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觀刑
三七凌霄走後,尚嬤對朱贏道:「公主,今天這事一出,利弊參半。好處就是叫外頭人知道,崇善院也不是好隨意拿捏的,也給裡頭人一個警醒。壞處呢,有了這層教訓,下次那些人對付我們的手段就會更陰毒更不容易被發現。我在後宮四十餘年,深知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道理。今天此事,說實話都夠不上毒計的層次。公主,您想過安穩日子,明哲保身韜光養晦看起來是不成了,您得主動出手。」
朱贏嘆了口氣,對尚嬤道:「尚嬤,眼下我的難處您是知曉的,說實話,我不懂內宅里這些鬥來鬥去的事,也不想把精力都拘在這些事里。我原本只想多掙些錢,在外頭有了產業,便慢慢把你們這些一心為我著想的人都放出去,如此,即便將來有個什麼,也不至於牽連了你們。可如今,我才嫁來了幾天?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差點把命也搭上了,再沒有些憂患意識,那我便是真傻了。可是,我實是不知該怎樣做,尚嬤,您若有想法,不妨教教我。」
尚嬤搖頭,道:「有些東西,教是教不會的,更別說您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如此,就先防著吧,院門口安排幾個守衛,院內僕役尋常無事不得出去亂走,有事出院需得報備,得到批准才能出去。外院的人進來,不管何事都由人專門領路,直到送走為止,如此,可能一時有效果,但不是長久之道。公主您認親那天,老奴在一旁冷眼看著,見世子爺與王爺王妃和兩兄弟之間似乎都關係一般,這是您的一大有利條件。在這府里,有可能做您□□的,只有世子爺。如果他能真心護您,那些人就會有所忌憚。就說今天之事,我們能整治的只有湯媽媽,卻不能動劉佰霖,更不能去王爺王妃那裡要說法,可如果世子爺在,而且他心向著您,這件事就不會這樣草草結束,又或者,根本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朱贏思慮著,緩緩點了點頭,道:「嬤嬤之言,我會記在心裡的。」
「還有一事,如果明天有人為了怎樣處置湯媽媽來向您拿主意,您千萬別心軟。」尚嬤最後叮囑了一句。
為著尚嬤這最後一句話,朱贏失眠了半夜。但最終還是狠下了心腸,與凌霄三七這些最最親近之人的命相比,她那點良知算個屁。
次日一早,朱贏還未起床,屋裡眾丫鬟僕役都跑步去了,鄭嬤悄悄走了來。
「公主,發現那賊了。」鄭嬤伏在她床沿,悄聲道。
「是誰?」朱贏睡眼惺忪。
「芳滿。」
朱贏睡意慢慢退去,看著鄭嬤問:「你親眼瞧見的?」
鄭嬤點頭,道:「昨日內衛來搜房,我就料到有人要趁亂行事,果不其然。」
「此事尚嬤知道了嗎?」朱贏問。
鄭嬤道:「知道了,她的意思是不急著抓她,先看她如何處理這些贓物。」
朱贏道:「那就按尚嬤的意思辦吧。」
鄭嬤離開后,朱贏躺在床上睡不著了。
這樁樁件件的,怎麼就沒完沒了呢?這個朝代的后宅女人,過得都是這樣的日子?
有時候她真想跑了算了,大薊說尋常平民一年的吃穿用度幾兩銀子就夠了,如今她手裡有近萬兩,到哪兒不能生活?
可……如何才能跑得掉呢?她跑了,鄭嬤鳶尾三七凌霄等人,又怎麼辦?
