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 暗影
茶幾上的劍譜吸引著顧鋒正的視線，從看到這本書的第一眼起，他就隱約明白這本劍譜跟他手中的有某種莫名的聯係。
但是他不傻，這本劍譜出現在他麵前絕不是巧合，巧合不會出現兩次。
他雖然處在一個天真的年紀，但絕不代表他會天真。
“愣著幹什麽，這本劍譜是我好不容易從我爹哪取來的，你們兩個正好參詳參詳。”趙靈璿臉上看不到任何心機。
袁相川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伸手了，苦著臉道：“師妹說的真麽輕巧，該不會也是偷來的吧？”
趙靈璿把臉一板，雙手叉腰道：“讓你看你就看，這麽多廢話幹什麽？”她身旁的白貓也踮起腳，衝著袁相川低吼起來。
沒辦法，女人和貓他都惹不起，隻能就範，伸手拿起那本破舊的劍譜，隨意翻看了兩頁便道：“什麽嘛，這是劍譜？裏麵的招式散亂不堪，東一招西一招的，師父怎麽會收藏這種劍譜？”在他看來，這劍法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趙靈璿撅起了嘴角，不懷好意的笑道：“喲喲，師兄膽子長進了不少，竟敢嘲笑我爹。”
袁相川連連搖手，“我沒這個意思，師妹切莫亂說。”
趙靈璿清澈如泉水的目光忽然轉到顧鋒正身上，“哎呀，你也看看嘛，我師兄是個粗人，看不懂是自然的。”
她這麽一說，顧鋒正還真不敢看了。
袁相川臉憋得通紅，“師妹，你太瞧不起人了！我可是琢光峰上首席弟子，放眼整個靈浮山，絕對也是排名前三的精英，不必那個什麽陸山卿差！”
趙靈璿俏眼一白，“你連我的團兒都怕，還說什麽！”
白貓兒似乎聽懂了主人的話，“喵喵”的附和幾聲，貓眼中凶光閃閃。
袁相川並非真的打不過這隻貓，隻是要大動幹戈，有趙靈璿的保護，這隻貓才肆無忌憚。
二人吵吵鬧鬧，顧鋒正撿起劍譜，這不看還好，一看他整個人就沉寂在其中，別人或許看不懂，但對他而言，這本劍譜就像專門為他準備的，不僅彌補了上一本劍譜的殘缺之處，更是多了一些精妙的練氣功法。
這個世界上也許不缺高深的劍術，但一定極度缺乏與之匹配的功法，一劍門正是因為有一本一流功法，才在西北開枝散葉，而這本劍譜上功法卻是比一劍門的高出太多。
顧鋒正現在缺少的正是上乘的功法。
“怎麽樣？”趙靈璿推了推入迷的顧鋒正。
進入劍宗後，還是第一次有女孩兒這麽靠近他，那股天然的處子幽香飄進鼻孔中，令他不自覺的臉紅起來，“這是一本上乘的劍法，隻是缺失了很多部分。”
“師弟，你沒看錯吧？這是上乘劍法？”袁相川不太相信。
顧鋒正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他隱隱覺得似乎這些都是被人安排好的，狐疑的看著趙靈璿。
趙靈璿不疑有他，幹淨的眼睛裏沒有任何隱晦，責備道：“你這人年紀不大，戒備心倒是不小，這本劍譜我爹視如珍寶，有次被我看到，他卻責罵我一頓，讓我不要告訴外人，唉，我可是沒把你們當外人啊。”
劍譜中的東西，梁溯寒已經記
得差不多，他正處於一個人記性最好的年紀。
“多謝師姐。”顧鋒正恭恭敬敬把劍譜放在茶幾上，不管操縱這一切的人有什麽目的，現在的他根本無法拒絕這些。
趙靈璿撇了撇嘴，“依我看，你還是留在琢光峰吧，別回去了。”
袁相川也誠懇的看著他道：“對啊，師弟，我們二人跟師父求求情，隻要師父答應了，沒人敢不給麵子。”
“多謝師兄師姐的好意，我若留下來，一定會給你們帶來很多麻煩。”顧鋒正委婉的拒絕。
趙靈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剌剌道：“麻煩？我琢光峰從不怕什麽麻煩！”這氣勢絕不像琢光峰的大小姐，反而像街頭巷尾的大姐。
“嗯哼！”一聲咳嗽在門外響起。
趙靈璿聽到這個聲音，臉立即就綠了，慌手慌腳的收拾起茶葉和劍譜，“哎呀，我爹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袁相川臉色慘白。
門被推開，狹長的影子率先投射進來，師兄妹倆個人都慌得不得了。
顧鋒正淡然的坐在小椅上，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趙無辛如淵的目光在屋中掃動，沒有說一個字，趙靈璿就承受不住自己父親的壓力了，剛才的氣派全都消失，變得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女孩般軟弱無依，“爹，你怎麽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哼，我若不回來，你還不上天了？拿來！”趙無辛臉上一沉。
趙靈璿乖乖就範，將茶葉和劍譜都交了出去。
趙無辛看到這兩樣東西，臉上的神色更嚴厲起來。
“喵——”趙靈璿腳邊的白貓一看氣氛不對，連忙從窗戶上跳走，趙靈璿恨不得自己就是這隻白貓，她剛想解釋，不料趙無辛冷冷道：“你們兩人先出去。”
