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相見
聽完塔琳娜敘述完,逍遙驚成了一尊石頭,無力行動,不力言語,她認識的紹凌是如此的驕傲,她縱橫於刀劍之間,眼中何時容得下一絲敗筆,她們那日雨中相遇,若她說貪生怕死,可是每次殺伐之中她又何時懼過生死,而如今這般結果,讓逍遙的腦中一片空白,她無法想象此時的紹凌會經歷些什麼。
她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身上的顫抖,那些紹凌身上的刀傷和痛苦,她只盼能代替承受哪怕半分,只恨自己為什麼如此文弱無力,兩人僅一湖之隔,卻無半點辦法。
「我要救她。」逍遙抬起深埋著的頭,她雙眼通紅,眼淚始終在眼中打著滾沒有滴出一粒。
塔琳娜有些驚愕,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子說得如此決絕,可是武備司的實力她已見識,若要救紹凌,如同登天,塔琳娜自嘲的說道:「這又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逍遙收拾掉眼框里的眼淚,正聲說道:「螽羽我都能幫她要來,人我一定也能救出來!」
塔琳娜側開頭不再說話,紹凌被俘也皆因她們而起,可是為何自己如今卻又如此懦弱,塔琳娜輕嘆了口氣,既然任務失敗橫豎都是死,自己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你們先去武備司探下情況。」塔琳娜用力坐了起來,忍住一身的傷痛:「我去尋阿其罕他們。」
「大叔。」逍遙看著靠著門房拔著煙桿的烏恩。
何需等逍遙吩咐,烏恩已知逍遙所想,若是遇事之人是別人逍遙還會猶豫三分,如今遇事之人偏是那紹凌。煙桿往門邊上敲了敲,烏恩說:「我這就去找船,收拾下我們馬上出發。」便轉身往樓下走去。
有錢自然好辦事,烏恩不僅找來了一艘稍大的漁船,船上還配了六個結實有力的當地人充當槳人,現在迫切的不僅是逍遙想見紹凌的心思,如果一切真實塔琳娜所言,紹凌性命也自然危在旦夕,逍遙早看到她一眼也是早安一分心。
北岸到南岸共計十八里有餘,雖然照顧塔琳娜多少廢了一些時間,可是集六人之力要趕上先前離開的阿涼不是並無可能,只要跟著阿涼他們進了武備司,那便是離紹凌更近一步。
此時太陽已從逍遙左邊緩緩升級,靜湖之上碧空萬里,湖中鳥行魚躍,這是逍遙第一次游於靜湖之上,可是她卻全無心思觀看,她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希望在那茫茫的湖面上能看到阿涼小舟的一絲蹤跡。
她睜眼不斷的尋覓著,哪怕湖中的泛起的陽光如針一般刺眼,還是擋不住她用力的眺望,這一切烏恩看在眼中,這位漢子也不言不發,他靜靜的抽著煙,任逍遙去放肆著自己的情緒。
世間幾度痴兒女,情到深處無尤怨。
逍遙追到阿涼時,她與阿布也正准靠岸,見到逍遙與烏恩的到來,阿涼也是滿腹疑問,她倉促的下了船,兩隻手還各提了一籃子草藥,而身後阿布也小心翼翼的拉著那些獸皮,生怕沾到了些水。既然六個當地人是給了錢的,自然不能白白浪費了銀錢,烏恩給他們使了個眼色,讓他們上前去搭把手,自己則往前了幾步四顧環望著,武備司距這個北岸的碼頭僅僅兩三里路,那森嚴的大門就在眼前,門上武備司三個字清晰可見。
「逍遙,你怎麼來了?」雖然不知所以,不過多些人手幫忙搬東西阿涼倒是樂意的。
「不好解釋,一會你帶我進去就是了。」逍遙忙也去地上撿起一串干肉,跟著阿涼往武備司的方向走。
阿涼見逍遙一色焦急之色,比清早的自己過之而不急,自然也長了心思,她前去救她爹,這逍遙卻怎麼突然參和起來,定身問道:「你先說什麼事,我再帶你進去。」
