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較劍
看了很久很久，他忽然變得無比迷茫起來，“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去哪裏？”
他站在黑暗裏苦苦思索，但這個問題注定得不到答案。
孤獨，無邊無際，就想一夜宿醉清醒之後的人，被無盡的空虛感包圍。
迷失的人沒有痛苦，但痛苦會被孤獨放大無數倍。
前世今生，人將何往？
“孩子……”黑暗中傳來低語，他無比驚訝的看著黑暗中的遠方。
“孩子……”他清晰的記得那是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父親！”這個字脫口而出。
而後，記憶如同泉水般噴湧而出，他想起雷虎、鬼狼、蕭銘、七少爺、蠻人兄弟，還有那雙月牙般的明媚眼睛。
“我叫、梁溯寒！”他說出自己的名字，然後眼前的黑暗像潮水般退去。
冰柱叢林，呼嘯寒風，雪山婆婆，一個更清晰的世界出現在麵前。
手中的彼岸花已經消失，如同一個夢境的湮滅。
“沒想到你能這麽快清醒。”藤木杖又回到了雪山婆婆的手中。
梁溯寒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過去多久了？”
雪山婆婆眼神忽明忽滅，像是黑暗中搖曳的燭火，顯得鬼氣森然，“三天三夜，你是第三個從彼岸世界中走出來的。”
“哦？”梁溯寒微微驚訝，摸著衣袖中微微發熱的四魂珠，黑暗中亮起的星辰就時它的光輝。
雪山婆婆已不像初見時那般刻薄，但也說不上友善，隻是語氣略有鬆緩，“第一個人叫薑峰雨。”
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看雪山婆婆的容貌，至少有八九十歲，傳說天命強者的壽命比凡人多出兩倍，也不知雪山婆婆多少歲了，以梁溯寒的年紀，沒聽過這個名字很平常。
雪山婆婆唏噓道：“第二個人，名叫百裏長青。”
“什麽？”梁溯寒驚訝萬分，一直以來，百裏長青隻是一個傳說，神龍見首不見尾。
“兩百年來，無數人想來我這裏尋求異寶，但都沉淪在這彼岸世界裏，這裏的每一根冰柱曾經都是一位強者！”
梁溯寒驚駭的無以複加，如果每一根冰柱都是一位強者，那麽這位雪山婆婆的實力久太可怕，梁溯寒甚至懷疑她是不是人類。
雪山婆婆似乎明白梁溯寒心中所想，眼神更加深邃起來，“所以你要想清楚，你是要七心雪蓮，還是別的東西？我這裏好東西可是不少。”
梁溯寒漸漸從驚駭中鎮定下來，“多謝婆婆好意，我要七心雪蓮。”
雪山婆婆居然笑了，“很好，能走出彼岸世界的人，都是心底幹淨之人，你和他們一樣。”
梁溯寒簡直受寵若驚，百裏長青什麽人，自己能跟他一樣？事實上，若不是四魂珠的幫助，他很可能迷失在內心潛藏的殺戮欲望中，不過這一點，他並不想告訴麵前這個神秘的雪山婆婆。
雪山婆婆敲了敲藤木杖，在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裏麵一個猴子般的野獸單手捧著一朵蓮花，梁溯寒心神都被那朵奇異的蓮花吸引，當他接過七心雪蓮時，赫然發現捧著它的是在洞穴中見過的那種怪物，他急忙退後幾步，對這種怪物的凶殘，他心有餘悸。
雪山婆婆看他的樣子，冷笑道：“怎麽，你居然嫌棄自己的同類？”
怪物微微抬起臉，蒼白的臉上湧起一個怪誕的笑容，他似乎聽懂了兩人的談話，幽綠色的眼睛中居然閃過一絲不該有
的悲傷。
梁溯寒退後兩步，雪山婆婆今天帶給他的驚訝是在太多了，“這是怎麽回事？”
雪山婆婆怪笑著，“不該知道的最好不要問，等哪一天你成為天命強者，可以來找我，我會告訴你很多事情。”
自己真的有機會成為天命強者嗎？梁溯寒對此深有疑惑，雪山婆婆並沒有留客的意思，在冰地敲了敲藤木杖道：“人生於世，多有身不由己之事，願你能常保此心，寒霽，我們走吧。”說罷，又顫巍巍的走向冰柱叢中，名叫寒霽的怪物，平和的看了一眼梁溯寒，轉身跟著雪山婆婆進去了，留下梁溯寒一個人在那裏發呆。
急促的鍾聲響徹整個靈浮山，驚起無數春歸的飛鳥。
今天對劍宗的弟子是一個大日子，每三年一次的龍瀛較劍，這是劍宗九峰弟子比劍之日，九位劍主，麾下各有弟子幾千人，不異於中土的一些大門派，各峰的劍主都會在這一天大駕光臨，選出十位劍法卓絕的弟子進入內門精心培養，這無異於大殷讀書人的春闈，無數人擠破腦袋的準備著在這場比試中大顯身手。
不過這一切跟無憂沒有半點關係，她心不在焉的看著池中的遊魚，灑下一把餌食，魚兒爭先恐後的爭搶著，但她的心思全然不在此處，族中已有回音，對這場聯姻大為讚同，想想也是，劍宗如日中天，花家怎會反對呢？
比起困在池中的魚兒，她更喜歡天上的飛鳥。
“無憂姑娘，掌門劍主請你去龍瀛會場觀賞比劍大會。”一個劍宗弟子恭敬的對無憂說道。
這名弟子名叫陸山卿，最近被陽元濟看重，親手調教。
無憂冷冷的回了兩個字，“不去。”
陸山卿麵色尷尬，掌門劍主的命令在他心中至高無上，於是他更恭敬更謙卑的鞠躬，“無憂姑娘，掌門劍主請你去……”