“兩人”自然指的是趙靈璿和袁相川，趙靈璿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即逃出門去。
袁相川卻擔憂的望了一眼顧鋒正，也不敢多說半句，出門去了。
屋中隻剩下他們兩人。
趙無辛坐在椅子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小小的咂了一口，旋即放下茶杯，“你很聰明。”
顧鋒正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這麽說，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原本以為自己迎來的會是責罵。
趙無辛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人，絕沒有半點劍主氣象，“陽元濟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絕沒有你這種心誌，如果你能活下來，以後的成就不可限量。”
這些都不是重點，就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信風，顧鋒正能感受到一陣越辣越壓抑的東西在滋長著。
之後，兩人都是沉默。
杯中的茶已冷，再喝下去已經沒有什麽意思。
趙無辛站起身，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有說出，拿起劍譜出門而去。
留下顧鋒正一人在屋中不明所以。
趙靈璿和袁相川兩人風風火火的推門而入，“怎麽了，師父跟你說了什麽？”
顧鋒正回憶著趙無辛說過的每一個字，但又感覺他像什麽都沒說一般。
“我爹，今天的樣子有些奇怪。”趙靈璿
一臉的疑惑。
這話倒是提醒了袁相川，“是啊，我也這麽覺得。”
顧鋒正現在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趙靈璿對幕後之事一無所知，這讓他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
“師兄師姐，我先回去了。”顧鋒正道。
無論整件事背後醞釀著怎樣的陰謀，顧鋒正都沒興趣了，他關心的是劍法，而且隱隱覺得事情不會就這麽結束，整個靈浮山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安排著一切，他不喜歡陰謀，更不擅長陰謀，風雨來臨之前，他需要打好自己的根基，以應對任何風險。
現在的他別無選擇。
趙靈璿大大的眼睛轉了轉，“也好，你先回去，若是有人敢欺負你，你就報我的名號，靈浮山沒有誰敢不給我們琢光峰麵子！”
袁相川頗為不舍，整個靈浮山能入得了他眼得也就這麽一個，“師弟還需小心。”
這大概也算是顧鋒正進入靈浮山之後唯一真正關心過他的人，“師兄也保重。”
從劍奴營出去的劍奴毫發無傷回來的，這麽些年也隻有顧鋒正一人，雖然是在深夜，但依舊有很多人圍著他看。
盤腳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你小子居然活著回來了？”
顧鋒正卻理也不理他，回到自己的囚牢。
白毛怪人依舊端坐著，像是沒看到他回來，其他的兩人照例陷入熟睡中。
躺在床上的顧鋒正怎麽也睡不著，清幽的月光透過鐵窗灑進來，他回想起很多事情，心中最大的陰霾便是在他額頭上留下刀痕的刀客。
“趙無辛居然沒有殺你？”白毛怪人忽然開口道。
顧鋒正奇道：“他為什麽要殺我？”今天趙無辛確很奇怪。
白毛人怪笑起來，打開身下的暗道，“你跟我來。”
發生了這麽多事，顧鋒正感覺自己有些疲憊，但還是跟著一起進入暗道中。
穿過暗道，便是劍奴營之外，晴朗的月光將靈浮山的所有山峰映照的如畫卷一樣唯美。
兩人在山林間穿行，白毛人很有經驗的躲過巡夜人。
約莫走了大半個時辰後，二人來到萃靈峰的山腳下。萃靈峰永遠是靈浮山上最光明的地方，即使在深夜裏，山上殿堂中的燈火徹夜不息，將整個山峰都籠罩在柔和的燈光中，顧鋒正望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恍如隔世。
而就在這個時候，從萃靈峰最光輝的大殿中忽然一道黑氣衝天而起，本來晴朗的月夜忽然變得渾濁起來，整個萃靈峰都籠罩在一片巨大的陰影中，隱約中似乎有千萬鬼魂在哀嚎。
“這是什麽？”顧鋒正驚駭道，他在萃靈峰上也住過一些時日，卻從未見到過這樣的景象。
白毛人嘲諷說道：“每個月十三日深夜，你的師父陽元濟就會練劍，這是他的劍氣！”
在顧鋒正的心目中，劍氣應該是浩然正大的，而不是這樣充滿邪氣！
“還有三個月，他的劍法就要練成了。”白毛人歎息道。
“練成會怎樣？”
白毛人的眼神不再渾濁，而是充滿了悲傷，“整個靈浮山都會變成鬼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