「求你了阿涼。」逍遙軟下聲音,就連同說話都動作在這十二歲的女孩面前都顯得卑微,可是她又怎麼敢跟阿涼說自己是去救人:「我朋友在裡面,我得去看她,你就帶我進去吧。」逍遙看著那些個要送給武備司的東西,又馬上說道:「如果這些東西不夠,我還有錢,總之你缺什麼我都能給你添置。」逍遙的聲音慢慢的慌亂起來:「我求你了,你只要帶我進去就行了。」
阿涼看著逍遙手足無措模樣,那語無倫次的話語,這與擔心父兄的自己有何不同,若不是極好的朋友,又何故如此慌亂,阿涼心裡一軟,泄氣說道:「走吧。」轉身向武備司走去。
逍遙提著手中的干肉趕忙也跟了上去。
過了武備司大門的檢查,逍遙一群人在衛兵的監視下朝著兵營方向走去,逍遙伸著頭往兵營方向觀望,根據塔琳娜的描述她知道紹凌大致是在那個方向,可是那些來往的徭役們比肩繼踵,他們肩上扛著的樹木又粗又裝,挑著生鐵的,推著兵器來來往往,他們遮擋住逍遙的望眼欲穿。
「你看什麼!」一個衛兵朝逍遙身上猛推一下。
烏恩忙擋了過去,一臉獻媚的對那衛兵說道:「寨子里的,沒見過世面,長官息怒。」
「都老實點。」那衛兵又身向一群人喝道。
烏恩趕忙走到逍遙邊上,壓著頭小心的對逍遙說:「你別急,見機行事。」心裡則想到平時這處事不驚的東家,今日倒是亂了步子。
逍遙點點頭,保持著謙卑的動作緊跟在阿涼身後,雖然自己的觀望被喝止,可是她就算低著頭也不放過任何觀察的可能性,可是無論怎麼顧盼她看到的,都是過往的徭役和冷酷的士兵。
走到北邊的兵營前衛兵讓他們停下,僅放了阿涼一人進去,另又出來一位階位更高的兵士,開始著人打點著他們帶來的東西,而這麼短暫的時間似乎卻過了很長很長。直到阿涼一臉淚痕帶著他那個備受折磨的父親與哥哥走出兵營,逍遙心中便又急了一分。這唯一能用的機會已過去,如果待阿涼一行人走出這武備司,她便再無進入這裡的可能性。可是烏恩像是知她心事一般,伸出手死死按住她的肩,不讓她自己行動半步,烏恩保持著對士兵一臉的獻媚,咬著開勸阻道:「東家,不可善自行事啊。「
「烏恩,我辦不到。」逍遙回頭,悲聲說道:「我怎麼能明知道她在這裡,卻又這樣離開。話畢她推開烏恩,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讓她往刑台的方向跑去,就算她腦海里對刑台的映像只是來自於塔琳娜的口述。
她在人群中東跌西撞,她埋著頭用盡全身力氣奔跑著,既使身後的衛兵緊跟在她身後,即使她甚至不知道紹凌在哪裡,可是她只想最快的時候,找到心中的那個人。
「大膽!「隨著一個嚴厲的聲音,一個中年男子出現在逍遙的跟前,那男子一身官服穿的一絲不苟,如此仲夏那帽冠也認真帶在頭上。
逍遙被男子的聲音嚇住,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而身後的士兵已然接近,逍遙回頭看著被衛兵們架著的烏恩他們這才又緩過了心思,她吞了一口唾沫,顫抖的說道:「大人饒命,小女子無意衝撞。」
「他們是誰。」男子打量著逍遙和她背後阿涼等人,不過此一行人穿著心裡也多少清楚這是瑤人無異。
一位十長小步跑上前,他身邊的士兵們來到逍遙身邊將她架了起來,十長對著男子行了一個軍禮,正身道:「回院卿大人,這是來贖人的布瑤人。」又指了指逍遙:「這個丫頭不知道怎麼就贖人的隊伍里沖了出去,驚擾了大人,請贖罪。」
「瑤人?」謝霽安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逍遙一群人,他們皆是短衣短褲,女子腰間還露著一圈肉,完全一副尚未開化的樣子,謝霽安冷笑一聲:「聽說你們最近對武備司意見很大啊?」
這是瑤人自己的事,逍遙自然不方便作,不過聲音倒是響起了扎吉的聲音:「這靜湖千古以來就是我們瑤人的,你們憑什麼這麼對待它!」不過話音剛閉,扎吉的頭人就被士兵結結實實的打了一下。
