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雪崩
第86章 雪崩
“阿殊。”
朝瑤迎著裴殊觀的眼神, 有些被震懾住了,幹巴巴的開?口喚他。
裴殊觀眼中有些濕潤,纖長眼睫眨了兩瞬, 將呼之欲出的濕意逼退回去。
他微紅且易碎的眼眶讓朝瑤發愣,朝瑤心中焦急起來, 看著眼前混亂的場景下意識前去拖著裴殊觀的手的解釋。
朝瑤不?知道怎麽解釋裴殊觀才會相信,也?急的眼淚快要掉出來了, 語氣帶著嚶嚀的哭腔。
“不?是我自己跑出來的, 是他給我吃了藥, 那?藥、那?藥會讓人意識錯亂。”
裴殊觀目光泠泠的看著朝瑤, 整個人蕭索的好似風中旋轉下落的枯葉, 幾番掃視之後, 淡白?俱裂的嘴唇輕啟, 詢問朝瑤,
“那?你現在清醒了麽?”
對上裴殊觀冷靜置問的眼神,朝瑤呼吸一窒, 突然意識到, 自己現下的狀態,根本就並?不?像是中了藥。
裴殊觀肯定是誤會了。
眼前的場景混亂,朝瑤腦海裏也?攪做一團,朝瑤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四處看去,目光落在阮禾身上, 他跌倒在地?,渾身都是血, 這?新鮮的血液,刺激得朝瑤有些頭?腦發昏, 但朝瑤知道,此時無論如何,都不?是混亂的時候,遂道,
“我能?解釋,他身上肯定還有藥,你拿下去一驗便知。”
裴殊觀的目光緩緩從朝瑤身上挪開?,落到地?上還在掙紮的阮禾身上,他似乎感覺到了兩人投來的目光,在瀕死之際,揚起一個燦爛到虛晃的笑容送給朝瑤。
裴殊觀冷淡的唇角拉直,用冰冷到剔骨的目光看向那?人,淡淡吩咐道,
“先送小姐上馬車。”
朝瑤看著裴殊觀清臒的身姿立在春日的微風中,麵容冷淡,臉上再無平日裏半分的溫雅,忍不?住心中發寒。
侍衛已經趕來請她,朝瑤在他的注視下不?好不?走,隻好拎起裙子,慢慢往回走,但是心中卻湧現出了良多的委屈。
在馬車上,朝瑤簡直坐立不?安,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生成這?樣,簡直是一樁樁一件件的麻煩事堆疊到她的生活中。
朝瑤在馬車中無力的仰頭?,用盡力氣克製住流淚的欲望,明明她很討厭哭的,但現在,偏偏隻想痛哭一場。
可?是她卻不?知道,裴殊觀在外,等她身體偏離而去的時候,肉眼可?見?的暈厥鬆懈了一下,身體搖搖欲墜似枯樹枝,快要抖落在地?一般,好在淨植眼疾手快,將裴殊觀扶住。
裴殊觀冷冷的看著地?上的阮禾,胸口被箭矢戳穿的他還在不?停蠕動,有侍衛在淨植的暗示下,前去在他胸口,摸出了朝瑤口中的那?個瓷瓶,交於裴殊觀。
裴殊觀這?才往回走去,回頭?看向那?馬車,朝瑤此時,應當在那?馬車裏麵。
幾步走去,手指撫在車軸之上,本來正欲抬腿上去,但裴殊觀卻像泄氣力一般,脊背突然彎下來,眼淚大滴大滴往外流,砸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心中隻覺得痛苦,痛苦得自己都承受不?住,平日裏注重的儀姿全無,隻能?憑借自己最原始的情緒發泄自己。
他實在是太痛苦了,這?種痛苦催人心肝似的,他看不?清眼前的東西?,隱忍的嗚咽裹在口腔裏,無法?發泄出來分毫。
淨植看公子低垂著頭?顱默默哭泣的模樣也?覺得難受,高傲的公子,何曾如此?
