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霧太大了,我們遲早會被分散的。」蕭遠航低聲說:「互相拉著手太影響速度了,而且如果遇到危險,我不能快速做出反應。」
巴崇義聞言停下腳步,拽著巴英站在原地,他的目光從蕭遠航背後的木匣上掃過,道:「之前我就想說,但礙於巴侯大人,沒有當面問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蕭遠航言簡意賅道:「找人。」
「聽說之前你們同事在我家住了幾天。你們來找他,這我知道。」巴崇義冷聲道:「那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的同事,又是來幹嘛的?」
巴英在他背後拽了拽他的衣角,有些緊張道:「崇義哥哥,你們不要吵架……」
「阿英,待在我身後。」巴崇義怒斥一聲,懷疑的看著下方的三人,然而還未等他再開口,巴崇義發現那三人突然有了動作。
黑色的手錶毫無預警震動了起來。
賀飛章和蕭遠航幾乎同時抬起手,朝著錶盤看去。周放也帶了手錶,但他只是皺起眉頭,沉默的將背包從肩上卸下,從裡面拿出那把分體弓。
賀飛章掃了眼腕上的手錶,那裡有個標記悄然出現在錶盤上,並且逐漸朝他們接近。他深吸一口氣,學著周放從背包里取出那兩個指虎,慢慢套在手指上。
巴崇義眼睜睜看著他們從包里拿出武器,待看到蕭遠航打開木匣,取出一柄殺氣騰騰的長刀,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喂!你們要幹什麼?」
「崇義大哥,麻煩往後面站一站,一會兒記得護住巴英。」賀飛章朝他笑了笑,做了幾個伸展運動,又順便活動了一下手腕。他身後的周放這時已經將分體弓組裝完畢,箭筒被安置在了背包側面,方便取箭。
「這裡是我族大墓,你們想幹什麼?」巴崇義眼看不對,他從背後抽出砍刀,喝道:「把武器放下,和我回去!」
「呃,恐怕來不及了。」賀飛章按了按指關節,眯眼注視著遠方,喃喃道:「它朝這邊來了。」
「天黑霧大。」周放看向蕭遠航,道:「用你的眼睛看一看。」
蕭遠航點點頭,閉上了眼。就在他閉眼的一瞬間,賀飛章分明聽到一聲鷹嘯,接著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飛鳥自他身後騰空而起,向著寄生獸的方向去了。
這就是蕭遠航的寄生獸,一隻名叫「阿飛」的巨型鷹隼。不過顧及到普通人在身邊,蕭遠航沒有直接讓阿飛現出身形,而是將它轉化為虛像,前去探路。
賀飛章聽過謝晉鵬的課,知道這是寄生者獨有的本事,除了寄生者們的寄生獸,異種是不能虛像化的。當然,對寄生者和異種而言,即使寄生獸化為虛像,在他們眼裡也如有實質。
片刻之後,蕭遠航睜開雙眼,沉聲說:「西北十一點鐘方向,500米遠。它寄生在了一隻殭屍身上,正在追一個女人。」
蕭遠航疑惑道:「它竟然不在地底的墓室里,那元齊正為什麼還要下墓?」
周放張弓搭箭,箭尖直指西北方向,隨口道:「先收拾了它再說。」
「ok,我準備好了。」賀飛章雙手撐地,身體拱起,做出一副賽跑的預備姿勢,與此同時,他曲起的左腿開始暗暗蓄力。
蕭遠航點點頭:「還有300米。」
「等等,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巴崇義乾脆將砍刀戳在地上,拉住巴英有些無奈道:「有敵人要過來了?」
蕭遠航:「是殭屍。200米。」
周放伸展雙臂,將弓弦拉到了極致。賀飛章低下頭,緩緩吐息。
蕭遠航:「100米。」
賀飛章瞬間蹬地,他身體猶如炮彈一般直衝出去,一頭衝進雜草叢中,消失在了濃濃的迷霧裡。塵土飛揚間,只在原地留下兩個入土三分的鞋印。
蕭遠航:「80米。」
周放的合金短箭離弦而出,如一道迅影,又似一梭閃電,頃刻飛出眾人的視線。末了,他還保持著射箭的姿勢,只有獵弓的弓弦還在不斷震顫,發出極其細微的弦音。
