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暗劍
這十三個人,身形打扮都一模一樣,甚至連持劍的動作都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一劍門是你們滅的?龍秋在哪裏?”十三個人中的一個人說道。
躲在暗處的梁溯寒居然分不清這句話是誰說出口的。
雷虎也是愣了一下,“你們是劍宗的人。”
但對方沒有回答,一步一步向他們逼近,每個人的步伐都有一種配合無間的默契,仿佛一張漸漸收緊的網。
鬼狼忍受不了這種慢慢被勒住喉嚨的壓抑,衝了上去,萬劫刀連斬三下,但迎接他的是三把長劍,隻一接觸,鬼狼便全身一震,被擊飛回來,很顯然他的勁氣差的太多,隻憑隻一個回合,梁溯寒就斷定出手的三人都是化境巔峰的存在。
隨便一個這樣的劍客,在江湖中都是門派之主的存在。
也隻能是劍宗才有如此實力。
雷虎臉色一沉,他終於明白了這個陷阱的可怕,隻不過他和梁溯寒一樣不明白劍宗的人怎麽會知道他們師徒三人的暗記,但事已至此,求饒已是不可能了,劍宗從不會輕易放過刀客,這也不是雷虎的風格,索性將手中大刀一橫,獰笑起來,“來吧,來吧!”
每當他身入絕境時,都是爆發出這樣瘋狂的笑容。
十三個黑衣人已經完全將他們圍在中間,雷虎和鬼狼背靠背,一臉的決然之色。
“放下兵器,可以不死。”還是分不清聲音來自誰。
鬼狼冷笑道:“裝神弄鬼。”
勸降隻有一次,十三柄劍從四麵八方同時刺了過來,雷虎暴喝一聲,大刀已如風車般旋轉起來,金鐵交擊聲響成一片,他就像狂風暴雨中巋然不動的磐石,但他麵前的劍不是暴雨,而是電光,無聲無息的電光,在黑夜中像幽靈一樣神出鬼沒。
盡管師徒兩人竭盡全力抵抗,但他們畢竟不是天命強者,一對一或許雷虎不輸於任何一人,但十三人聯手,兩人就立即落了下風,野狼即使再凶悍,落入獵人的陷阱中,也隻有等死。
雷虎沒有受傷,抵抗這麽多化境強者,勁氣消耗的很快,鬼狼已經中了三劍,不是要害,流了不少血。
梁溯寒看的清楚,他二人之所以還活著,完全是因為十三劍客想留活口。
“你們師徒三人我們隻需要帶走一個!”也許是勝利在望,這十三個劍客的首領沒有隱藏自己的行跡。
梁溯寒聽出了聲音的出處,雷虎眼裏閃過一絲利芒。
事實上,落到劍宗手上,苟且偷生絕對比不上當場戰死!
雷虎的眼中已透出必死之意。
而劍客們並沒有覺察道他的死誌。
鬼狼扔下手中的萬劫劍,毫不在意的跪在地上,“別殺我,別殺我,我投降!”雷虎的刀也垂了下來。
沒有人會懷疑這個必然的結果,十三暗劍經曆過的對手不知有多少,甚至天命強者也在他們的聯手下殞命,這兩個刀客自然是逃不出他們的掌心,以他們的實力,若不是掌門大劍主親自下令,根本就用不上他們出手。
殺雞焉用牛刀?
一個劍客站了出來,冷聲道:“現在誰說出龍秋的下落,誰就能活下去,記住,我們隻帶走一個人!”
鬼狼在地上跪行幾步,“我說,
我說,龍秋在……”
雷虎忽然打斷道:“不能說,說了我們誰都活不了!”
為首劍客冷冷一劍刺在雷虎的肩膀上,雷虎沒有反抗,反而痛苦的叫了出來,這一劍刺的很巧妙,傷了雷虎的右臂,即使他現在想反抗,刀法也大受影響。
若不是梁溯寒與他們相處七年,也要被他們的演技騙過,他記得雷虎就算重傷垂死,也沒有叫嚷過一聲!
盡管蒙著臉,梁溯寒依然可以看到劍客們眼中的不屑一顧,也隻有在西北這樣的邊荒之地才有刀客,大殷繁華的腹心地帶,刀客早就絕跡了,雖然雷虎的修為令他們稍微感到詫異,但也隻是詫異而已,劍宗的大劍客不知有多少,天命強者除了九大劍主,還有七位,大劍主陽元濟據說修為不在劍聖百裏長青之下,這樣的實力,區區三個刀客,何足掛齒?
“說吧。”他的劍在雷虎的肩膀上攪動著,碎肉沿著血水一起流下。
雷虎大聲慘呼著,低下頭去,仿佛認命一般。
“說不說?”劍客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大局已定,其他的劍客也鬆懈下來,津津有味的看著為首之人折磨雷虎。
雷虎忽然抬起了頭,臉上沒有絲毫的痛苦,眼裏閃爍著瘋狂的光。
劍客心中一沉,本能的預感到了危機,快步後退,但刀光比他的腳更快!巨大的刀光如匹練般揮出,破風聲刺耳的呼嘯著,大刀上夾雜著隱隱電光,“撲哧”一聲,血雨飛濺,一隻抓著劍的手臂飛上天空,劍客連連後退,但雷虎倒提長刀步步逼近,六七把長劍刺向他的背心,雷虎不管不顧,滿臉凶悍之氣。
盡管被斬下一臂,為首劍客一聲不吭,左手閃電般掏出一般短劍,擋住劈向自己頭顱的一刀。
黑夜裏爆出一團火花,雷虎的眼睛像野狼一樣冒著嗜血的紅光,一刀不重,再砍一刀、兩刀、三刀!