這?兩人這?麽多年的愛恨糾葛,淨植應當是那?個最了解的旁觀者,看到公子如此,心中不?住的心疼,但又不?知道怎麽辦,隻好將幹淨的手帕遞給他,勸他少憂慮,多開?懷。
朝瑤還在心中想著,等裴殊觀過來,怎麽和他解釋這?些時日自己經曆了什麽。
不?消多時,裴殊觀卻撩開?車門簾幕,彎腰走了進來。
他臉色蒼白?得像皎月一樣,怎麽也?遮掩不?住的眼底鴉青,眼眶紅了個透底,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明顯,原本蒼白?的唇瓣也?是咳得鮮紅。
朝瑤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心中怔然,剛才準備的一大段車軲轆話,都被她吞咽進了肚腹,目光流連在裴殊觀的眼眸之上,朝瑤也?有幾分難過了,隻固執的說道,
“我上次已經答應你不?會再走,這?次真的、真的並?非我本意,包括上上次,我是看見?有人來救你了才走的,並?不?是有意要拋棄你。”
“我一個字的假話都沒有說,你相信我。”
說到最後,朝瑤的音調似乎帶上了哭腔,固執的看著裴殊觀,期盼得到他的一絲認同。
裴殊觀纖薄紅腫的眼皮抬起,漆黑眸光靜靜看著朝瑤,他實在是太累了,身體中了箭,還未好全,就連日奔波來尋找朝瑤。
心中更?是有個窟窿似的,涼風陣陣的往裏灌。
他分辨不?出朝瑤言語的真假,也?實在是,不?欲再辨。
裴殊觀收回目光,疲憊的坐到馬車上,他太累了,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現在找到朝瑤,他也?可?以安心的睡一覺了。
掏出手絹,並?不?言語,隻輕柔的替朝瑤擦拭臉上的血跡,將朝瑤攬在懷裏,臉上勾起笑容,似乎是想安慰她一下,卻是比哭還難看。
“我從京城趕來找你,一路上想你想得睡不?著覺,實在是太累,其他的,回去再說吧。”
朝瑤明明已經做好準備麵對裴殊觀的疾風驟雨,但是他現下的舉措,卻讓朝瑤發懵。
朝瑤怔怔的看著憔悴不?堪的裴殊觀,心中有苦難言,盡管這?次真的不?是自己的所為,看到裴殊觀如此的神情,朝瑤心中也?湧現出密密麻麻的疼。
朝瑤終於安靜下來,靜靜看著裴殊觀,不?做過多言語,而裴殊觀連日來尋找朝瑤緊繃的神弦也?終於在這?一刻放鬆。
裴殊觀拖著重傷未愈的身體,完全沒有力氣,與朝瑤再做無畏的爭吵。
隻要把她捉住,讓她陪在自己身邊就好,再去質問她之前問過無數次的問題,對裴殊觀來說,已經沒有意義。
裴殊觀曾經在佛前誠摯許願,期盼朝瑤歸來之後,兩人滿心都是彼此的美滿生活,沒想到路走到了頭?,卻是這?樣一番光景。
裴殊觀和目閉上,靠在朝瑤腿上上,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得沒有力氣,和朝瑤周旋。
朝瑤看裴殊觀靜靜枕在自己腿上,病容蒼白?得幾乎氣息全無,平日裏端坐的儀姿也?因病弱無力而彎折。
看他脆弱到如此的狀態,朝瑤心中,湧上千奇百怪的情緒,她感到無措,分明不?是自己的過錯,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馬車行了三日才回京城,朝瑤在馬車上親眼目睹,裴殊觀傷口發炎,在車上反複低燒之態。
