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 凶聞
鳳天晴的府邸在天羨城城中相當有特色,不是傳統的中土樣式,而是一座雜糅了霍特人和南部渤泥國特色的建築,房屋普遍低矮,卻又顯得特別精致,紅牆金瓦下遍立著一些未完成的石雕,多是一些中土或其他民族的神靈,幾十個年輕女子或雕刻或塗漆,正忙得不亦樂乎,見鳳天晴回來,齊刷刷的叫了一聲“大姐!”
她們對鳳天晴無比崇敬,但對梁溯寒和韋一物眼中明顯帶著敵意。
這麽一個女人的國度,他們兩個男人身處其中難免有些局促,韋一物還好,保持一貫的作風,像是沒看到麵前帶著敵意的女人,而梁溯寒沒他的本事,隻覺得連腳都不知道落在哪裏。
“姐妹們,今天就到這兒吧,都下去休息。”回到自己的家,鳳天晴像個長輩一樣端莊起來。
年輕女人們紛紛散去。
夜燈很快就被撐起,府邸在闌珊的燈火中顯得別有一番韻味,一陣陣“沙沙”的聲音在夜幕中響起,卻是院中女人們在織布。
“這些女人都是一些身世可憐之人,東境一直混亂,無數女子遭受山匪亂兵的殘害,無家可依,我見她們可憐,便收留她們,讓她們自食其力,天羨城別的不好,但隻要願意做事,總是少不了一口飯吃。”鳳天晴歎氣道。
梁溯寒沒想到外表驕橫霸道的鳳天晴會是這樣的人,心中對她的芥蒂頓時消減了很多。
蘭芷低聲道:“鳳姐姐,你真了不起。”
鳳天晴揮了揮寬大的袖子,“你這小丫頭,今晚你們就暫且住在這裏,休息一天,後天就是眾生宴。”說完便領著三人來到一個小院子。
院中花香四溢,樹木蔥鬱,正中生著一棵銀杏,將整個院落裝扮的分外雅致。
鳳天晴引三人進院中,便施施然而去,不再來打擾三人。
梁溯寒好久都沒住過這麽精致的地方,就連蘭芷也忍不住讚歎,隻有韋一物漠不關心。
夜色很快降臨,不同於中土其他州城,天羨城中依舊燈火通明,梁溯寒可以聽見碼頭上苦力的呐喊聲,還有忙碌的車馬,直到深夜都沒有散去,聽著聽著便有些睡意朦朧了,剛眯了一會兒,耳邊卻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如今的他耳力是何等驚人,來人身法不錯,十分小心,腳尖在屋簷上輕快的點動著。
梁溯寒睜眼,卻忽然發現韋一物不在身邊的床位上,這讓他驚訝無比,他根本沒有覺察到韋一物什麽時候離開的,難道他真跟鳳天晴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旋即又為自己這個想法感到好笑,韋一物若是這樣的人就不會是今日的韋一物,以他清心境的實力,在這座天羨城中都是頂尖的存在,不可能有人能傷的了他。
而這時屋簷上的人忽然停止了奔行,在府邸中最高的一座小樓上。
看樣子似乎不是衝自己來的。
那人一直潛伏著,也不知想幹什麽,似乎隻是單純的打探。
既然與自己無關,梁溯寒也不打算多管閑事,畢竟這座城魚龍混在,又是在劍宗的眼皮子底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般想著,便淺淺睡去,黎明時分,梁溯
寒才被屋頂的輕微響動吵醒,應該是潛伏者離去。
梁溯寒睜眼,韋一物還是未歸,這讓他不得不懷有些擔心起來,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迦樓羅王非同小可,能在強者林立的東境打下一番天地,絕非尋常之人,他或許殺不了韋一物,但困住一個天命強者還是做得到的。
韋一物是在天亮的時候回來的,並沒有避諱梁溯寒。
梁溯寒也沒有開口詢問,他若是想說自然會說,若是不想說就是拿到架在他脖子上也不會說半個字。
府邸中又開始忙碌起來,女人們分工明確,手腳麻利,將成品裝上車,又或者卸下馬車上石料,整個過程沒有一個男人。
幾個女人將早飯端進小院裏,依舊對梁溯寒和韋一物沒什麽好臉色,反而對蘭芷頗為喜歡,拉著她去府邸中到處遊玩。
兩人對坐,隨意了吃了些,都沒有說話的興趣。
恰在此時,大門處出來一陣嘈雜,接著便是一群男人的笑聲和女人們的嬌斥。
而外麵的話語早已傳到梁溯寒的耳中。
“你們不要不識好歹,被大王挑中是你們的福氣!”
“我們隻聽鳳姐的,其他人一概不知!”
“放肆!你們連大王的命令都敢拒絕嗎?”
