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顏羲和一邊在府里休養身體,一邊焦急的等待著顏府的消息。可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天,顏府那邊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


  顏羲和派墨菊過去問,結果墨菊回來竟然說根本就沒有見到夫人和老爺的面!顏羲和心中的不安漸漸多了起來。


  身體已經基本上都好了,她再不肯乖乖待在府里等消息,決定親自去顏府看看事情究竟如何了。


  顧念蒼聽到下人稟報顏羲和要出門,匆匆的從外書房趕了回來。


  「夫人這是要去哪?」


  「我想回家看看,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不知道事情到底怎麼樣了!」顏羲和有些焦急的回答。


  沉吟了片刻,顧念蒼還是覺得應該把事情全部告訴顏羲和,便開口說到:「現在外面瑞王在華香寺抱著令妹走了一路的傳聞已經沸沸揚揚,瑞王也已經當面表態雖然事急從權,但是一定會對令妹負責。岳父現在恐怕不太好辦,畢竟這件事情還涉及到皇家的顏面,現在瑞王將消息散布出去,想拒絕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他怎麼能這麼卑鄙!」顏羲和即吃驚又憤怒。瑞王把這件事情散布出去,倒是對他自己有利了,可是顏望舒女兒家的名聲和顏府的聲譽卻半點無存,現在大家該怎麼談論顏燁錚這個所謂的天下讀書人的表率啊!


  「不行!我現在必須馬上回家一趟,父親、母親現在不知該怎樣難過呢!」


  這件事情畢竟是顏家的事情,而且還是這樣不光彩的事情,顧念蒼無法陪顏羲和一起回去,只好派親衛護送著她回顏府去了。


  顏羲和的馬車來到顏府門前,只見顏府大門緊閉,一派蕭條景象。旁邊的角落裡還有些人在對著顏府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看到顏羲和的馬車停在顏府的門前,又紛紛好奇的看向馬車。


  顏羲和也顧不得這些人到底是真的看熱鬧的,還是別有用心,連忙讓人去叩門。


  叩了半天,才有聲音從門內傳出:「顏府主人有事,近期內閉門謝客,客人請回吧!」


  「快開門!是顏大小姐回來了!」僕役大聲的喊著。


  門內的人聽到是顏大小姐回來,趕忙把門打開了一條縫,向外張望。果然看見了掀起門帘的馬車裡坐著的顏羲和,忙不迭的把門打開。


  顏羲和快步的向正屋走去,夫人頭戴額帶面色慘白的躺在裡屋的大床上。


  「母親,你這是怎麼了?」看到夫人短短兩天的時間,便如同變了個人般的憔悴,顏羲和驚訝非常。


  「羲和…」夫人看到顏羲和,只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便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母親,你不要這樣,凡事總有解決的辦法。」看到夫人這樣,顏羲和也只有儘力勸解她了。


  然而,顏羲和也知道,這些空洞的話語,並沒有什麼用,這件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也許只能屈從瑞王,作為顏府一個永遠的污點存在。


  她不敢想象那個清高有原則,品性高潔的顏燁錚怎樣才能接受這件事情,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的話,沒準他寧可死了也不會屈從吧。然而,如今偌大的一個顏府,卻不允許他隨心而行。


  「羲和,都是我連累了老爺,如果我不去上香還願,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夫人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中,更加痛苦。


  「母親,你不要這麼說,如果這麼說的話,一切都應該怪羲和,是羲和勸母親帶上望舒的!」聽到夫人這樣說,顏羲和也深深的內疚起來,如果不是自己心軟勸夫人帶著望舒一起去上香,就不會有後面這許多事情了,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葯。


  夫人沒想到自己這麼說卻勾起了顏羲和的自責,嘆了口氣,又幽幽的說到:「算了,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老爺這一生命運坎坷,也許冥冥之中一切早已註定,都是命吧!」


  這時似竹走進屋來稟報:「夫人,老爺聽說小姐來了,讓她去書房。」


  顏羲和又安慰了夫人幾句便去了書房,走進書房裡,看到顏燁錚坐在書桌後面,書房裡的窗帘都放了下來,只留了几絲縫隙,氣氛陰森得讓她有些害怕。


  「父親…」她試探著叫了一聲。


  一聲長長的嘆息后,顏燁錚的聲音傳來:「坐吧!」


  顏羲和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卻能從他的聲音中聽出無盡的疲憊和滄桑,這個肩頭彷彿能夠扛起千斤重擔般剛毅的男人,一夕間竟變得這樣頹廢。


  「父親,這件事情是羲和沒有做好…」


  「你不必說了,一切早有定數,如果不是我當初的心軟,又怎會有如今這件事情的發生!」顏燁錚打斷了顏羲和的話。其實現在再追究責任,也確實沒有什麼意義了。


  「那天晚上回來,當我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就決定送望舒去家廟,再親自去瑞王府上告訴他,我顏府就當做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雖知…」顏燁錚的聲音明顯的更加痛苦起來。