氣息奄奄,眸光渙散,眼神中也?無甚生機。
朝瑤一向吃軟不?吃硬。
若裴殊觀和她爭執,誤解她,指責她,那?朝瑤定會壓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定要為自己正名,之前的事暫且不?論,至少這?件事,真的不?是她要跑的,分明她也?受了很大的委屈。
她之前已經打?心底向裴殊觀承諾過不?會再騙他,也?從那?一刻起,就做到了自己的諾言。
可?裴殊觀,好似就撐著一口氣找她,自從將她找到,身體就泄了氣,連日來的受傷與奔波,已經足夠擊垮他這?一具早已有病根的身子,馬車一路搖晃,更?讓裴殊觀精神不?振。
一路上,隻能?終日連綿的躺在馬車上。
朝瑤隻好寄希望與阮禾身上的那?瓶藥丸,希望拿回京城,太醫驗證之後,還她一個清白?之身,好和裴殊觀消除誤會,早日完成任務。
朝瑤也?曾想到,此般情形之下,被運送回京,隻怕會被看管得比之前更?為嚴厲。
但是她之前就已經決意不?會再走,在朝瑤的預想中,隻要還能?見?到朝域,看管得如何嚴厲,對她來說,並?無影響。
但是,朝瑤未曾想到,裴殊觀會完完全全將她軟禁起來,甚至於工匠連夜打?造,從暖閣的牆壁中延伸出來,一條細細的長鏈,將朝瑤圈禁在這?個暖閣。
甚至於封窗鎖門,除了與裴殊觀日夜相對之外,他還派人將暖閣嚴密的包圍起來。
黑夜和白?晝對朝瑤來說已經無意,房間裏透不?出半點光亮,隻一直點著燈火,作息被這?不?見?天日的日子攪亂,朝瑤整日都被困在床上,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他們夜晚宿在一起,朝瑤每每側頭?看去,裴殊觀臉色蒼白?如鬼魅,朝瑤甚至覺得裴殊觀的呼吸就像輕得像沒有一樣。
但身居高位,裴殊觀卻片刻不?得停歇,每日能?下得了床的時候,還要拖著病體,去隔壁書?房處理庶務。
暖閣裏卻是全然封鎖,裴殊觀不?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以外,也?隻淨植偶爾接觸朝瑤,為她送飯。
起初朝瑤還希望太醫署的太醫,早日研究出來那?藥的成分,好為自己正名,可?裴殊觀,卻對此事絕口不?提,朝瑤隻能?寄希望於淨植。
一天,裴殊觀在書?房處理奏折,淨植來送飯之時,朝瑤明裏暗裏的打?探這?件事,但結果?朝瑤卻萬萬沒想到。
當淨植帶著古怪又恭謹的語氣,告知朝瑤,那?藥奇怪,就連太醫署的太醫也?研究不?出其中的成分之時。
朝瑤望著暗無天日的暖閣,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樣的困境。
朝瑤扯了扯腳腕上與牆壁連接的玄鐵,簡直紋絲不?動,朝瑤此時此刻毫不?懷疑,裴殊觀是真的會關她一輩子。
昏天暗地?,日夜顛倒的日子,朝瑤不?知過了多久,沒有一個人和她講話,坐在床上,除了看書?,便無事可?做,關於完成任務,更?是想都不?要想。
漆黑寂靜的房間,永遠隻有她一個人。
唯一的陽光之處,是外間,碗口大小的陽光,灑在那?一盆不?知為何慘敗不?堪、奄奄一息的花上。
