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沈秋成那個外甥女潘多多就是有名的混世大魔王,她調皮搗蛋,沒少挨父母家人的打,可是沈秋成寵愛著她,只要她一做錯事,第一個尋求的保丨護丨傘必然是沈秋成——他在她身後幫她處理各種問題,儘管都是一些小孩子的芝麻綠豆大的破爛事。
只不過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他再也保護不好他的外甥女了。
晚上沈秋成從醫院離開,就開車去了潘多多學習鋼琴的藝術學校,那個時候還沒到下課的時間,他就給沈纖夏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他來接潘多多了,接到孩子後會去他們家共進晚餐。
沈纖夏笑了,一口答應下來,並在家準備食材。
等待的時間總是枯燥無味的,沈秋成坐在車裡無所事事地抽著煙。
然後一輛半新半舊的麵包車就大搖大擺地從他面前駛過。
不知是出於什麼第六感,沈秋成竟然下意識地記下了那輛麵包車的車牌號碼。
緊接著,那位鋼琴老師就從學校里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
沈秋成開門下車——那老師自然認識沈秋成,一看見到他就哭了出來,抖著手指不知道朝什麼方向亂戳過去,聲音撕裂地叫道:「他們……他們……他們把多多搶走了!!」
沈秋成猛地皺起眉頭,然後他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了剛才那輛麵包車在他面前駛過的場景。
他立刻扶住那位老師,甚至還晃了兩下讓她冷靜下來,然後他報了個車牌號碼,並說:「告訴警察,所有的這一切!快去報警!」
說完他立刻轉身跳上車,頃刻間車子就飛奔出去。
他朝著剛才麵包車消失的路線開過去,但顯而易見的,一無所獲。
他將車子停在路邊,給沈纖夏和潘拓打電話,他們那邊的場面已經近乎失控——人民警察已經在第一時間聯繫上了潘多多的父母,他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沈纖夏在電話的另一端驚慌失措地大喊著:「秋成!會不會是那些殺了辰風的人?他們帶走辰風還不夠,這次又來索多多的命!」
其實這也正是沈秋成擔心的,乃至害怕的事情,但這個時候他不能先亂了陣腳,「姐,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你想啊,送走我大哥姑且還能說得通,但多多一個小孩子,她能跟我大哥一樣?最多最多是一個人質的作用,不管怎麼說,她肯定是安全的。一切先等警察調查出那輛麵包車的來歷再說吧。」
沈纖夏聽完沈秋成的分析,也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但還是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沈秋成就靜靜地聽著沈纖夏撕心裂肺的哭聲,心裡也忍不住感嘆一句——這就是母親。
很快有關那個車牌號和麵包車的線索就水落石出。
那輛麵包車竟然錄屬於晏權的公司!
潘拓是一時半刻都忍不了,新仇加舊恨,直接帶上一幫人衝到晏權公司那裡要人。
沈秋成全程一言不發,但他總覺得事情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粗暴。
晏權與沈辰風之間的過節那是人盡皆知,之前沈辰風的命案他到現在還沒完全脫清關係呢,他會將自己又卷進潘多多的案子里嗎?
動機是什麼?目的又是什麼?
如果說目的是他,那就太他媽啼笑皆非了——不止沈秋成不會這麼認為,他也知道晏權不會這麼做。
更何況,晏權是那種會粗心大意、或者說耀武揚威到讓手下開自己公司的車去作案的人嗎?
當然不是!
第一公子做事要是這麼輕而易舉地被揪住了馬腳,那他也早就遭了大殃了。
所以真相併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樣子!
濕濕鹹鹹的海風如浪潮一般撲著站在檢疫大樓頂層的沈秋成。
檢疫大樓有十二層,距離晏權公司大概幾十米不到,兩者都鄰靠著海邊,視野非常好——能看到燈火輝煌的碼頭、或豪華或冷肅的遊艇,再往遠了眺,還能看到茫茫無際的大海,以及海面上與星光相互輝映的漁燈。
沈秋成撐在樓頂欄杆邊上,微傾著上身俯瞰人頭攢動的碼頭,指尖的香煙才點燃,沒抽幾口就已經燃至濾嘴了——海風實在太大,除了頭髮和衣擺被吹的亂舞,連煙都沒法好好地抽。
今晚的碼頭上遍地都是潘拓和晏權的人。
但好戲還未開始。
潘拓已經氣勢洶洶地來了,現在人就坐在車裡。
可晏權呢?
在醫院躺著?還是在來的路上?
