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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煙鬼

  一絲細微的震動從地麵傳到桌子上,腰刀晃了晃,向一個方向傾斜,但很快又有另外一道力量從地上傳來,阻止它倒下。


  這場賭博注定是無趣的,其他三鬼看了片刻便覺得索然無味,但他們隻看見表麵的平靜,卻不懂暗地裏的激烈爭鬥。


  幾十道微小的力量在地麵瘋狂的絞殺著,如同兩支軍隊鏖戰,賭鬼作為天命強者,兵力雄厚,裝備精良,而梁溯寒兵微將寡,幾番接觸下來,都是兵敗如山倒,正麵強攻不行,他索性繞開賭鬼的勢力範圍,勁氣從桌子背麵爬上去,賭鬼自然是不肯放過,調集重兵圍堵,但隻要距離稍遠,他對散發在地麵勁氣的掌控開始下降。


  梁溯寒的勁氣隻要進入地麵,就如同倦鳥歸巢,整個大地都在呼應著他的勁氣,仿佛一股永不熄滅的火焰,無論勁氣離他多遠,他都可以精確控製。


  時間一長,此消彼長,兩人鬥得旗鼓相當,腰刀在桌子上顫巍巍的,仿佛隨時要倒下。


  這樣的爭鬥比直接刀來劍往還要耗費心神,但梁溯寒已無後路可退,而一個賭鬼也不會輕易認輸。


  隻是兩人旗鼓相當,但這桌子卻是木頭的,擋不住兩股力量的撕扯,“咯吱”一聲,四分五裂,腰刀落下,又插在地上。


  兩人的都是一愣,卻都沒有鬆懈。


  兩股勁氣在地麵持續絞殺,沒有了桌子的阻擋,梁溯寒的勁氣更精準的湧到腰刀中,現在他掌握了絕對的優勢。


  反觀賭鬼,臉上居然沾滿了汗珠,顯然這樣的爭鬥對一個天命強者也不輕鬆。


  三鬼看出賭鬼落了下風,酒鬼眼神迷離,喝起酒來。窮鬼和餓鬼互相對看一眼,不動聲色的繞到梁溯寒身後。


  賭鬼是天命強者,可以不在乎組織的懲罰,但他們就不一樣了,失去這次機會,就等於失去了無欲天宗的支持,他們可能一輩子停留在化境,這對一個修行者來說,等於是判了死刑。


  梁溯寒一門心思撲在與賭鬼的絞殺中,忽然覺得背後惡風大起,一股淩冽的勁風刺向他的背心,心知是有人偷襲,但此時正與賭鬼鬥的正酣,無暇顧及身後。


  他咬緊牙關,真正的賭局現在才開始。


  就在這時,賭鬼袖中飛出兩道白光,貼著梁溯寒的臉頰飛過,身後立即起了兩聲慘叫,與此同時,賭鬼在地麵上的勁氣一潰千裏,腰刀失去了支持,直直的倒在地上。


  梁溯寒贏了,但冷汗已經滲滿背心。


  餓鬼怒罵道:“老二,你他媽瘋了?”


  此時的賭鬼沒有剛才的懶散之意,眼中醞釀著殺機,一步一步走到二鬼麵前,一手一個,將他們提了起來,陰沉道:“我最恨的就是不遵守賭場規矩之人。”


  餓鬼和窮鬼在怎麽說也是化境高手,但在賭鬼手中,像兩隻掙紮的小雞,餓鬼不住的咒罵,但窮鬼卻是怕了,“老二,我們也是為了幫你,這小子邪門的很,我們趕緊殺了他,何必多生枝節?”


  賭鬼的森冷的目光轉到梁溯寒身後,梁溯寒心中一寒,腰刀雖然落下,但對方人多勢眾,想要反悔,自己根本沒有辦法組織。


  除了一條命,他什麽也沒有。


  餓鬼繼


  續咒罵道:“呸,一個賭鬼裝他媽什麽聖潔,若是殺不了這小子,我們幽冥五鬼今後何以在組織裏立足?”


  自無欲天宗在漠州舉事以來,很快便名傳天下,以鎮天王佛道劍四家聯手,仍然製不住它,可想而知,這個在陰影中誕生的組織有多恐怖,它當然不會甘於寂寞,在大殷各地瘋狂擴張,而作為組織資深的殺手,他們如果表現突出,就會得到晉升,掌握組織更多的資源,這對他們個人都會有很大的好處。


  賭鬼麵色越發的陰沉,“我不管什麽組織,隻要上了賭場,就要按賭場的規矩來!”


  在一旁悠然喝酒的酒鬼道:“老二,算了,他二人是心急而已,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他們一回。”


  賭鬼眼中的殺光像海浪一般,時而湧起,時而落下,最終,他鬆開了手,低聲道:“這是最後一次!”


  二鬼都不敢再說話。


  賭鬼轉過臉看著梁溯寒道:“你小子很不錯,用你的命來賭我是不是一個真正的賭徒,你贏了,不過我還是要勸你慎重考慮一下,我們雖然是賭鬼窮鬼餓鬼酒鬼i,但至少還是個人,我們老大可就是真的鬼了!”


  看得出來,就算是他們也不願見到自己的老大。


  但梁溯寒怎麽可能在這時候放棄?

  邯州是個好地方,沒有李賀整個知府,不知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天下將亂,豺狼虎豹多不勝數,邯州就像是一塊鮮嫩的肥肉,怎能不讓它們惦記?