朝瑤仰頭?倒在床上,心中密密麻麻的躁意頓起,狠狠拉腿,妄圖用強力掙開?腿上的枷鎖,可?是那?鏈條,卻紋絲不?動。
朝瑤無望的發現,她甚至連暖閣的外間都出不?去,能?達到的最遠的地?方,是內間被隔段隔出來的浴室。
時間輾轉,很快就來到了初夏,朝瑤身上穿的春衫,也?換成了輕薄薄紗,裴殊觀的身體,這?次真的是傷及到了根本,而後又舟車勞頓,正處於春夏之交,氣溫多變,不?太適應養病,身體一直都不?大好。
朝瑤曾溫言細語的勸過,也?曾歇斯底裏過,但裴殊觀似乎是真的鐵了心腸,不?願意再相信,隻固執的以為,將朝瑤困在身邊,就可?以了。
終於,時間一點一滴流轉之時,在個持續黑暗的日子,朝瑤終於爆發了。
她忍不?了現在的處境,也?忍受不?了被人當成金絲雀圈禁。
摔碎瓷盤得到的鋒利瓷片狠狠抵到脖頸,朝瑤盯著裴殊觀蒼白?的臉龐,終於硬起心腸,用自己的生命威脅裴殊觀。
至少,得多給她一點自由。
盡管已經初夏,裴殊觀仍穿著較厚的衣衫,袖口繡著玉白?的蘭花,墨色長發如瀑布般披在身後,好好養了一月,臉色也?沒好上多少,他淡淡的看著朝瑤手上的瓷片,滿目淡然。
漆黑的眼眸,輕輕眨了眨,將眼底的濕潤眨掉。
裴殊觀緩步靠近,朝瑤捏著瓷片毫不?退縮,朝瑤心中知曉,如若她今日再退縮,那?便再無翻身的可?能?。
她今日無論如何,也?要獲得自由,不?再受製於人。
幽暗室內,朝瑤目光緊緊的盯著裴殊觀,語氣鄭重且誠懇,身體也?因噴薄而出的能?量,在激烈的顫抖,甚至劃破一點脖頸處的肌膚,有新鮮瑰麗的血液沿著朝瑤蒼白?的脖頸流出。
朝瑤忍住疼痛,目光灼灼的盯著裴殊觀,以死相逼,一字一頓道,
“自山西?之事後,我向你承諾不?再騙你,後來就再未騙過你,你若是執意將我囚困,無疑於逼死我。”
朝瑤渾身上下的氣勢,眼眶憋得通紅,似有眼淚流出,裴殊觀眸光淡淡的看向朝瑤,眼裏一片死寂的空虛。
他伸手伸向朝瑤的脖頸,朝瑤以為他要來搶奪自己手中的瓷刀,遂向一旁躲去,裴殊觀的手指,卻輕輕的觸及到她脖頸處的血液,沾了一點。
猩紅的鮮血,粘膩在裴殊觀雪嫩蒼白?的指尖,他手腕處縱橫的傷口,若隱若現。
鴉發從臉龐垂落,裴殊觀眸中火光跳躍,他臉色淡然,將手指放入口中,將那?抹血色吮吸幹淨,並?未心疼朝瑤頸側的傷口,隻輕聲?詢問道,
“你以為我會害怕這?個麽。”
朝瑤不?服,奮力掙紮的解釋道,
“可?我已經親口像你承諾過,我不?會再離開?這?裏。”
手指又往下劃了一分,鮮血的色彩,更?加濃鬱一分,裴殊觀徑直伸手去抓,不?顧利刃割破掌心,兩人的血液從朝瑤身上滑落。
裴殊觀手心緊緊抓著瓷刀,朝瑤卻半分不?肯退讓,將那?刀,向自己脖頸帶去,她現在毫無辦法?,隻能?以命相賭。
她救過裴殊觀一次,裴殊觀總不?至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死在他麵前吧。
朝瑤的舉動逐漸瘋狂,堪堪劃破脖頸柔嫩的肌膚。
疾咳幾聲?後,裴殊觀眸底閃過一絲掙紮的媚紅,對上朝瑤誓死都要掙脫他的眼神,裴殊觀的心髒,又開?始翻攪著疼,像是被捏碎又重塑一般。
眼眶又有強烈的濕意湧上,大滴大滴的淚水,隨之掉落,砸在朝瑤的手上。
