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呂遲看了一眼邊上站著的呂平與呂修,抬手將褚清拉到角落些,復而小聲的問他,「就是什麼時候通曉了男女情.事。」
問這個本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都是男人么,呂遲想,然而他此刻又覺得自己落在其他人後面,人人都覺得尋常的事情偏他沒做過,是以臉上還是帶了些漲紅。
「阿遲怎麼想起問這個,」褚清慢慢鬆開放在呂遲肩頭的手垂到身側,怕再用些力道會讓呂遲察覺不對,他面上帶起笑,垂眸看著呂遲軟綿帶紅的臉頰,雙手藏在衣袖裡收緊了,跟著問出下半句,語氣似乎很鬆快,「可是阿遲剛通了?」
阿遲身邊的婢女,還是其他?褚清一張臉一張臉的想過去,眸光之中已是動了殺念。
還沒通的呂遲給踩到痛腳,又不願意撒謊,只哼哼著語氣悶悶,「還沒呢,我就是問問。」
說罷又飛快轉頭去看孫太醫,問道,「太醫,這小姑娘可還好?」
褚清一怔,只見呂遲面上漲出的神色又像惱又像慚愧,脖子一梗便不願意轉回來。又聽他開口不太情願的否了,褚清的心裡便鬆了一大截,軟下去沒了個邊際。儘管一想到呂遲同別人在一塊他心中的嫉妒便猶如火燒,然而宰相府內宅之事褚清鞭長莫及,他在心裡反覆告誡自己這是尋常事,卻也抑制不住心中對這種可能性終究會有的不悅。
孫太醫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從一邊的藥箱里取出紙和筆,邊些邊答,「經不起再燒了,我給開些葯,緊著吃了還能救回來。」
李立哆哆嗦嗦的緊緊抱著自己妹妹,紅著眼睛連聲道謝,呂遲跟著也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呂平從一旁端了一碗粥遞給李立,李立連忙叫醒迷迷糊糊的妹妹,多多少少喂她吃了一點。
這麼些人站著,褚清哪個都不在意,他只不喜呂遲在自己面前全只看著其他人,因此伸手將分神的呂遲拉到自己這邊,笑著帶些安慰似的奪回他的注意力,「你在意這個做什麼,或遲或早的事情,又沒得強求,你若是要問我,我算一算還比你現在大些才通呢。」
呂遲的眼睛眨了眨,注意力給褚清移轉過來,臉上的紅這才褪去了些。二皇子並不比自己早,這算是個妥帖的慰藉。呂遲抿抿唇,接著又有些好奇的問,「那事情的滋味好不好?」
呂平與呂修兩個在呂遲看來還都是孩子,然而褚清是一個青年人,論資排輩也比兩個少年人厲害不少,從他這裡問出來的事情會讓呂遲信服不少。
褚清思索片刻頭慢慢的點了點,說完雙目立刻緊緊鎖著呂遲的神色,想探一探他是什麼反應,卻見呂遲只是好奇認真,不見半點旁的在意情緒,他的心裡便也生出一股子失落來。
他全只將褚清當做尋常友人,哪有半點褚清期望的情緒。
得了回答,呂遲心中卻越發狐疑。既然是個好滋味,那他怎麼提不起興緻來?