賀飛章飛快地在叢林中穿梭,他的前方出奇的沒有太多遮擋物,這讓他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一根離弦飛箭很快追上了他,擦著他的肩膀飛射出去,賀飛章能聽見「嗖」的一聲輕響,接著才感到耳垂一熱。他輕笑一聲,加快速度,追著那根箭越跑越遠。
蕭遠航站在山間的小道上,沉聲道:「追上了。」
不知他說的是殭屍追上了那個女人,還是賀飛章和周放的短箭追上了寄生獸。抑或,兩者皆有。
賀飛章越跑越快,他聽見了前方女人的呼救聲,凌亂的腳步聲,也聽到了那隻殭屍粗重的喘|息聲。前方的迷霧漸漸被破開,露出一張略顯驚恐的臉龐,以及她身後一個蹣跚的黑影。
利箭夾著凌厲的殺氣,直直扎進黑影的左胸,巨大的力道帶著它向後飛了起來。幾乎就在下一瞬,賀飛章追著短箭飛奔而至,一拳轟在它的左肋上。
在賀飛章的眼中,這隻殭屍左側第六和第七根肋骨之間,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亮光。
周放站在蕭遠航身邊,雙目微瞌,半晌輕輕道:「中了。」
蕭遠航默默點頭,收刀入鞘。
賀飛章雙手帶著指虎,拳拳入肉,照著它左肋處不斷攻擊,那殭屍只在開始時不協調的掙扎了幾下,但很快就沉寂下來,慢慢不動了。
金色的亮光漸漸消散,賀飛章停手,雙目在黑暗中看到它破損的左肋處,慢慢掉出一枚細小的物件。他伸手接住,發現那是一枚蟬蛻。
賀飛章看著手裡的蟬蛻,喃喃自語:「不太像啊……」
這時他身後傳來一個驚懼的女聲,帶著濃濃的疑惑:「謝……謝謝……」
他應聲回頭,果然看到那個女人撲倒在地上,此時正顫抖著手腳試圖站起來。
賀飛章緩緩從殭屍身上站了起來,他甩了甩沾著血漬的拳頭,往來時的方向望去。蕭遠航已經提著巴英的馬燈,領著眾人繞過雜草,從山道上走了過來。
那女人循著光源猛然看見這麼多人,不禁害怕地渾身發抖,低低啜泣起來。她抬頭一眼便看見周放,立刻喊道:「周、周老師!周老師,李潔他們都不見了,你……你們是來救我們的嗎?」
周放看到這人時有一絲的遲疑,像是在確認眼前這女人究竟是誰,隨後他才走上前,臉上帶著安撫的笑容道:「你是葉蓉對嗎?」見她點點頭,周放又道:「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你冷靜一下,跟我們說說其他人在什麼地方?」
葉蓉拚命平復自己的呼吸,她沒讓人扶,自己站了起來。
周放稍微安撫了一下葉蓉,這邊轉頭看向賀飛章,眼中透出詢問:「怎麼樣?」
賀飛章沉默了一下,他將右手展開,讓周放和蕭遠航一眼看到手中那枚薄薄的蟬蛻。他皺著眉,對兩人說:「不對,這不是那隻寄生獸。」
蕭遠航點點頭:「是蟬蛻,金蟬脫殼。」
周放:「它還在墓里。」
三人在黑暗中對視,已經明白元齊正非要進墓的理由。
巴崇義看他們仨在那兒小聲嘀咕,不禁嘴角一抽,自覺已經懶得管這些人到底什麼來歷了,他這時只關心一個問題:「這位女士,請問你是不是跟著一個叫巴勇的人上的山?」
葉蓉並不認識他,但巴崇義跟周放一起過來的,所以她點點頭道:「是的,喬明達托朋友找能帶我們進山的嚮導,這個嚮導確實讓我們叫他巴勇。」
「……果然。」巴崇義恨恨道,接著問她:「那巴勇人呢?」
葉蓉彷彿想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她抱著雙臂,顫抖道:「那個嚮導,還有李潔他們……都在墓門前消失了……」
「我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兒,不過記得是順著一個螺旋隧道一直向下走,那個嚮導好像說是他們村的大墓,我們想著拍幾張照片就走的。」葉蓉害怕道:「結果那扇門突然就開了,湧出來好大的煙霧,而且,門那邊還站著好多人。」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馬燈的亮光只能照亮他們這一小片地方,再往外就是無窮無盡的霧氣,連周圍的樹木也都隱在了迷霧之中。在賀飛章看來,它們就像一重又一重的黑色幕布一樣,將這座大山牢牢蓋住。
