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種腦殘帥
蔡斯年茫然看著他,不知道自己哪裡沒編周全。
「好好演你的戲吧,這些想都別想。」
宮政和又說了一句疑似感嘆號結尾的話,站起身,在屋檐旁徘徊了兩秒鐘,縱身跳了下去,那架勢彷彿跳崖了。
蔡斯年趕緊伸頭下去看,見宮政和大步流星往園外走,仍然端莊高雅,但步子好像不一樣大了,像是壓抑不住,堅硬的玉質外殼破了個縫。
蔡斯年怔怔道:「別是瘸了吧。」
他往下看了一眼:六七米,也是夠高的,快相當於三層樓了。
『生什麼氣啊,』他想,沒意識到自己想問題的方式很好脾氣,『不就是讓我演個腦殘么,有什麼大不了,還把自己摔殘了,這氣性可真大。』
他輕飄飄像片羽毛,又像只黑貓,從屋頂上躥了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想著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又覺得人家不缺人照顧,不缺人服侍,何必去湊。想起傳說很了不起的霍夫曼老樹精,覺得不是這些人有病,就是這個時代的觀眾腦子跑偏了。
那個一長串名字腦殘劇本,能有什麼好,能給人心留下什麼震撼?
可是老樹精,不,霍夫曼,就是覺得這劇本很震撼人心,自己也非常上心,趕走了蔡斯年之後,就馬不停蹄地開始找繼任男主角,然而找了十幾天,居然一無所獲。
這個年代生活太好,人民群眾沒有溫飽問題就喜歡娛樂至死,雖然虛擬偶像如一年四季的韭菜,割了一茬還有一茬,過氣一個連的能再造出來好幾個團,但出奇的是,人們最喜愛的偶像還是真人演員、歌手等等。這個年代的人將這些都奉為藝術,格外崇拜這些有血有肉,能呼吸有靈魂的「藝術家」。
文化產業佔了全星際總產值的三分之一,人人都想當「藝術家」,演員如過江之卿,小演員更是多如牛毛,霍大導一呼,短短几天就千百人應,恨不能跪在他老人家腳下山呼萬歲,求給一個侍寢……不,試鏡的機會。
霍大導挑挑選選地試了三五十個,又試了三五十個,又試了……總之感覺自己都品鑒了三千佳麗,偏生沒有一個入他法眼。
不只是不入法眼,就連矮子裡面拔高子都做不到。
這倒不是說演員素質都那麼不濟,沖著他的名聲,幾個不錯的二線演員都來過了,但是就是沒有一個人是路德維希,沒有一個是他心中那個悲劇王子!
霍夫曼導演的眼中更飄渺了,臉皮更愁苦了,皺紋一瀉千里,從流水成了大瀑布。
『難道天底下竟沒有那個人嗎?』他悲哀至極,剝奪了編劇的工作,奮筆疾書,自己開始續劇本,要把一切河吼海嘯一般的愁悶全部發泄出來。
就在他寫到一半的時候,河希禮來了。
河希禮這個人說不呆,內心確實有點木,舉止也拘謹,說呆,為人做事確實有一手,大約就是腦子轉時就超一流,平日就僅分出把自己打扮華麗整齊,以示禮貌和最好狀態的精力,待機修養。
他專門請霍夫曼導演去看了日本藝妓的表演——這個年代,藝妓就像百老匯,或者趙本山大舞台一樣,很多是定點定場演出的。霍夫曼就好這一口,看著面如白餅,唇如點櫻的藝妓,唱著鬼來了一樣的詭譎小調,踩著步子邁大就要驚擾了什麼似的的舞步,感動得再次淚流滿面,吸著鼻涕對河希禮感慨:「多麼悲傷啊!」
河希禮看著藝妓面無人色的化妝,心想:是有點悲傷,也不知道妝化這麼重,會不會長痘。
這就跟他初見蔡斯年,心想「看來沒斷營養」一樣,是一種脫線的思維方式。
但他行為就很「在線」,趁著散場給霍夫曼展示一段視頻:「您看。」
霍夫曼抻頭一看,心想『這不是被我罵走那俗小子嗎』就不想再看,誰知漸漸看了進去,還微微睜大眼睛。
視頻中本來是蔡斯年當年那個歌唱組合的發布會,這時候蔡斯年已經被除名,向影視圈「發展」了,然而人家發布會開得好好的,蔡斯年忽然一身保鏢打扮地衝出來,拎起桌上的杯子牌子就往主唱身上砸,不小心砸到旁邊另一名成員,居然還專門停下動作,正經有禮地說了聲「抱歉」。
實際上,他能順利衝上來,也比較神奇,可以猜想大約是裝成了保鏢,但分明又是不同。保鏢服裝都很低調,偏偏他走保鏢風格,卻又戴了諸多配飾,像只披上烏鴉皮的花孔雀,尤其是胸口一條七彩領帶,簡直是「驚為天領帶」,把他襯得怎麼看怎麼像進城的精神病患者。
蔡斯年邊砸邊罵:「誰說我唱歌不好聽?我唱歌特別好聽!比你好聽多了!我是用了感情的,感情!你有嗎?!」
媒體紛紛拍照錄像,一群人上來拉住他,蔡斯年一身名牌,拆開了都是好貨色,合起來像是插了一身靚麗華貴的雞毛,他忽然湧出一臉眼淚,特別悲壯地涕泗橫流。他挺胸抬頭,像是唱星際歌一樣,驕傲地唱起了之前專輯那首主打歌,聲情並茂,要不是被人抓住可能還想跳舞。唱完后一抹眼淚,轉過頭,咬牙切齒,彷彿對自己說:「別低頭,王冠會掉!別流淚,賤人會笑!」
這是地球時代的古話,在某個圈子裡傳承至今,流傳甚廣。
主唱的手被劃出了血,一身是水,看起來非常可憐,神色卻可憐中帶著鎮定:「斯年……」說完低頭長嘆一聲,寬和而無奈,傷口正對鏡頭,側臉大概是角度選得好,又顯得不忍直視,又比正臉好看。
他擺了一會姿勢,對媒體說抱歉,為蔡斯年解釋:「他就是太難過,可是……唉,他孩子氣,我從前當他是弟弟照顧他,他跟我這就是鬧一鬧,經常這樣,沒什麼事的,我們接著採訪。」
遠遠的,蔡斯年咬了什麼人的手,嘴角帶血地衝出來,大叫一聲:「我是最強的!沒人能打倒我!人可以被殺死,但不能被打敗!」
說著擺了一個帥氣的姿勢,威風凜凜,神情嚴肅,眼神殺人,是一種腦殘帥。
然後被拖走了,拖走途中似乎被暗暗揍了幾拳,嘴角血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