“好了，我去。”沒等他說完，無憂就打斷了他的話。
自從被馬嘯風抓進靈浮山，她就感覺自己跟池中的魚兒沒什麽兩樣，看似悠閑，實則被限製在一個看不見的池中，她很明白花家的想法，也明白陽元濟的想法，他們是想通過這種愚蠢的聯姻綁在一起，至於自己這個人，倒是無關緊要，隻要在一些大場合上稍稍露麵，接受眾人的恭賀就可以了。
但這些不是無憂想要的。
龍瀛會場上人山人海，九大劍主坐於高台之上，無憂隻是稍稍在台上露麵就算完成任務了。
陽元濟微笑著向她致意，他是一個謙謙君子，一個合格的掌門，一個絕世的劍客，甚至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的丈夫，這樣人不虧是人中之龍，他的每一麵都光輝無比，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他完全是一個聖人般的存在，自從百裏長青隱退後，他就被無數劍客頂禮膜拜。
隻是他越是完美無缺，無憂就越覺得他可怕。
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恐懼，她是山野間的山雀，而陽元濟是人世的鳳凰。
“較劍大會現在開始！”在一係列的歌功頌德之後，較劍終於開始了，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條，成為劍宗內門弟子意味著會受到著重的培養，丹藥、劍譜、靈器，甚至還會得到掌門劍主的親自指點，一如當年百裏長青指點九位劍主。
這是無上的榮耀。
“聚靈峰陳開齊對陽靈峰江壁城。”
會場上劍光陣陣，不乏一些如吉光片羽的劍術，但這絲毫引不起無憂的興趣。
很快，十位內門弟子中的九位被選定了，按照慣例，會在劍
雨峰挑選第十位候選者，候選者會挑戰其他九位既定者，隻要勝出一位，他就有資格成為內門弟子，如果失敗，劍雨峰就會失去這次資格，但誰都知道，這隻是走走過場，劍雨峰已經十年沒有出現過一位內門弟子。
所以今年也不會意外。
隻是劍雨峰選出的弟子居然是個瘦弱的少年，衣著寒酸，甫一上台，就令台下噓聲四起，不少人嘲笑劍雨峰一年不如一年，居然派個每斷奶的小屁孩上來。
少年進年剛滿十三歲，對台下的嘲笑聲漠不關心，沒有人知道他能站在台上是付出了多少汗水。
這個少年一登台就引起了無憂的注意，他身上的野性氣息令無憂不自覺的將目光定在他身上。
他要挑戰的第一位既定者是斷蒼峰的孫雨晨，斷蒼峰的主人是劍宗第四劍主竹靈均，也是百裏長青的第四個弟子，在劍宗中一向行事低調，但他的劍卻不低調，斷蒼峰正是以他的劍法命名的，斷蒼斷蒼，能斷蒼天的劍法豈會低調？
所以孫雨晨很自信，他是竹靈均親自培養的弟子。
龍瀛較劍表麵上看是挑選弟子，實際是九大劍主私下爭鬥的一種方式，沒有人願意落在後麵，越是藝業驚天之輩，就越是要分出個高低。
孫雨晨看著麵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決心給他留點麵子，讓他輸的不太難看。
但少年的臉上堅硬如石，並沒有為自己的弱小有過擔憂。
“我叫孫雨晨，師弟先請！”孫雨晨是一個很有涵養的人，不願占這位瘦弱師弟的便宜。
“顧鋒正。”少年拔出自己的長劍，他似乎不願多說一個字。
孫雨晨笑而不語，等待著顧鋒正的劍招。
顧鋒正雙手緊緊握著長劍，他的姿勢並不瀟灑也不飄逸，雙手劍在靈浮山少見的很，它更多的存在於軍中。
台下又是一片嘲笑聲，有人大罵這小子是什麽身份，是怎麽混進來的。
同樣是劍，也有高下之分。
顧鋒正眼中隻有劍，而孫雨晨則顯得漫不經心，作了一個瀟灑的起手劍術。
幾位劍主幸災樂禍的看著竹靈均，而竹靈均麵色鐵青，從那小子一抬手，他們就知道孫雨晨不是他的對手。
果然，交手兩個回合，孫雨晨就被那把雙手劍完全壓製！
第十個回合，孫雨晨的劍被磕飛。
台下一片安靜，不敢想象這麽瘦弱的少年身體裏居然蘊藏著如此恐怖的力量！直到主事的劍師大聲宣布結果，他們才接受現實，“劍雨峰顧鋒正勝！你願意繼續挑戰，還是就此作罷？”
他已經拿到了內門弟子的資格，不過他並沒有下去，低聲道：“繼續。”
台下再也沒有人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陽靈峰江壁城特來領教！”江壁城本來是敗在孫雨晨劍下的，但他認為孫雨城隻是一時大意才著了這小子的道，如果他能擊敗這小子，就能替陽靈峰挽回些顏麵。
他的想法雖好，但他坐在高台上的師父七劍主嶽勝海卻並不是這麽想的，他的臉也沉下去了，這一次，就連掌門大劍主陽元濟也對這個弱不禁風的少年來了興趣。
江壁城沒有掉以輕心，他的心神很集中，這是一個劍客應有的基本素質，但，兩人交手的瞬間，江壁城的寶劍就遭受了同樣的命運！
隻有一招，江壁城的劍就被擊飛！
台上台下同時屏氣凝聲，沒有人再懷疑顧鋒正的實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