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1 顧佟番外篇56
可這樣的寂靜不知過了多久，佟宴忽然開口問，「顧蕭棠，你以前是不是認識我？」
輕輕的嗓音在寂靜的車廂內突兀的響起，有種空谷幽靈般的清靈，
可也是佟宴的話剛落，耳邊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剎車聲，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格外的刺激著人的耳膜，聲音消失，黑色的轎車也急速的剎車停在了馬路中央。
佟宴的身子因為一個猝不及防，雖然系著安全帶，可是她整個人還是及不可見的朝著前面傾了傾。
短暫的刺耳聲過後，車廂內再次回歸成一片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顧蕭棠雙手緊緊的抓著方向盤，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因為用力都可見青灰色，俊顏緊繃的厲害，那雙深黑的眸子沉濃的像是能讓人溺死在裡面。
剛才，她問，「顧蕭棠，你以前是不是認識我？」
她問他，是不是認識她？
如果不是她的話語里喊了顧蕭棠的名字，不然會讓人懷疑，她的這番話到底是在問別人，還是只是自己的低低呢喃。
此時正是午飯結束的時間，路上大多都是上班族快速的趕回公司上班的。可是顧蕭棠忽然把轎車這樣停在馬路上，後面難免傳來一陣接一陣急促不耐的喇叭聲。
可是外界這樣的煩悶和喧鬧，車內，卻是一片安靜。車窗好像阻隔了外界所有的聲音，剩下的，只有彼此那一前一後的呼吸聲。
半天沒有聽到回答，佟宴不由轉頭看向他，可映入眼帘的卻是男人那張緊繃著，彷彿只要稍微一碰就會破裂的俊顏。
其實，佟宴只是隨口一問，可是，她卻沒有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
像他這樣鎮定自若的人，平時在他的臉上，幾乎是什麼都看不到，可是現在，能讓他有這樣的反應，恐怕……
「認識嗎？」佟宴再次開口，「還是說，見過。」
其實，佟宴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一件事，那就是她小時候的事。
她是十五歲的時候被佟家領養回去的，十五歲，已經是一個記事的年紀，也可以說是一個懂事的年紀。
可是，十五歲的她，卻不記得十五歲之前的所有事。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拋棄的，也不記得自己的爸爸媽媽，不記得任何的事，在那過去的十五年裡，她的世界是一片空白的。
而現在，她的記憶，也只是從十五歲之後開始的。
這件事佟宴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蘇栗也只是認為她是不想記起，所以也不怎麼去問她。
可是實際上，她是不記得了。
而在認識顧蕭棠到現在，雖然這期間才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可是佟宴卻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那就是顧蕭棠對她的所作所為，以及包括那些她不懂的舉動和話。
她剛開始的確無法理解，也從來沒有朝這個方向想過，畢竟，她跟顧蕭棠的人生完全不同。
可是這幾天，腦子裡好像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一個她無法掌控的意識，然後引著她朝這方面來想。
為什麼他會堅持的跟慕心退婚最後卻娶了才見過幾次面的她，她可不認為他是對自己一見鍾情，從而喜歡上了自己然後想娶自己。
佟宴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而現在，顯然，把這些不理解的事都聯想起來，好像，也只有這唯一一個解釋了。
在她不記得的那段記憶里，他們見過？或者是說，他們因為某些事而認識？
總之，本來只是覺得不可能的事，可在顧蕭棠這樣反常的舉動中，佟宴也在心裡確定了。
他們以前，是真的，認識。
不知過了多久，顧蕭棠才轉頭看著佟宴，眸子里的情緒很複雜，複雜的像是那深不見底的海水，能給人看見的，只要表面的那一片平靜無波。
