訝的叫出了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瘦竹竿太監。雖然自己以前在玉華宮的時候,有各種的賞賜確實掏得起這些錢,但是自己一年的薪俸也只有十五兩而已,也就是說普通的宮女生個病就要花進去三到四年的薪俸,這簡直是土匪。
瑤瑞還想問瘦竹竿太監幾句話,耳邊就傳來了婉涼痛苦的叫喚聲。瑤瑞趕緊半蹲著湊近婉涼,婉涼臉上的熱氣如同滾燙的熱水般沖瑤瑞襲來,瑤瑞趕緊打來了一盆涼水給婉涼降溫,從屋外回來時瘦竹竿太監已經不見了蹤影。
瑤瑞一遍又一遍的給婉涼換著面巾,可是不論多冰的面巾,都會被熱氣侵蝕。瑤瑞看著婉涼的額頭上的汗珠一顆一顆順著臉頰留下,知道瘦竹竿所說的話並不誇張,若是不去請大夫,就算是不病死也會落下終身的病。
瑤瑞翻箱倒櫃找著銀子,都是宮女出身瑤瑞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私房,可是瑤瑞翻遍了整個屋子也沒找到一兩銀子,這可怎麼辦,瑤瑞有些慌張,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流清,也不知道該不該找。
藍姐姐估計不在桃韻閣,好歹是人命關天,自己去找溫璇,她應該會有銀子吧,應該會借給我吧?瑤瑞心裡沒有底氣,畢竟這宮裡的人都是好幾幅面孔,你好時一個樣子,你倒霉時又是一個樣子,只能碰碰運氣了。
瑤瑞一路小跑到了桃韻閣,剛想進去就被一雙手無情的推了出來。
落櫻一臉刁鑽的站在瑤瑞的面前,瑤瑞知道落櫻來者不善,但是一想到婉涼,軟下來性子求饒道:「落櫻,我是來找溫璇姐姐的,你讓我進去。」落櫻哪會讓瑤瑞如願,上去就將瑤瑞推下了樓梯,瑤瑞壓下心中的怒火,咬著牙說道:「婉涼姐姐病的不行,你讓我進去找溫璇姐姐,我怕晚了會出事。」
落櫻提高了嗓音嚷嚷道:「喲喲喲,您還知道救人呢,得了吧,你不去害人就不錯了。」桃韻閣裡面的宮人聞聲出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一副又有熱鬧看了的樣子。
落櫻看到瑤瑞羞愧難當的樣子,將臉湊近瑤瑞,嘴巴一撇壞笑著說道:「怎麼的,您還委屈了,誰不知道您害人的本事天下第一,這還過著年呢,您就要害死同屋住的了,你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瑤瑞不吭聲,任由落櫻掐著嗓子尖聲說道。
「我也聽說了,她把一個宮的宮女都害死了。」
「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有姐妹原先在玉華宮,說她會那些髒東西。」
「難怪呢,做了那麼多壞事,卻不曾受到任何責罰,原來會那個。」
眼看著桃韻閣門口的人越聚越多,瑤瑞知道再在這裡跟落櫻糾纏下去,耽誤婉涼姐姐的病情不說,到時候驚了聖駕,藍姐姐問起罪責來,有理也變得沒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