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四 處境
兩人同為天命強者,殷天柔劍法雖然精妙,但功力上差了很多,久鬥之後,漸漸落入下風。
反觀梁溯寒雙拳虎虎生風,無懼她手上的短劍,此消彼長之下,誰都看得出殷天柔落敗隻是時間問題。
戰鬥眾的梁溯寒內心糾結無比,這場戰鬥不是他們兩人的事,換任何一個人來,梁溯寒或許都能全力以赴的戰鬥,無論勝敗,心中都無所畏懼,但麵對殷天柔卻不行,他不清楚如果殷天柔失敗了,要付出怎樣的代價,讓這樣的女子承受這些,不是男兒所為!
思慮再三,梁溯寒下定決心,趁殷天柔短劍刺來之際,避開心口要害,用左肩去迎接她的劍鋒。
在外人看來,這場戰鬥如火如荼,很多人都不相信一向不顯山不露水的殷天柔的短劍之術竟然如此高超。
短劍在刺入梁溯寒肩膀的時候,梁溯寒看到的是殷天柔震驚的臉,他忽然發現這個姑娘長相柔美,撲棱棱的大眼睛中閃爍著淚光。
血滴落在地上,全場鴉雀無聲。
“梁大哥!”蘭芷不顧一切的衝上去。
鳳天晴眼中也是一陣驚訝。
“啪啪啪……”迦樓羅拍起了手,“天柔果然不負本王之期待,那麽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梁溯寒拔出肩頭的短劍,沒人比刺客更了解身體的構造,短劍隻是刺進肌肉中,沒有傷到筋骨,看似血流如注,其實對他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梁溯寒輕撫著蘭芷的頭發,對她眨眨眼,示意她稍安勿躁,“我當然有話說,因為我並沒有輸。”
迦樓羅看了看殷天柔,沉默起來。
殿中又開始了竊竊私語,沈天龍道:“輸了就是輸了,難道我們看錯了嗎?”
話音剛落,殷天柔的頭發“嘩啦”一聲,全都散落下來,披在肩膀上。
沈天龍怒道:“你們兩人把神仙宮當成了什麽地方?在這裏打情罵俏起來?父王,我們無需對此人講規矩,直接拉下斬了,不過是一個下賤的刀客而已,殺他還不是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鳳天晴上前辯解道:“父王,若是我們殺了他,落在外人眼裏反而會被人說成我天羨城不能容人。”
“好了。”迦樓羅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就算成事平局吧,但是這樣你依然不能帶走黑鴉。”
事情又回到最初的原點。
梁溯寒道:“聽說天羨城人才濟濟,難不成沒有一個英雄豪傑出來迎戰嗎?要靠一介女流來維持臉麵?”
這話已經說的很重了,無異於公開嘲諷,殿中很多人都免郵怒色,卻真的沒有一人敢出麵。
最後迦樓羅一聲悠長的歎息,“好了,黑鴉你可以帶走,就算我給你一個麵子!”
梁溯寒大喜過望,他甚至都預想過最壞的結果,沒想到迦樓羅居然如此好說話,“多謝迦樓羅大王!”這一聲感謝發自肺腑。
迦樓羅笑道:“先不要急著感謝,我話還沒有說完,明晚就是眾生宴,我希望你能來!”
梁溯寒心中一突,本來他計劃在救出黑鴉之後,立即遠離這座是非之城,但現在看起來,似乎越
卷越深,而迦樓羅的這一邀請似乎別有深意。
但他能拒絕嗎?他也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好,既然大王邀請在下,在下也不是一個不識抬舉之人。”梁溯寒道。
而這時梁溯寒看到沈天龍幾人眼中幸災樂禍,來不及多想,迦樓羅起身道:“很好,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你們都可以回去了,而我,也餓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梁溯寒在聽到“餓了”這兩字的時候,仿佛有另一人在輕聲低語著什麽,無比貪婪,無比邪惡,這聲音似乎在哪裏聽過,梁溯寒覺得全身一陣發寒,抬眼去看迦樓羅時,沒有從他臉上看到任何異樣的神色,而其他的人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恭恭敬敬的行禮。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梁溯寒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太緊張了,以至出現幻聽。
這時候,胸前的四魂珠忽然灼熱起來。
梁溯寒心中一驚,這不是錯覺!
迦樓羅碧綠色的眼珠看著梁溯寒,最終,梁溯寒也隻能低下頭去。
回去的路上,馬車上多了一個人,黑鴉陷入昏迷之中,短短的兩個時辰,一個響當當的漢子被折磨成這個樣子,迦樓羅對自己人也會這麽殘忍。
“你們今晚就走!”鳳天晴出聲打破了車廂中的沉默。
梁溯寒對迦樓羅越辣越感興趣了,沒想到鳳天晴會說出這樣一句話,當他抬起臉時,首先接觸到的卻是殷天柔柔和的目光,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睛中似乎還沉積著其他的情愫,兩人目光一接觸,又雙雙別過臉去。
“我很了解迦樓羅的為人,一個連自己孿生兄弟都無法容忍的人,又怎會容忍你剛才的行為?”鳳天晴言語中充滿著擔憂,現在的她臉上隻有沉沉的疲憊。
梁溯寒不假思索道:“我們走了,你們怎麽辦?”