裴殊觀發覺,自己已經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他像是一把壞掉的琴,隻能?發出幾個殘破音調,還曲不?對意,隻留下些難聽的聲?音。
淚水迷了雙眼,讓裴殊觀幾乎看不?清朝瑤的麵容,扯開?殷紅唇瓣,淚水似珍珠串鏈斷掉一般從他眼眶裏掉落,裴殊觀語氣中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心如死灰,
“你騙我太多次,我不?信你,你若想以死逃離我,那?我隻能?告訴你,若你要死,我隨後就來,你永遠都擺脫不?開?我的糾纏。”
他不?怕死,隻要朝瑤曾經給予的愛意零星閃爍,死亡也?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等她死後,他會為她殉葬,如有來世,他希望這?次他能?主動,追求到朝瑤,然後兩人恩愛一世。
若無來世,那?這?樣殉情的絕筆,對他們兩人來說,無異於是解脫。
朝瑤聽完裴殊觀之話,一時怔愣。
她此番作為,本隻是想逼迫裴殊觀放她半點自由,但沒想到,裴殊觀會是這?個態度,寧願讓她死,也?不?放她半點自由。
朝瑤掙紮的強硬搶奪裴殊觀握在手裏的利刃,一股濃濃的無望湧上她的心頭?。
若是她此刻自殺,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那?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去死,可?是她現在死了,靈魂就飄散在異世,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況且,明明是裴殊觀誤會了自己,明明不?是她的錯,還被誤解。
淚水迷了雙眼,朝瑤幾乎哭出聲?來,與裴殊觀激烈對峙,
“你是真的想要逼死我麽?”
“我都說了,我不?會再騙你!你要關我到什麽時日,就算是對我之前的懲罰,也?夠了吧!”
裴殊觀清瘦的身軀戰栗,眸色已經染上猩紅,他放開?鉗製那?瓷刀的手,雙手掐上朝瑤的肩頭?,壓抑在心中的疑問終於爆發,徑直逼問淚眼朦朧的朝瑤。
“你說你不?會騙我,那?我倒要問問你,你心中,可?曾對我有一絲虧欠之意!”
朝瑤怔然的看著裴殊觀,心中激跳如擂鼓,第一次直麵自己的感情,朝瑤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絲惶恐,囁嚅的唇瓣,之前的記憶,在朝瑤腦海中翻湧而過,朝瑤無法?違心,隻能?輕聲?開?口應答,
“有,,”
不?可?否認,雖然朝瑤口口聲?聲?說著,這?是個遊戲,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糾纏其中,朝瑤早就動搖了,所以她才會在那?麽多次選擇中,以傷害裴殊觀較少的方案來處理,但是往往事與願違。
聽見?她此言,裴殊觀的身體如篩糠般抖動兩下,清冷漂亮的臉上,已經滿是淚痕,裴殊觀指尖捏得蒼白?,繼續詢問道,
“那?在山西?,你說的,看見?親部去救我才離開?,是否是真的?”