「這是洛國的領土,你們瑤人是洛國的子民,靜湖是洛王的清湖。」謝霽安理了理袖口說:「什麼時候,成了你們瑤人的湖了。」謝霽安從逍遙身邊走過,這個莽撞的女孩入不了他的法眼,他來的扎吉跟前,狠狠的說道:「既然你們不知上下,不懂規矩,今天就讓你們學學什麼叫規矩。」
謝霽安大手一揮,士兵們再次用力將幾個擒的死死的:「拉去刑台。」
謝霽安在這武備司,走到哪裡都會有人讓出一條路,此時從逍遙到刑台之間,剛才還熙熙攘攘的徭役們已經移開到兩側,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刑台之上紹凌還是那樣一身黑衣,可是人卻不是往日的那個她,那十字架如同插入地中的利劍緊緊的禁錮著她的自由,那持刀的手腕被固定在兩側,脖子上套著牛筋做的繩子,那繩子緊緊勒著她的脖子,卻又不讓她至死。兩個守衛駐立在她身邊,指著紹凌對著那些徭役們大聲威脅,沒有什麼比此時這個鮮活的例子更有威懾力。
如此的畫面,連烏恩看到心中都絞上幾分,他側頭看著身邊的逍遙,她現在的顫抖是如此的明顯,剛才還焦急的腳步卻不願再往前移動半分,那美麗的臉上再無一絲血色,這種看著親人上刑台的感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烏恩伸手攬著逍遙的肩,他如同一個父親般想給予女兒依靠,可是逍遙冰冷的身體卻告訴著烏恩,她此時的心是如何的害怕。
「東家,穩住。」烏恩小聲提醒道,又將逍遙拉到阿布和一行當地人後方:「我們是來看情況的,切莫衝動,留住命才能救她。」
對於烏恩的勸阻逍遙緊握住拳頭。
此時紹凌就在她的眼前,可是她卻不能上前觸碰,紹凌那熟悉的臉上布滿了淤泥和血漬,她卻不能為她擦拭,她終於來到了她的面前,那日思夜想成為了現實,可是她連紹凌的名字都不能喚出,逍遙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的陷入自己的肉中,而她自己卻感受不到。
「弄醒她。」隨著謝霽安的命令,一盆水潑到了紹凌的身上。
紹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此時那薄薄的眼皮卻有千斤之重,眼中的世界依然很模糊,紹凌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似乎來證明自己沒有死,可是同時又喚醒了身上的疼痛,麻骨散沒有讓她死,
可那種精疲力竭和一身的刀傷,卻是讓她痛不欲生,只是此時她已沒有□□的力氣。
眼前的視線逐漸清楚起來,眼前的人為什麼讓自己感覺那幻覺還沒有消失。
「逍遙。」紹凌用儘力氣說道,即便用盡全力可是也沒人聽到。
當然遠在半丈之外的逍遙也沒有聽到,但紹凌微微的彈動卻讓逍遙的心狂跳著,至少她還活著,逍遙往前沖了半步,卻又被烏恩拉了回來。
就是這樣細小的動作卻讓紹凌證實了這不只是一個幻象,但為什麼逍遙會出現在這裡,紹凌猛然抬頭,她那雙血絲還未消退的雙眼直直的盯在逍遙臉上,可是又迅速的移開,此時對逍遙多一分的注視那就是多一分的危險。她將目光移到謝霽安身上卻未說一語,她不知逍遙在此是何原因,但是她不能讓謝霽安對逍遙有更多的注意。
「很好。」謝霽安看著清醒的紹凌,微笑點頭:「我以為你會活不過今天。」他又轉身對著刑台下的逍遙一行人指著紹凌說道:「我不管她是誰,不管她為何而來,武備司的權威不容被侵犯。」謝霽安從腰間取下自己的鞭子,他往空中用力一甩,震天一響,他輕笑兩聲:「現在,我讓你們看看,什麼是武備司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