不得不說,葉蓉說得還挺驚悚的。
「霧氣把我們衝散了,我聽見嚮導似乎在大叫,但是可能說的是你們的方言,我聽不懂,也聽不太清。霧太大了。」
「我覺得我當時可能已經走錯路了,畢竟在那麼大的霧裡,誰也沒法辨別方向。」她搓了搓手臂,小聲說:「因、因為太害怕了,我就往山上跑,我也不知道其他人去哪兒了。」
幾人聽完她的描述若有所思,周放沉吟道:「我有一個疑問,既然大墓只能由端公開啟,那大門為什麼會自己打開?」
葉蓉不明所以:「周老師?」
賀飛章發泄似的揉了揉腦門,道:「隨便它有什麼原因,咱們趕緊找到大門,趁它還沒關趕緊進去算了。」
周放右手打了個響指:「很有道理,走你。」
周放:「循著霧來的方向,總能找到源頭的。」
賀飛章遠遠聽到一聲鷹嘯,蕭遠航將馬燈重新交給巴英,對周放和賀飛章道:「找到了,跟我來。」
周放拉起賀飛章,轉頭對巴崇義道:「麻煩巴兄帶這位葉女士和小朋友下山安頓,這裡交給我們吧。」
巴崇義不贊同的瞪了他一眼:「如果沒有端公開門,你們進不了大墓。」,
周放:「哦。」
巴崇義「嘖」了一聲,索性先帶著巴英和這女人回村,再來找他們也不遲。想到這兒,他讓巴英扶好馬燈,帶著兩人小心翼翼朝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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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照明設備,對此時獨自上山的三個人並沒有什麼影響。賀飛章和蕭遠航都是寄生者,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視物。而周放,這傢伙渾身上下都是黑科技。
賀飛章卸下背包將指虎收了起來,另外拿出那副三爪刀,慢慢套在了手上。之前巴崇義在沒有拿出來,這時候只剩他們三個人了,正好派上用場。
他沉著臉活動了一下指關節,黑色的金屬鉤爪泛著冷光,看起來頗有些冷酷無情的味道。過長的劉海凌亂的散在額前,卻還是遮不住那一雙兇狠的眸子。
這樣戾氣外露的賀飛章很少見,但在一個月之前,周放有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能見到。
因此,他看到賀飛章冷冷地把玩兒手裡的金剛狼爪刀時,下意識怔了一下。但隨即,他便又如之前一樣,漫不經心道:「你們先去,我隨後到。」
蕭遠航應了一聲,帶著賀飛章先走一步。
周放沒有寄生者那麼強悍的身體素質,但他有二十局強悍的黑科技。他眨了幾下眼睛,幾乎是立刻的,他的左眼瞳孔上顯示出了一張縮放的地形圖,以及一個高速移動的標誌。
隨著這個標誌的移動,地圖也在不斷進行自我更新。
這是他之前給賀飛章帶在脖子上的「ws0285」,向他眼球中佩戴的超級隱形眼鏡所反饋回來的,賀飛章的實時位置。
周放身上的電子設備似乎並不受這座大山的影響,超級隱形眼鏡(簡稱「超隱」)中的無線連接功能瞬間完成了遠程傳輸,向他發送著各種實時消息。
看了看地圖上標誌的位置,周放撇了撇嘴,開始慢悠悠爬山。
周放看了看山頂,喃喃自語:「大門開得那麼遠,也不照顧照顧上了年紀的人,唉。」
至於先去的兩個人會不會遇到危險,周放表示愛莫能助。
畢竟,如果真的有什麼連兩個寄生者都對付不了的存在,那他一個普通人去了也是白搭,晚一點到,說不定還能放個冷箭。
沒錯,周哥就是這麼實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