  太陽一旦落下,整個北方大地就升起一絲涼意,家家戶戶很早就關上了門,街麵上行人匆匆,隻有青樓和酒樓在門前掛起了一排大紅燈籠,就算是大戶人家的浪蕩公子遊玩,也會帶著幾個護衛仆人出行。


  和大殷的每座州城一樣,每座城裏總少不了煙柳花巷繁華,也少不了破樓殘瓦的荒涼,城南的城隍廟正是這樣的地方,除了乞丐老鼠蟑螂,沒人願意呆在這樣的地方,它顯然是個被人遺忘的地方。


  梁溯寒和賭鬼站在城隍廟前。


  廟裏有幽幽的火光,卻不是明黃色,而是幽綠色的,夏日的夜裏,這裏本該蟲鳴不斷,卻是一片死寂。


  賭鬼的臉上有些不自然起來,用什麽溫和的聲音道:“老大,我帶了個人來見你。”


  沒人回答,裏麵傳來“吧嗒吧嗒”聲音,接著便是一片白蒙蒙的煙霧,迅速覆蓋整個破廟。


  見了這煙霧,賭鬼的臉更加慘淡了,迅速屏住呼吸。


  煙霧在夜色中像一道鬼影,飄到梁溯寒麵前,梁溯寒也捂住口鼻。


  破廟裏傳來沙啞的人聲,“進來吧。”這聲音仿佛沒有絲毫人的感情,聽在耳中也甚是不舒服。


  一個矮小的人蜷縮在一起,手裏端著一根長長的煙槍,嘴裏不住的吮吸著,白色的煙霧彌漫整間破屋,因此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他的眼睛像兩團鬼火亮著,麵前點著一團小篝火,綠色的火苗歡快的翻騰著。


  梁溯寒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麵前之人。


  他沒開口,那人卻先開口了,“你就是梁溯寒?”


  梁溯寒沒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不禁感到詫異。


  那人“咳咳咳”的笑起來,聲音像冬日裏的寒鴉一樣難聽,“我老煙鬼沒有找你,你倒先來找我,真是好大的膽子,就算是雷虎,也不敢這麽站在我麵前。”


  賭鬼淡淡道:“我完成了我們的賭約,如果你能活著出來,不妨以後來找我賭上兩把。”說完,便自顧自的出去了。


  少了一個人,屋中更顯冷清。


  煙鬼抬起他鬼火一樣的眼睛,“這麽說來,你是來救人的?”


  梁溯寒道:“當然。”


  煙鬼抽了一口煙,悠然的吐出,“我很好奇,一個人要蠢到什麽地步,才敢背叛組織!”


  空中的煙霧圍繞著梁溯寒盤旋,像是一隻隻鬼魂,在他麵前張牙舞爪。一個人的性格往往決定了他的命運,而人難免又誤入歧途的時候,但對於梁溯寒來說,“背叛”這個詞顯然有些不恰當,他從未覺得自己真正是組織的一員。


  見梁溯寒不回答,煙鬼很有耐性的繼續說道:“在接下這個任務之前,我查了一下你們師徒三人,發現你們三人都很有意思,隻可惜你們辜負了組織的期望。”


  梁溯寒心中忽然升起一團怒火,作為一個直來直去的刀客,不喜歡這樣繞來繞去,“人在哪裏?”


  他的手按在腰刀上,似乎隻要這個人嘴裏說出一個他不願意聽到的字,他的刀就會毫不猶豫的斬下去。


  煙鬼忽然大笑起來,“小子,好膽色!”他整個人忽然在煙霧中朦朧起來,明明在那裏蜷縮著,卻像鬼魂一樣飄忽。


  梁溯寒的刀毫不猶豫的出鞘,狠狠劈向煙霧繚繞中的人影,人影一分為二,梁溯寒卻是一愣,他感覺自己似乎對這把刀失去了感知,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迅速爬滿他的全身。


  兩道人影同時抬起頭,眼中幽光大盛,籠罩梁溯寒,“百鬼夜行!”


  瞬間,兩個人影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十六……


  整個破廟都是影影綽綽的人影,淒厲的鬼嚎聲響徹夜空,人影也發生了變化,有的拉長,有的壓扁,變成各種奇怪的形狀,相同的是他們眼中的幽光。


  煙鬼的聲音從中傳出來,鬼泣森然,“能死在這一招之下,算是你的福分!你真不應該來找我的!”


  陰風陣陣,鬼影綽綽。


  起初梁溯寒還以為是某種幻覺,但四周傳來的破風聲清晰的傳進他的耳朵。


  地上爬的,空中飛的,全是奇形怪狀的鬼影。


  這個時候,眼睛看到的隻會擾亂心神,梁溯寒索性閉上眼睛,背後一道風聲,長刀急轉而去,卻聽得“哢擦”一聲,腰刀應聲而斷,煙鬼扭曲的聲音狂笑不止,“小子,你死定了!”


  沒有了刀,梁溯寒頓時感覺自己像是漂浮在狂風巨浪中的一條小船,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惶恐之意。


  “人在哪裏?”梁溯寒大聲吼了起來。


  回答他的是瘋狂的笑聲,“小女孩肉不錯,在我肚子裏,你也會和她一樣!”


  梁溯寒如墜冰窟,他想起李賀那雙失魂落魄的眼睛,他更知道這個女孩就是他全部,現在全毀了,無邊的憤怒瞬間充斥了梁溯寒的內心,令他全身都在顫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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