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厲鬼罪書
第44章 厲鬼罪書
閻王不走尋常路,出場方式尤為拉風。
他抱著我一路上升,大廈外牆不停映照出我和他依偎在一起的閃影,如此親密。
萬幸風有些凉,恰好掩蓋住我微微發燙的臉。
等來到我掉落的那一層時,我看見一道道人影從狹窄的窗口一閃而過,打鬥聲和嘶吼聲從窗戶裏傳來,聽起來戰況激烈。
我伸長脖子,心中著急,“七哥,我們怎麽進去?”
“再等等。”閻王不慌不忙回我。
我不知他何意,在他懷裏不安分地動著,可他身材高大,稍一用力,我便在半空中失了支撐。
失重感襲來,等我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他的手臂上了。
這姿勢曖昧無比,我心慌意亂,卻感受到左手手臂脫臼處傳來一陣陣熱流,他的手覆蓋傷處,體溫和法力透過薄薄的外套,傳到我的皮膚之上。
“誒呀!”刺痛令我瞬間清醒,我抬起手來想躲開這不適的感覺,卻發現自己的手能動了。
閻王如法炮製,又將我另一隻脫臼的手治好。
我欣喜地像個孩子一樣揮舞著手臂,可他抱住我的手突然一鬆,我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緊緊黏在他身上。
我麵紅耳赤,鬧了個大紅臉,閻王一定是故意的!
這時,身後傳來滋滋啦啦的破裂聲,我一回頭,看見歡樂夢的窗戶已經不見了,隻剩下一個能容二人通行的大洞。
閻王抱著我,踏著空氣,平穩自如地走進洞中。
我輕掃一眼,先是找到了李誠,他臉上有一道一指長的口子,離左眼瞼極近,要不是他目光澄明,我一定會以為他瞎了。
我急急忙忙從閻王身上跳下來,快步走到李誠麵前,“李誠,你怎麽樣?”
李誠的視線繞過我,看向閻王,而後回我,“小傷,你看著比我好多了,沒想到你請來了一位大人物。”
這話說得怪裏怪氣的,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閻王看不慣他對我的無禮,他大步上前來,攬住我的腰,將我帶離到另一側——
許芯、許翔兩母子已被黑白無常鎖住了,正雙雙躺倒在地上。
許芯滿身傷痕,懷裏躺著五官流血的嬰兒許翔,正安安分分躺著。
這場麵絕非是我想看到的,許芯剛才對我下了死手,若不是閻王,我早早和她一樣,成為了這棟樓的又一縷遊魂。
從她把我拉下去那一刻起,我心裏隱隱約約有個答案,可我腦子亂成了漿糊,真相到底是什麽……
黑無常範無咎拱手,從旁邊遞上一本黑色冊子到閻王手上,閻王沒有接,而是讓我先看。
“厲鬼罪書。”我輕聲念出封麵上的這四個字,手指翻開封麵,內頁裏是寫的工工整整的楷體字,一頁一頁看過去,我越翻心越凉。
“4月5日,厲鬼許芯滅一鬼,吸其精氣,增長修為,此鬼本應隔日投胎,因鬼魂俱散,永消失於六道輪回。”
“5月8日,厲鬼許芯滅一遊魂,斷其四肢,以烈血澆築,致使其墮化惡鬼,而後抽走惡鬼精氣,無法轉世。”
“9月10日,厲鬼許芯妄圖截殺遊魂,以增功力,遊魂僥幸逃脫,留下半邊身子,趁亂逃跑。”
“11月9日,厲鬼許芯欲屠殺蔡誌旺,因其陽氣過盛,不得其法。”
“11月10日,厲鬼許芯欲殺邵青,因其陽氣過盛,不得其法。”
而後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許芯打算殺邵青和蔡誌旺的記錄。
這一條一條記錄,直到次年2月才停住,這個時間有什麽特別之處?
“娘娘,”黑無常解釋道,“這女鬼乃是這片區域最凶的厲鬼,吞了四十三條鬼的精氣。”
我的手輕輕顫抖,連帶著書冊都被捏變了形了,這和我一開始認識的柔弱許芯完全不一樣,“為什麽……許芯,為什麽?”
為什麽要騙我?我的一片赤誠和熱心,就是活該被踐踏嗎?
“為什麽?”許芯冷笑一聲,“你以為你廉價的同情是在幫我嗎?不,隻有你死了,才是幫我。”
“我以前不認識你,和你無冤無仇,你縱使有天大的恨意,也不該落在我頭上!”
“不落在你頭上,還能落哪裏?殺蔡誌旺?我殺不了。殺邵青?我也殺不了。就連你,我也殺不成。”許芯冷冷地嗤笑,臉上滿是憤恨,“活不下去,逃不了,也死不掉,隻怪我命苦。”
“區區厲鬼想要閻後娘娘的命,怕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白無常謝必安語氣淡淡,這話卻聽得許芯渾身一震!
“你是閻後?!”許芯的語氣陡然尖利,她看著我愣了愣,接著很快陷入了癲狂的狀態,在地上不斷掙紮,想要掙脫身上纏成一圈圈的縛鬼索。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我隻是棋子,什麽承諾都是假的,他騙了我,騙了我!”
許芯情緒狂躁,麵部猙獰,那縛鬼索越用力越緊縮,嵌入到她身體裏數寸有餘,惡性循環,她變得更加暴躁。
這場麵嚇得我倒退一步,剛好退回閻王懷裏。
“一隻不成氣候的女鬼,我來讓她開口!”李誠從身後飛速竄出來,手上夾著一張帶紫焰的黃符,幹淨利落地貼在了許芯的腦門上。
許芯猶如被人施展了定身術一般,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停住了,張牙舞爪,身子扭曲,像是一團雜亂的藤條,纏繞在一起。
“李誠,你把她怎麽了?”今日眼前的一切都讓我頗為震驚,李誠能有如此本事,那之前他一直不出手,是為了等我出手嗎?
李誠沒有回我,他盯著那道快要燃盡的符,大吼一聲,“破”!
隻見許芯目光呆滯,嘴巴一張一合,用僵硬的嗓音,說起了我最想知道的事。
“鬼沒有人性,沒有三觀,憑天性做事,死的時候,我是枉死鬼,也是餓死鬼,死後我還是餓,餓就要吃東西,那些鬼魂,他們的法力不高,不被我吃,也會被別人吃,既然如此,不如進了我的肚子。”
“人吃飽了,就會思考,鬼也一樣,我很快認出當初是誰殺了我,我很公平,這隻是一報還一報,可我沒想到,我怎麽都殺不了他們!我的鬼體太年輕,抵不過陽氣!”
原來還有這種說法,我想起之前在學校時,李老師的鬼魂能殺了那麽多包工頭,正是蟄伏多年之後才有的結果。
“我恨他們每一個人,恨每一個逼死我的人,我守在任何可能的角落,等待時機,可不管我怎麽努力,我死活接近不了他們,每一次的失敗隻會帶來更深的恨意,這恨意折磨得我快要燃焦,快要爆炸!”
說到這裏,許芯突然換了種語調,回到我一開始認識她時的樣子,一個慈愛的母親,“可那天,我在廁所隔間看到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他身上還帶著沒擦趕緊的羊水和血跡,光著身子躺在地板上,渾身發紫,像是要死了。”
我低頭看向許芯懷裏的那一團小小的存在,那孩子……是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