正說到這裡,城門口奔出一名神色焦急的侍衛,直往這邊來,到了褚清面前行禮道,「殿下,宮中有事,讓您回去一趟。」
呂遲聞言也不留人,只懶洋洋的對褚清擺了擺手,「等看好病我就把孫太醫還回去的。」
褚清欲言又止,到底忍不住伸手又放在了呂遲的肩上,須臾便移開,跟著又笑,「我哪裡在意這個?」
他說罷再看呂遲一眼,而後沒說其他轉身走了。
這一趟過來眼裡只有呂遲,竟沒賞給旁的人多一眼。
小廝拿著藥方來回幾趟,去城裡取了葯,當場借火用藥罐子熬藥。
孫太醫是個心善的,放眼望去難民之中生病的豈止一兩個?他當下也不急著走,反而坐下借著宰相府的小攤讓人搬了桌椅來,耐心得為眾人一個個看起病來。
藥材一類的也只管是在相府的家丁去城裡一趟趟拿。
一番折騰到了天黑也沒能了事,不少難民磕頭懇求,於是只得承諾了第二天再來。
就這般施粥看病,轉眼便是半個月的光景,宮中也派人出來在上京之外幾十里路的山下開出了一小片空地,將這些難民移了過去,才算是將眼皮子底下能見的事情堪堪了了。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秦地邊境,營帳之中。
雖然吳韓鄭三國已被秦軍連下十餘座城池,然而要將這三國連根拔起卻依舊並非一樁易事,更不說這三地之間的牽連比以更加緊密,物產也相較於秦國豐饒不少。
褚瑜看完下頭人呈上來的密信,面色不改,只抬起頭來在眾人臉上環視一圈,下面的將軍們吵成一團,各抒己見,半天爭不出個誰對誰錯來。
密信上所說細作也難一眼分辨得出。
四國交戰已久,對對方的打仗路數都心頭有數,秦國若是想快速取勝並不容易,稍有差池便可能將戰果甚至秦地拱手讓人。
「如今三國的兵力都集結在邊境之處,其中又以夾在中間的韓國最多。」
「那麼就不妨先從兵力疏鬆之處著手,對韓國形成合圍之勢。」
「如若這般,韓國可向兩邊增援,且三國之間的羈絆斬不斷對秦國大大不利。」
「然而直取韓國風險太大,稍有不慎便會落入三國的包圍,有被全殲之風險。」
將士們圍著地圖指指點點,爭辯一時無法停歇,誰也說服不了誰。
吵到激烈處僵持不休,眾人只能將視線轉向褚瑜以期望他能給出一個定奪。
秦地地處北邊,雖然將士個個勇猛好戰,然而物資並不豐盛。吳韓鄭三地能夠禁得起拖延,然而秦國卻不能,唯有快速的將仗打完,才能了結後續的諸多瑣事。
「不僅是這三國,最要緊的是晉國,晉王已經動了不信的殺念,要謹防著腹背受敵。」
「那賊皇帝,待我們取下他的一半江山,且看他如何敢動!」
幾元老將面紅耳赤,想到晉王又是一頓破口大罵。
褚瑜點了點地圖上鄭國邊境的一處平原,下了指令,「從此處進發,」
他的聲音不響,然而落地有聲,驟然便讓下面的人靜了下去,靜等著他開口將所有的規劃說出。
「佯攻。」褚瑜接著點了點那地圖,「鄭地兵力稍缺,進發鄭國之時必然會遇見吳國與韓國的軍隊,派先遣往此處進發,后再呈調虎離山取韓國之勢,誘出兩地於鄭國的守兵,后再直取鄭國。」
他的話音一落,下頭的將領們便心中有了底氣。一個個均要站出請命上陣殺敵。褚瑜心中已經對人選有所安排,稍作指點將各處兵力分配完畢,帳子里的人才算散去。
李勛留在帳子中與他商討後續事宜。
「晉國這些天到沒有聽聞什麼響動,倒是那些城中貴族裝模作樣的在外施粥救濟,卻不知上京城外的難民慘狀不及外頭的九牛一毛。」李勛十分不以為然,開口之間滿是鄙夷,「那些養尊處優,自詡世家貴族的,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偏生愛標榜,個個腦滿腸肥讓人厭惡。」
褚瑜握著筆正寫字,聽到李勛的話並不接。一筆寫下去卻是歪了歪,顯然比起前頭多了幾分漫不經心。養尊處優,腦滿腸肥?褚瑜對上京中不知民眾苦樂的鐘鼎之家也並不認同,然而李勛的話讓他想起呂遲的模樣,竟覺得他說的有些不對了。
旁人他不曉得,那呂家的小少爺的確養尊處優,然而若說是壞的,褚瑜也不認同。此時想起他的種種色樣,竟只覺得有趣,毫無反感。
日頭西落,夜幕漸漸攏上來。一抹身影悄悄地從營帳的邊角走出,貓著腰躲到了外頭的密林之中,將白天褚瑜所安排的軍情.事無巨細的同密林之中躲了兩天的探子說了個清清楚楚,而後才折返回來,面色自如的回了營帳之中。
密林之中偶有野獸鳴叫,夜色深沉之中能見的唯有一雙綠幽幽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