女人們似乎畏懼起來,而這時一道聲音響起,梁溯寒聽出那是小柔的聲音,人如其名,聲音中帶著天然的溫柔之意,“大王明日才會出關,怎麽會傳來這樣的命令,一定是你們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殷天柔,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說不定明年就會輪到你!”男人們又是一陣放肆而輕薄的笑聲。
“今天你們誰也不準打我姐妹們的注意!等鳳姐從神仙宮回來,有你們好瞧的。”
原來鳳天晴今日不在府中,怪不得這些人敢如此囂張。
“殷天柔,你的鳳姐也許回不來了!”男人更加張狂的大笑。
梁溯寒有些聽不下去了,按說鳳天晴身為迦樓羅的義女,本身實力也是不俗,怎麽感覺在城中毫無地位。
而這時韋一物放下了筷子,走出小院,隻聽得一陣勁風響動,外間一片鬼哭狼嚎,“你、你是什麽地方來的、野男人?”
更淒厲的慘叫聲傳來,沒過多大一會兒,外麵重新安靜下來,韋一物回到院中,坐在梁溯寒的麵前的石凳上。
終究是梁溯寒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韋一物撇了梁溯寒一眼才道:“她遇到麻煩了。”能被他稱為麻煩的就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梁溯寒默默體會著這句話蘊藏的力量,嚴格來說,無論鳳天晴發生什麽,都和他們沒關係,雙方隻是萍水相逢,或者鳳天晴當初邀請他們的時候就帶著心思,天羨城不比其他,在東境算的上是數得著的勢力,而且這個迦樓羅王還不知深淺,利害得失是每個人不得不考慮的事情。
“有多麻煩?”梁溯寒追問了一句。
韋一物卻是一句話都不想多說了,“你現在就帶著蘭芷離開這座城。”
聽他的意思,是鐵了心要幫鳳天晴,梁溯寒笑道:“離了這座城還能逃的出東境嗎?迦樓羅耳目眾多,我們能逃到哪裏去?”
遇事而逃可不是一個刀客脾氣,兩人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命運早就連在一起!
韋一物歎氣道:“至少你們還是有機會逃離這場是非的。”
梁溯寒笑道:“怎麽,難不成你是在害怕迦樓羅的勢力?”
韋一物眼中瞬間升起一團火焰,“好。”說完這個字,他便起身回屋中休息去了。
梁溯寒獨坐院中,整整一個百日,鳳天晴都沒有回來,整個府邸中都彌漫著一種悲傷的情緒,女人們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失了魂一般。
當夜色再次籠罩大地之時,韋一物從屋中走出,他精神很好,眼神中帶著利芒,掃了一眼梁溯寒,身形一躍,跳到屋簷上,背後一輪圓月,將他整個映襯得如神仙中人。
梁溯寒將蘭芷托付給殷天柔照料,跟著韋一物而去。
夜色中的天羨城沐浴在燈火中,忙碌的人依舊在忙碌,很多店麵都開著,街麵的行人和車輛依舊匆匆,忙亂中有種獨有的秩序。
隻有站在高高的屋簷上,梁溯寒才感受到這座城的壯闊,南麵是碼頭,現在依舊車水馬龍,東麵是市集,行人較多,西麵最是燈火輝煌,充斥著濃妝豔抹青樓女子們的嬌嗲聲,而北麵矗立著一眾黑色高樓,像是俯視眾生的沉默巨人,高樓中燈火渺渺,黑暗中帶著幾分壓抑,令人望而生畏,和城中宛如兩個世界。
韋一物沒有梁溯寒這麽多感慨,直奔高樓而去。
樓下雖有護衛,但他們又怎能察覺韋一物和梁溯寒的存在?
兩人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來到一座不起眼的樓前。
這些高樓既像中土的塔,又摻雜了一些異域風情,屋簷立著一眾異域的神祗,在月光下顯得幾分詭異。
樓中有微弱的呼吸聲,聽起來像是一個昏迷的女人,不用進去看,梁溯寒就聽出裏麵的人一定是鳳天晴,但她怎麽會被關在這裏,剛想出口詢問,便聽見裏麵門被推開的聲音,兩個男人在裏麵交談。
“嘿嘿,這女人平時眼高於頂,今日終於落在咱們手中。”這聲音說不出的猥瑣。
另一個人斥道:“你瘋了?敢動她的心思?他是大王明日的主菜,你有幾顆腦袋!”
梁溯寒心裏“咯噔”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更被他們的話弄得雲裏霧裏,“主菜”字麵上的意思是食物,梁溯寒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但鳳天晴是迦樓羅的義女,迦樓羅會對她動手?
猥瑣男人真不敢動了,接著便傳來吸口水的聲音,“真是可惜啊。”
另一個人道:“好了,探視結束,我們要去準備迎接明天大王出關了。”
接著傳來關門聲。
梁溯寒心中的震撼無以複加,低聲道:“你早就知道?”
韋一物道:“以前在靈浮山聽說過迦樓羅的一些傳說,不過當時以為是荒誕不經的流言,現在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