鬼狼也抓起萬劫刀,守在雷虎背後,但他實力差了很多,胸前、腿間、肩膀上各被刺了一劍,饒是如此,他卻依舊不退,劍客們氣急敗壞,劍如雨下,眼看鬼狼就要被亂劍分屍,旁邊人影一閃,刀光在人群中縱橫,梁溯寒再也忍受不了,慘烈的搏殺喚醒了他無數的回憶。
鬼狼一見是梁溯寒,興奮大叫:“師弟,來的正好!”
劍光不斷在身邊的閃爍,梁溯寒應對自如,拜這一個月的苦學所賜,他對劍法也有了深刻的認識,劍法千變萬化,但終究是在基本的劍招上變化而來,而他的百式刀法專為克製劍法而生,其中夾糅了棍法、槍術之類的,一經實戰,便大展神威,在劍叢中來去自如,雖然傷不了劍客,但也剛好克製了他們。
另一邊,雷虎對梁溯寒的出現漠不關心,現在的他眼中隻有一人!
長刀不斷落下,劍客首領也是個硬氣的狠角色,盡管被斬斷一臂,仍舊頑強的擋著雷虎的劈砍,他手中的短劍冒出一道白色的光暈,應該是一把靈器。
“劍宗不會放過你們的!”他的嘴角流淌的鮮血。
劍宗什麽時候有放過他們?
大刀已經卷刃,與其說是劈砍,還不如說雷虎是拚盡了全身的力量在砸!
十三劍客的陣腳已經大亂,他們也是劍宗精心的培養的刺客,但從未遇見過如此慘烈的搏殺,很多時候就算刺殺任務失敗,被刺殺的人也
不敢大張旗鼓的對付他們,反而恭恭敬敬的賠小心,因為他們背後是劍宗,沒有人會傻到公開與劍宗為敵。
但今日他們失算了。
“死!”雷虎爆吼一聲,又是一刀砸下,短劍已經沒有折斷,但大刀已經斷成兩截。
為首劍客眼中忽然爆出一道神采,猛然從地上彈起,“退!”說完,人在空中狼狽的旋轉,落地後,再度彈起,消失在夜色中。
剩下的劍客也跟著退去。
“這些劍客都是你們引來的?”雷虎大喘籲籲,全身都是汗水,鬼狼身體晃了晃,倒了下去。
梁溯寒也很奇怪為什麽這十三名劍客會來到這裏,“我不需要這麽做。”在雷虎麵前,他從不說謊,也不需要說謊。
雷虎目光森然的看著他,“那麽你現在準備怎麽做?”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精疲力盡,隻要梁溯寒願意,他們兩人就會死在這裏。
梁溯寒很理解他的這種敵意,淡淡道:“先找個地方療傷吧。”
雷虎忽然仰頭大笑起來,“就算你不殺我,我還是會殺了你!”
“我知道。”梁溯寒扶起鬼狼,心中五味雜陳,不管怎麽說,這兩人都是他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
深夜的街道上隻有夜鴉的鳴叫,偶爾有更夫在很遠地方敲竹梆子聲傳來,讓這夜更加寂寥,每一家客棧都關著門,任憑梁溯寒怎麽敲門都不開,雷虎在一旁冷眼看著,似乎不明白他何必這麽白費力氣。
梁溯寒沿街敲著門,沒有一家為他們打開。
正氣餒之際,忽然看到街頭一片模糊的燈火光,那是酒館裏的燈火,這麽深的夜裏,為何還會有燈火?
梁溯寒扶著鬼狼過去,店裏,老板正在切著熟肉,酒已經為他們燙好,激戰之後,能有酒肉,實在是莫大的福氣,饒是苦行僧般自律的雷虎也控住不住自己,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老板像是從來不會洗臉似的,臉上沾著油光,在燈火下煙火氣更重,“剛煮好的小牛腰尖上的嫩肉,配上燙好的高粱酒,簡直是完美無缺。”
梁溯寒安頓好鬼狼,雷虎已經給自己倒上一碗高粱酒,此時的他肩膀上還在流血。
“客官的樣子為何如此狼狽?”老板也給自己倒上一碗酒,拿到嘴邊,淺咂了一口,做出陶醉的神色。
雷虎卻不像他這般斯文,端起酒碗猛灌一通,又抓了一把熟肉塞進嘴裏。
梁溯寒也小喝了一口,這酒入口烈而不辣,回味甘甜,帶著一股醇厚的香氣,“果然是好酒!”
老板得到讚許,頓時眉開眼笑,“這酒我藏了三年,現在拿出來喝倒是應景。”
梁溯寒並沒有貪杯,而是用這高粱酒幫鬼狼清洗傷口,又仔細的幫他包紮。
“閣下是什麽人?”雷虎終於進入正題。
老板笑道:“不管我以前是什麽,以後是什麽人,但今夜你們是我的客人,我是酒館的老板,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不需要這麽複雜,簡單一點對大家都有好處。”
這句話像是敷衍,又像是特有所指,雷虎雲山霧罩的,梁溯寒也不是很明白。
老板卻是伸了一個懶腰,“好生的休息吧,酒錢和住宿費別忘了就成。”說完便關上了酒館簡陋的大門,自己進了裏間睡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