只見他張了張口，過了好幾秒，才問，「你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
「沒有。」佟宴淡然的回，隨後目光從他的臉上收回，看向前方不遠處的斑馬線。
「你是因為以前跟我認識，所以才娶我的嗎？」她再次問。
好奇而又不知道的感覺實在是太憋悶了，所以此時逮著機會，佟宴索性也都把心裡不清楚、疑惑的都問了省事。
她沒有看他，自然也不知道在她的話落，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只知道，在她的話落足足過了快一分鐘，才聽到男人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是。」
雖然只是很簡單的一個「是」字，可是也正是因為這一個字，佟宴卻肯定了很多事。
原來，原來他這些讓她莫名其妙，讓外界那麼多的人不解，也讓他們顧家的人都疑惑的事，卻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可是他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以至於過了這麼多年，再次見面，在她都已經不認識他的情況下，他竟然還想要娶她。
承諾嗎？還是別的？
而且，她夢裡的那些模糊的畫面，會跟他有關係嗎？
「宴宴。」他開口喊著她的名字，在佟宴轉過頭來之前，抬手握住她的雙肩把她的身子轉了過來。
「不管因為什麼原因，你要相信，我都會對你好。」他說。
不管因為什麼原因，你要相信，我都會對你好。
對她好！
對上他眼底的墨色，佟宴心底深處像是有什麼地方被人用針小小的戳了一下，然後破了一個小洞，而在那小洞里，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
是什麼東西佟宴不知道，可她知道的是，這個東西，讓她很不舒服。
好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佟宴輕輕別開他看向她的眸子，紅唇微啟，再次問，「為什麼？」
她說著頓了頓，再次道，「不可能僅僅是因為我們認識你就要娶我吧！」
她的話落，顧蕭棠濃眉微蹙，好像是想說什麼話……
「難道我們以前是情侶嗎？」佟宴猜測道，「很恩愛的那種？」
說著，在他深黑的眸子中，佟宴自己卻搖了搖頭，「不對，那個時候我才那麼小，你也應該才……二十左右吧！那個年紀的愛情，雖然無拘無束，轟轟烈烈，可是最多的卻是青春的懵懂無知，應該還不都談婚論嫁的程度。」
所以，這個結果可以排除。
佟宴自說自話，卻沒有看到，在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男人那墨黑的眸底一閃而過的掙扎。
像是想說什麼，可是又有所顧忌。
「不是這個原因又是什麼呢？」佟宴問，說著抬頭再次看向他。
可是還不等她的目光跟他的對上，顧蕭棠忽然伸手把她緊緊的抱入了懷裡。
「如果我說沒有理由，你信嗎？」他問她。
沒有理由！
「不信。」佟宴回。
怎麼可能沒有理由，如果沒有理由的話，她的態度就不會前後有那麼大的轉變了；如果沒有理由的話，他做的那些事就更加的說不通了。
顧蕭棠的懷抱很緊，尤其是在佟宴說出「不信」之後，他抱著她的力道似乎要勒的她喘不過氣來。
而在這樣一片詭異的氣氛中，顧蕭棠那邊的車窗忽然被人敲響，聲音很是急促和煩躁。
佟宴趁機想把他推開，可是男人卻在她掙扎之前已經鬆開了她。
只見顧蕭棠面容沉冷的轉頭搖下一旁的車窗，在外面敲窗之人開口之前冷聲道，「敲什麼敲，這裡不能過不會另外找條路？」
簡單的一句話，卻帶著陰鷙的森冷和寒意，好像是把心裡憋著的怒氣發到了對方的身上。
尤其是那話語里透出來的那股隱隱的鋒銳和冷沉，讓外面敲窗的人到嘴的怒罵硬生生的給卡在了嗓子眼。
顧蕭棠沒有等那人反應過來，已經利落的再次把車窗搖了上來。
「這裡是馬路中央，不能停車，你把車開走吧！」耳邊響起佟宴的聲音，顧蕭棠回頭，對上她那雙淺褐色的眸子，在鏡片的遮擋下，朦朧了些什麼。
過了半晌，他都沒有說話，只不過，卻抬手啟動了車子，離開了原地。
之後，誰也沒有再開口，亦或者說，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直到黑色的轎車在醫院門口停下的時候，佟宴才反應過來，轉身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因為這個點，正是午飯結束的時間，不難保定顧老有沒有在午休。