  「雖知第二天華香寺里發生的事情便傳得沸沸揚揚!沒想到瑞王他竟如此卑鄙!為了達到目的,置我顏府於何地!」顏燁錚說到這裡,氣憤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他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站到書房的正中間,几絲陽光透過縫隙照射在他的臉上,使他臉上痛苦的神色顯得更加扭曲,卻也將他的脊背襯托的更加挺拔。


  「哼!他以為我顏燁錚為了面子,一定會讓望舒嫁過去,然後再由他出面澄清,將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再引導輿論贊一聲我顏家的女兒好氣節,便能讓我對他死心塌地!他也太小瞧我顏某人了!我今天已經向皇上遞了辭表,是我顏某人無能,沒有管教好女兒,我還有何顏面去教導天下間的學子!」


  「父親!」顏羲和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剛烈,對自己一點餘地也不留。


  顏燁錚擺擺手示意顏羲和不要說話,只要聽著就好。


  「我已經求了慧凈大師,他答應出面來說望舒命中帶煞,必須從及笄之日起五年內到法嚴寺帶髮修行,方能去除身上的煞氣。不是我太狠心,望舒那樣的命格,我如何敢讓她嫁進皇子府!七殺有制,羊刃無沖。乃極貴之像,為將相,主生殺之權!如果她是一個男兒,恐怕我連做夢都會笑,可是她偏偏是個女兒家!」顏燁錚的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神情。


  顏羲和直到現在才知道,望舒的命格居然是這個意思,難怪顏燁錚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她嫁入皇家。


  這樣的命格如果是男兒,封侯拜相,位極人臣,是一個家族的榮耀。然而如果是女子卻是這樣極貴且主生殺之權的命格,也就意味著她會後宮干政,霍亂朝綱,在史書上留下極不光彩的一筆。


  這是顏燁錚這種有氣節的封建士大夫絕不能夠容忍的事情,往往比自己的性命看得更加重要。


  「望舒的命格絕不可以讓皇上知道,否則華香寺的事情,我們顏府恐怕就會說不清楚了,偌大個顏府不能為了她一人冒這種風險。」說到這裡,顏燁錚的臉上已經是面無表情。


  他靜靜的望著顏羲和,良久才問到:「羲和,你明白嗎?」


  顏羲和當然明白,如果皇上知道望舒的命格后,以所有皇帝都多疑的性格,一定會以為望舒是在顏燁錚的指使下故意勾引瑞王,意圖掌握大權。


  之前聽到顏燁錚說把望舒送到法嚴寺帶髮修行的時候,顏羲和的心中確實有些不忍,那個女孩無論如何也才14歲而已,還沒有成年,她的人生還沒有真正開始,卻已葬送。


  可是當明白瞭望舒的命格后,她也只能沉默。


  而此刻顏羲和才終於明白了顏燁錚沒有說出口的話,去法嚴寺帶髮修行五年,只是權宜之計。現在是在風口浪尖的時候,望舒絕不能出什麼事情,否則就是在打皇家的臉面。可是當這件事情漸漸被人們所遺忘的時候,那個女孩就會在某一天悄無聲息的離開人世。因為這樣大的隱患,顏燁錚為了顏氏一族是絕不可能留下她的。


  「羲和,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作為一府的當家主母,有許多不得不為的事情,人活在這世上,終究不能隨心所欲!你…」顏燁錚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心中的猶豫和掙扎,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父親,你不必說了,羲和都懂!」


  面前站著的這個充滿了矛盾痛苦的男人,一方面想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快速成長,了解更多人世間的陰暗,一方面又希望她永遠單純快樂,只看到人世間的美好。


  這個內心強大的男人,因此而痛苦掙扎著不知所措,顏羲和的心中突然隱隱作痛,有些心疼起這個男人來。


  「望舒那裡,我會去見她一面。」顏羲和知道,這件事情只有自己出面才最合適。


  「好,一切就交給你了!」顏燁錚欣慰的看著自己最寶貝的女兒,他知道,顏羲和已經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顏羲和從書房裡出來,向顏望舒的院子走去。


  現在已是冬天,整個院子里一派蕭瑟。荷花池裡早已沒有了往日熙熙攘攘的白的荷花、綠的荷葉,只剩下一池碧綠的池水在寒風中盪起層層波紋。


  池邊的亭子里彷彿還回蕩著少女歡快的笑聲,「姐姐我們去坐一會吧!」


  還有池邊少女志得意滿的笑容「將來等妹妹出嫁的時候,一定會把姐姐丟的面子全部找回來!」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顏羲和只覺得眼角發澀。


  所謂成長,其實就是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而不是什麼想做,什麼不想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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