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還好嗎

  第81章 還好嗎


    又使她想起了那包剛抽了一個的香煙。


    好暈好嗆,滿嘴的焦味兒。


    但是過了肺,整個人都在飄。


    煙可以解決人生百分之五十的煩惱,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是酒。


    她生著病,喝不了酒。


    隻能一根接著一根地抽。


    一周之內她幾乎嚐遍了市麵上所有的香煙。


    嚐到頭來,才發現雪茄。


    雖然烈,直白地解決痛苦。


    護工阿姨給她換了紗布,江眠月突然來了困意。


    靠在床頭睡著了。


    弟弟那事,現在已經成為她的心魔了。


    她每次睡著,必然會做那個夢。


    弟弟被像狗一樣,拴住脖子,關在地下室。


    旁邊站的是許榮、江海祿、江晚晴。


    他們揮舞著拳頭,手裏拿著鞭子……


    打在小寒身上,拳拳到肉,鞭鞭帶血。


    小寒皮開肉綻,身上像打開水龍頭一樣,血流不止。


    許榮在一旁暢快淋漓狂笑,笑得毛骨悚然,笑得她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爆開。


    小寒看見她了,晦暗的眼底閃起一道光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她求救:“姐姐,救我!”


    江眠月發了瘋似的掙紮,想救她,但卻被各種妖魔鬼怪纏住,動彈不得。


    她跪在江海祿腳下,哭著苦苦哀求:“求求你放了小寒吧!他是你的兒子啊!”


    江海祿麵對她的聲淚俱下不為所動嗤笑道:“我隻有一個孩子,就是晴晴。”


    生氣隨著血液流出小寒的身體,江眠月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自己麵前一點一點地死去。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在嘴裏哀求著,“姐姐救我。”


    窒息的無力感將她圍得密不透風,她像是溺水的人,越掙紮下沉得越快。


    江眠月越掙紮,身上的束縛就又緊一分。


    反抗,叫囂,怒吼,都變成徒勞。


    似乎他們想看的就是這些,她像瘋狗一樣狂吠。


    弟弟徹底沒有了呼吸。


    他們放開了他,他衝過去,抱著弟弟的屍身,痛哭流涕。


    她要讓他們償命。


    江眠月顫顫巍巍地站巍巍地站起來,可剛邁出第一步,腳上一緊,狠狠摔在地上。


    她才看見腳上的鐐銬。


    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摔倒,直到奄奄一息,鮮血染紅整個地板。


    時空變換,一瞬間,許榮江海祿還有那些妖魔鬼怪全部都不見了。


    隻剩下她抱著弟弟在這浮遊的天地之間。


    天空大亮,射下一道火光,光影褪去,媽媽出現。


    她慢慢地走向江眠月,臉上還帶著笑。


    可慢慢地,她走近,看到弟弟的時候,臉上的笑瞬間消失。


    她變得麵目猙獰。


    以一種近乎她狂捩的姿態掐住江眠月的脖子,質問她為什麽不好好照顧弟弟。


    她跪在媽媽麵前,嘴裏一直呢喃著對不起。


    可媽媽聽不進去,覺得這一切都是她在扯謊罷了,說她是害怕弟弟分走屬於自己的寵愛。


    “你好狠啊!”媽媽眼角的一顆熱淚滑落在他的皮膚上,灼燒出一個洞。


    媽媽拽住他的頭發一下一下地向地上嗑。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明明有這麽大的力氣啊。


    好痛,頭頂不斷有血流下來。


    江眠月被痛醒。


    他睜開眼,窗外風吹進來,她打了個寒戰,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


    好痛,她麵部猙獰了一下。


    發現這股痛感真真實實的是來自頭上的。


    視線被分成兩邊,一半白一半黑,江眠月還有點不適應隻有一隻眼睛的生活。


    許多東西都是下意識地用手去摸。


    想看看幾點了,她伸手去摸手機,發現枕頭全濕了,分不清是淚還是汗。


    把一整盒煙都抽完以後,江眠月雙手撐著膝蓋,慢慢站起身,吸煙亭的長椅影廳的木材,坐的時間有點長,她腿發麻,起來的差點沒站穩。


    起風了,她趕緊捂住頭頂的假發。


    是顧安琛給她買的。


    黑色大波浪,和她原來的頭發差不多,價格不便宜,品質不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是假發。


    不得不說顧安琛這點真的很細心。


    她起來扶著欄杆抖抖腿,抖落掉在身上的煙灰,幅度有點大,扯到傷口了。


    她皺起眉頭,低聲罵了一聲。


    她現在要回病房裏,手腕上的呼叫器已經響了幾次。


    她該換藥了。


    江眠月轉過身,風吹動散在垃圾箱上的煙灰,迷了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在地上放了個煙花。


    她扶著欄杆的手僵住,看到了不遠處的宮喬墨。


    他瘦了不少,身上穿的藍色西裝左手袖口處的第一顆扣子開了,空蕩蕩地掛在身上,風從領口處吹進,鼓起了一個大包,有點滑稽。


    下巴上冒出些青色的胡茬,頭發已經長過眉毛,但看起來近期沒有精心打理,像起靜電一樣,發尾炸起。


    這些都是些細微的變化,一點都看不清,隔著這麽遠根本看不清。


    她能看見,是因為他們很久沒見了。


    很久?


    但要是真的算起來,好像也就是一個星期。


    連十天都不到。


    可能是經曆了生死的原因。


    江眠月覺得像隔了好多年。


    久到,連打招呼都忘了。


    他的眼眶酸死了,淚一瞬間湧出,還沒來得及,掉在江眠月手上。


    手上有一個小傷口,外翻,露著白肉。


    江眠月也是什麽時候添上熱淚滴在上麵,可能是那天跟江晚晴拉扯的時候,也可能是昨天用小刀吃蘋果的時候。


    反正身上到底多少傷,她自己也數不清。


    淚滴在上麵,先是一陣溫熱,接著是密密麻麻的刺痛。


    說來也怪,頭骨被硬生生地生生地砸開的時候她沒哭,躺在手術室裏生死未卜的時候她沒哭,傷口感染又被重新撕開的時候她沒哭。


    一個指甲蓋的傷口,卻讓她淚流不止,像斷了線的珠子,一串接著一串。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


    可能是幾秒鍾,也可能是幾分鍾。


    直到電線杆上休息的鳥雀都飛走,直到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停止攀談,直到耳邊響起熟悉又陌生的男聲。


    “還好嗎?”他的聲音沙啞不少,仿佛說話都帶著血絲,看來這些天他沒少折騰嗓子。


    江眠月這幾天都快泡在煙草裏了,可是還是被他身上濃重雪茄味嗆到了,咳嗽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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