從電梯走出來的時候，走在前面的佟宴忽然被人從後面給握住了手心。
忽然的溫熱和那手心熟悉的溫度，讓她腳下的步子一頓，可是她卻沒有說什麼，徑直朝著一旁顧老所在的房間走去。
正常的情況下，這個點，顧老的確應該睡了，可是在佟宴跟顧蕭棠推門進去的時候，卻見老人躺在床上，是醒的，那樣子，像是專門在等著他們。
「你們可算是來了。」坐在一旁的劉氏開口，說著她看了一眼一旁的佟宴，眼裡露出淺淺的不悅。
佟宴站在原地沒有上前，目光落在不遠處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身上，一時間，不知該怎麼開口，亦或者說，心裡的愧疚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畢竟，他現在躺在床上不能行走，都是因為她。
「走吧！」顧蕭棠說著牽著佟宴的手朝著床邊走過去。
劉氏看著兩人，頓了頓，道，「蕭棠，剛才你爺爺的主治醫生說讓我過去拿一下檢查的結果，你幫我去拿一下吧！」
她的話落，顧蕭棠深邃的眸子陡然眯了眯，可是卻沒有說什麼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待顧蕭棠離開，劉氏才收回視線看向佟宴，蒼老的面容上的表情可以說不怎麼好看，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帶著淺淺的溫和，「坐吧，別站著了。」
佟宴聞言，看了一眼一旁始終都沒有開口的顧老，她轉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佟宴微微垂著頭，咬了咬牙，開口，「顧爺爺，您今天過來找我是因為上次……」
佟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聽說你要跟蕭棠去蜜月旅行？」
「嗯？」佟宴有點楞然的抬頭看向對方，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顧老開口跟她說的竟然是這個。
而他找她來，不是因為上次的那件事，只是因為要問她跟顧蕭棠……蜜月旅行的事。
看著她呆愣的表情，一旁的劉氏開口，「蕭棠工作忙，現在又是選舉的關鍵時刻，他在這個時候請假跟你出去玩，看樣子，他是真對你上了心了。」
她說著，語氣帶著一絲無奈的嘆息，布滿皺褶的面容上也是一臉的複雜和暗悔。
雖然從開始佟宴就知道，她這個兒媳婦對於顧家而言，可謂是千個萬個不滿意，因為他們心中理想的人選，她也見過，那個慕家的大小姐，比她好了可不是一星半點。
可是現在……
看到劉氏這樣毫不掩飾的嘆息，她心裡，竟然會升起了一絲絲不舒服的感覺。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他很忙的話，那可以取消行程，不去也行」佟宴開口，說著她頓了頓，再次道，「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等會會跟他說。
顧老看著佟宴，蒼老平靜的面容上隱藏著死死鋒銳的犀利，可是又不會給人不舒服的感覺。
「你跟蕭棠是不是還沒有領證？」他忽然問。
佟宴一楞，顧老卻不等她開口再次道，「找個時間，你們兩個去民政局把證領了，雖然婚禮不舉辦，可是一些該有的還是要有。」
他說著頓了頓，「到時那天一家人可以一起吃個飯，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我就不過問了，不過，你既然嫁給了蕭棠，那麼對於他的工作，我希望你能做好身為一個妻子該有的一些責任。」
顧老的這番話說的很是溫淡而平緩，佟宴從中聽不出半點其他的情緒。
聽他的話，顯然是知道她跟顧蕭棠的婚姻裡面的那一些小小的內幕，可是既然知道，那為什麼又對顧蕭棠妥協，讓他把她娶進門？
而且……
佟宴眼裡閃過掙扎，可是在腦中的思緒慢了那麼一瞬的時候，她聽到自己開口，「顧爺爺，上次的事是對不起，才害的您現在躺在床上，如果您真的不喜歡我的話，我可以跟蕭棠離……」
顧老打斷佟宴的話，「上次的事情不要再提，過去就過去了，以後，我不想再從你的口中聽到關於離婚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