朝瑤靜靜看裴殊觀一瞬,一鼓作氣道,
“是真的,我看你昏睡過去,燒了一夜,溫度怎麽也?降不?下來,我好害怕,我隻是想去給你拿藥,回去的時候看見?有人救你,我又想起,回到你身邊,你就要軟禁我,我就止不?住的想跑。”
“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在你瀕死的時候拋棄你。”
朝瑤語速極快的說話,這?些話她在心中腹誹了不?知多久,可?裴殊觀卻從來不?聽,現在她終於有機會一鼓作氣的將話說完,說完之後,終於泄氣了,盯著裴殊觀,淚水滲得她眼睛疼。
裴殊觀扣著朝瑤的肩頭?,眸光痛苦的閃了閃,臉色蒼白?無比,裴殊觀忍著自己心裏的掙紮,似乎要將自己埋在心底深處的疑問問出。
裴殊觀靜靜的看著朝瑤,她已經哭花了臉,而自己的眼淚,也?是止不?住的掉,裴殊觀心裏一個隱隱的聲?音告訴他,朝瑤此時此刻,不?會再對他說謊。
這?是唯一,能?窺探到她內心的機會。
看著裴殊觀清冷臉龐上的脆弱掙紮的神色,朝瑤感覺到了一絲風雨欲來的氣息。
直覺裴殊觀會問她一些殘酷的問題,讓她忍不?住害怕得想躲,可?裴殊觀卻將她的肩膀緊緊扣住,讓她無處可?逃。
朝瑤隻覺得自己淚水模糊了雙眼,看不?到任何能?夠走出困境的道路。
“你,,”
耳畔響起裴殊觀的聲?音,朝瑤太陽穴突突的跳,耳邊隻聽他詢問道,
“興元十五年,你是否在密謀自殺。”
他這?話一出,朝瑤意識炸開?,頭?腦中轟轟作響,就連消失的係統,也?十萬火急的鑽了出來,厲聲?警告,
【宿主,你不?能?告訴他真相,絕對不?能?!】
如若告訴了裴殊觀真相,係統簡直不?敢想象,後續結局會如何。
朝瑤也?知道這?點,說出來,那?她之前構建的一切,都會隨之崩塌。
可?是,她真的無法?再欺騙裴殊觀了,一點也?沒有辦法?,她現在對欺騙二字,生理性惡心。
朝瑤痛苦的闔上眼睛,不?敢再去看裴殊觀的神色,雙肩似乎在顫抖,卻聽到自己,
“是,,”
耳邊的風聲?似乎靜了,黑暗之中,朝瑤無法?聽到半點來自裴殊觀的聲?響,連他的呼吸聲?也?聽不?到似的。
裴殊觀突然啞然、呆愣了下來,心中猛烈的疼痛,將他貫穿,眼淚似乎也?已經哭幹,裴殊觀再流不?出一滴眼淚。
這?樣的疼痛,讓裴殊觀清晰的意識到,朝瑤根本不?是救贖,而是更?深的地?獄。
可?偏偏,他完全掙脫不?開?,隻能?溺斃在其中,直至死亡。
盡管知曉不?應該再問下去,可?是裴殊觀控製不?住,他現在已經完全控製不?住自己了,手也?控製不?住的抖,撲麵而來的情緒,像是泄洪一般,若他不?能?發泄,就隻會死亡。
裴殊觀終於,報著向死的決心,直麵這?殘酷的問題。
他的聲?音,古樸暗啞的像是山間的暮鼓之聲?,又像是稚童之聲?,窸窸窣窣的灌進朝瑤的耳朵,攪得她心中發癢發澀。
“那?你最開?始說愛我,堅定不?移的選我,也?是假的麽?”
耳邊響起係統濃重的警告,那?聲?音像是森林起火時,呼嘯而過的熱風,一聲?響過一聲?,熱浪比一下灼熱高昂,像是警告朝瑤,勿要走入死亡之境。
可?裴殊觀置問的聲?音,扣響在朝瑤心房,朝瑤終於睜開?了眼,任由清淚從眼前劃過。
麵前的裴殊觀,麵容已經扭曲掙紮得不?成樣子,瓷□□致的臉上,不?再有高貴的神色,反而是充滿哀求的淚痕。
雙唇囁嚅,朝瑤想對裴殊觀展開?一個笑容,但嘴角卻彎不?上去。
沉默之中,朝瑤一切都聽不?到了,耳邊係統警告的聲?音停了,裴殊觀置問的聲?音也?停了,朝瑤隻聽得到自己的聲?音。
屬於她的世界,似乎在她眼前一幕幕碎掉,消失,鮮花和掌聲?再也?不?會出現,朝瑤孤注一擲的跳進深淵。
隻因,她再也?不?想說謊了。
在裴殊觀怔然到絕望的目光中,朝瑤僵硬的笑容終於揚了上去,好似是解脫一般,聽見?自己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