沈秋成想到這,就含義不明地哼笑了一聲,將燃盡的香煙扔掉,換上一根新的。
晏權……
也是一個十分有趣的傢伙,一個彷彿被時光異常恩寵與眷顧的男人。
十五分鐘悄悄流過。
一輛悍馬風馳電掣地從遠方沖了過來,轉眼間就穩穩地停在檢疫大樓之前。
沈秋成看到晏權走出駕駛位,依然如故地靠在車門上——即便相隔十二層的距離,沈秋成彷彿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強烈的懶懶散散的氣息——晏權微低著頭,從動作上來看,應該是點燃了一支煙——下一秒就有人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來。。
他們交談了幾句——當然沈秋成根本不可能聽到具體的內容。
另一位手下在晏權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朝上豎起一根手指。
晏權順著那根手指的方向抬起眼帘,從檢疫大樓的一樓開始,一層層地看上去,視線最終停在了頂層。
明明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卻像是一切都已融入了漆黑的暗夜裡。
沈秋成在俯瞰晏權。
晏權在仰望沈秋成。
「叮——」晏權的手機毫無徵兆地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微微挑眉的同時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似笑非笑地接起電話——「喂?秋成成。」
心情不錯?沈秋成笑了笑,無視了那個故意噁心他的稱呼,「晏大公子。」
「所以說,你還真是思念我啊,」晏權毫不掩飾口氣中挑釁的意味,「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實還不是為了偷偷摸摸的見我一面,大半夜的領著你家那些人在這丟人現眼?」
「晏大公子的面,我不想見你都會自己送到我面前來,為何要偷偷摸摸?」沈秋成一開口就灌了一嘴的海風,他只好轉過身去,背脊輕輕地靠在欄杆上,「你好像忘記了,當初可是你巴著我,懇求我進你家的大門。」——沈秋成故意用了「懇求」這兩個字,就依照晏權的性子,他會懇求誰?
只不過是晏權挑釁沈秋成,沈秋成就要回敬晏權罷了。
「說到我家大門……」說話中的晏權突然看到一個身材強壯魁梧的男人撲向他,他蹭在車門上飛快地側了一下身躲過,手機因為慣性脫手而出——那男人整個人砸在了晏權的悍馬上,緊接著就被晏權的手下給死死地按住了。
原來在二人通話的期間,已經有沉不住氣的人小範圍小規模一觸即發地動起手來。
晏權彎下腰,撿起掉落在地的手機,淡定地撥回電話,又將剛才說到一半的話給說完——「說到我家大門,你還欠我一個偌大的人情債呢,怎麼?沈小少在商場上跟別人說話算話,碰到別的事情就出爾反爾、恩將仇報?或者只是對我差別對待?」
沈秋成在電話被掛斷之前聽就到了對面吵鬧叫喊的聲音,他又轉回身向樓下看去——剛剛發生的畫面盡數落進沈秋成的眼中。
只是沒想到晏權竟然不合時宜地又把電話掛了過來,並且說了一堆更加不合時宜的話。
「還啊,我當然還,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是我的恩人,但是你一直不說讓我還你什麼啊。不過最近我知道了——」沈秋成輕輕的笑聲被狂烈的海風吹的一絲不剩,「不就是玩你嗎?」
晏權的嘴角難以自持地一勾,沉吟了片刻,才說:「玩你。」
沈秋成:「玩你。」
晏權:「玩你!」
沈秋成:「玩你!」
晏權又躲過了一雙對準他鼻尖的拳頭,單手撐在悍馬的車門上,嘴裡還不忘說:「玩你!」
「……」沈秋成住了嘴。
晏權並沒有因為沈秋成的休戰而停止,單單口吻里聽來,頗有幾分氣急敗壞的味道,「玩你!」
「……」不僅僅是晏權,連自己也是,沈秋成彷彿能看到「風度」二字在摧枯拉朽地崩塌著……
沈秋成抬起手按了一下額角,問:「你不覺得在當前的情況下我們兩個像幼稚鬼一樣打這種奇奇怪怪的嘴仗很無趣嗎……?」
「……」晏權停頓了幾秒鐘后,坦然地回答,「……覺得……」
短暫的相對無言——
「我外甥女到底怎麼回事?」沈秋成說,「我不認為這些事你是始作俑者,但也並不是跟你全無關係,我需要你的一個解釋,晏權。」
晏權的笑聲從古怪變得曖昧起來,「不要這麼模稜兩可,說清楚——你只是想聽我的解釋,還是想讓我幫你?」
說完,晏權就看到遠處的沈秋成從檢疫大樓里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