迦樓羅既然不會放過自己,想來也一定不會放過她二人,今日在神仙宮,梁溯寒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今晚的事,完全是一個為鳳天晴設下的局,假如沒有梁溯寒打斷,所有的矛頭都會對準她,她不敢想象那是怎樣的一個場景,或許正如死去的黃天奇所言,迦樓羅早就對鳳天晴有想法。
那是一個邪惡的欲望。
鳳天晴一聲淒然的笑,“聽天由命唄,當年北軍洗劫東境,我隻有十歲,親眼目睹了人間地獄,我像野獸一樣活著,直到遇見迦樓羅,不管他當我是什麽,至少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裏,他是我的父親!現在,我還給他又有何不可?”
梁溯寒一聽這話便怒不可遏,“你們就沒想過反抗自己命運嗎?迦樓羅想吃了你,你就讓他吃?不如我們一起走!”
鳳天晴驚訝的望著他,隨機變成了苦笑,“每一個成為迦樓羅的義子義女的人,都會喝下一杯牽魂酒,沒過三個月我們必須再喝一杯,否則我們的靈魂將會墜入地獄中,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梁溯寒如墜冰窟,牽魂酒?迦樓羅竟然如此殘忍,為什麽明知是毒酒,他們還要喝下去?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嗎?
“那就殺了迦樓羅!”韋一物忽然發聲道。
鳳天晴道:“事情
沒這麽簡單,當年迦樓羅和曼陀羅帶著一眾異域人來到東境,在各大勢力的夾縫中求生,為了籠絡人心,迦樓羅收養一些有天份的孩子,而曼陀羅為了更好的控製這些孩子,研製出牽魂酒,逼迫每一個人喝下,後來他們兄弟鬩牆,曼陀羅奔走,天羨城的牽魂酒越來越少,按照我的推算,差不多這個月就要斷了,所以我們根本無法活著離開。”
“也就是說,你們所有人都活不過這個月?”梁溯寒驚駭道。
“你知道曼陀羅為什麽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天羨城中嗎?很多人都和他暗通款曲,不,應該是很多人早已暗中向他效忠,對他們而言,龍椅上坐著的是誰並不重要,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這也是為什麽迦樓羅今夜沒有向你發難的原因,他很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他是在通過你考驗其他人,迦樓羅絕不是一個忍氣吞聲之人,或許明天晚上將會他大開殺戒之時!”鳳天晴畢竟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天羨城從最初的一片灘塗成長為現在的樣子,她投入了太多的心血,實在不願看到這個相當於故鄉的地方血流成河。
隻要出現丁點的血腥,就會招來更貪婪的野獸。
梁溯寒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多的彎彎繞繞,也難怪自己一再頂撞迦樓羅,迦樓羅始終沒有翻臉,“所以天柔姑娘今夜的出戰,是向迦樓羅交的投名狀?你們都壓在迦樓羅這一邊?”
鳳天晴歎氣道:“我們原本不想站在任何人一邊,情勢所迫,若我們當時不表態,很可能走不出神仙宮!”
聯想到當時的情形,梁溯寒也深以為然,當時不隻是黃天奇針對他們,其他的人似乎也希望看鳳天晴的熱鬧,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們就像一群禿鷲,貪婪的等待別人的倒下。
“所以迦樓羅斬殺黃天奇是在向你們表態?”梁溯寒終於看懂了迦樓羅的痛下殺手。
黃天奇畢竟是最早跟隨迦樓羅的一批人,沒想到成了權力暗流中的祭品。
“不錯,迦樓羅其實什麽都知道,包括黑鴉,但他什麽都不說,一直隱忍著,我有預感,明晚,曼陀羅一定會出現,到時候我們的命運,天羨城的命運都將迎來新的轉折,也許是毀滅,也許是新的起點。”鳳天晴一臉的唏噓。
梁溯寒撫摸著手中的青狼刀,胸中熱血不斷起伏著,在他眼裏,鳳天晴和殷天柔已是朋友,刀客不會拋棄自己的朋友,更不會見死不救!
不掀開這籠罩在天羨城上的謎底,將會是他一生的遺憾。
即使是在深夜,街道上的燈火依舊沒有熄滅,忙於生計的普通人還在辛勤忙碌著,碼頭上更是傳來挑夫和苦力們的呐喊聲,整座城的命運都籠罩在這個漩渦當中,更有凶猛的野獸在城外覬覦著城裏的一切。
東境,本就是中土最混亂之地,在這樣的地方,天羨城的富庶更像是一種原罪。
本來平穩行駛的馬車,忽然一陣搖晃,四匹白馬一陣嘶鳴,接著,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回事?”鳳天晴疲憊的掀開車簾,駕車人卻消失了。
街道上的燈雖然還亮著,卻一個人影都沒有,四周安靜的出奇,隻有四匹白馬在不安的打著響鼻。
鳳天晴皺起眉角,“什麽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