不過只是想想罷了。
剛剛吃過早飯,劉佰霖來了,說湯媽媽已經招認用木偶養小鬼詛咒朱贏和羅氏的事,因湯媽媽現在的主人是朱贏,所以王妃特著他來問一下朱贏的意思。
屋裡凌霄鳶尾等眾丫鬟都看著朱贏。
朱贏靠坐在床上看書,聞言眉眼不抬道:「問我做什麼?不是有府規么?我這主人的意思還能越過府規去不成?按著府規,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沒意見。」
劉佰霖道:「既如此,請公主派一個人與屬下同去,待行完了刑,屬下就不特地過來複命了。」
朱贏蹙眉,這一屋子的丫頭,誰有膽量去看殺人?便是最膽大的凌霄,此刻看著也有些猶豫的神色。
「公主,讓奴才去吧。」三七從門外進來,嘿嘿一笑,「長這麼大,奴才還沒見過殺人呢。」
朱贏應允,三七便跟著劉佰霖去了。
朱贏一轉眼,見鳶尾等人都有些愣愣地看著她,笑了笑道:「看我幹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半個時辰后,尚嬤正在房裡和朱贏說話,三七滿頭大汗面色蒼白地回來,一見尚嬤,噗通就跪在她身前,恭恭敬敬磕了個頭,顫聲道:「尚嬤,您對三七救命之恩,三七沒齒難忘。」
一旁裁布的凌霄和鳶尾鄭嬤等人都呆住了。
尚嬤愣了一下,竟是笑了起來,彎腰將三七攙起,道:「殺個人就把你嚇成這樣,虧我還在公主面前誇你是個能臣幹將。」
三七擦擦鼻涕,苦著臉道:「他要是一刀把人結果了,我倒也不怕。可您知道他們是怎麼殺人的?把人綁柱子上,拿根繩子繞過脖子系在柱子上,然後拿根細棍子插*進繩圈裡,棍子轉一圈,繩子就勒緊一點,轉一圈,就勒緊一點,勒了五圈,人屎尿就出來了,勒了十五圈,眼珠突得要掉出眼眶,張著嘴吐著舌頭,就那麼一直發出『呃、呃』的聲音,勒了二十五圈,臉紫得跟茄子似的,筋都爆出來了……」
屋裡有膽小的丫頭捂著耳朵跑出去。
三七哽著一口氣,接著道:「當時我就想,若不是尚嬤,今天被綁在柱子上的不定就是我和凌霄了。」說著又哭。
尚嬤嘆了口氣,道:「這才哪到哪兒?你們呀,是跟著公主常年呆在燕貽閣安逸慣了,根本就不像宮裡出來的人,沒見過世面。以後我慢慢將宮裡頭那些刑罰講給你們聽,你們就知道今天這事兒根本都不值一提。」
三七擦擦眼淚,抱著尚嬤的腿道:「乾娘,以後我就認您當乾娘了,您可要護著您乾兒子啊,兒子也不求別的,只求別讓他們把兒子也綁柱子上。」
尚嬤踢了他一腳,罵:「你個沒出息的猴兒!」
「不管猴兒豬兒,狗兒也成,只要是您護著的都成。」三七死皮賴臉道。
於是這天,尚嬤就多了個乾兒子,三七多了個乾娘。
接下來總算安靜了一段時日,至少在朱贏能下床之前,院子里沒再出事。
朱贏能下床之後,便開始專心致志設計面料,質地,花紋,配色……其實這些並非憑空想象就能有創意的,朱贏倒是願意出去採風,可問題是……她還敢嗎?於是只能從上輩子積攢下的庫存里先挑出一部分來用用。
這日,朱贏正畫畫呢,三七跑進來,興奮道:「公主,何大山和當歸回來了。」
朱贏眼睛一亮,道:「叫他們進來。」
未幾,屋裡多了個彪大漢和一個小娘們兒。
朱贏眼睛盯著那小娘們兒,但見她身形瘦小苗條,頭上包著布巾,一張臉小小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居然還有幾分姿色。
「她是……」朱贏指著那女子。
三七上前踢了他一腳,笑罵:「還不見過公主。」
小娘們兒嘿嘿一笑,身條柔軟地拜倒行禮:「當歸拜見公主。」聲音也雌雄莫辯。
「起來。」朱贏忽想起了t國的人妖,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三七一雙賊眼將他看來看去,比比自己的胸部,賊兮兮地問:「這兒,怎麼整的?」
「你說這個?」當歸托托自己豐滿的胸部,忽然一把扯開衣襟。
屋裡丫頭驚叫一聲,紛紛扭過頭去,就凌霄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
「饅頭,吃嗎?」當歸炫耀般挺著胸脯,嘿嘿笑問三七。
「滾!」三七又踹他一腳。
朱贏卻看著他放饅頭的那個地方,一根布條繞過雙肩和胸膛,將兩塊饅頭牢牢固定在他胸前,這是什麼?古代簡易版文胸啊!
原以為手下都是些歪瓜裂棗,沒想到卻是歪才輩出,果然這世界從來都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
問起龍堰渡的情況,原本還有些拘束的何大山就開始急於表現了:「公主,那姓趙的不給運。」
「什麼?」沒頭沒腦的一句,朱贏能聽懂才有鬼。
「那姓趙的跟王府有仇,就是不讓給我們運,還有官府要收渡夜費……」何大山越急就越說不清楚,急得抓耳撓腮,汗都下來了。
當歸推他一下,柔聲道:「我來說吧。」
何大山看他一眼,居然聽話地退一邊去了。
「公主,奴才和大山都打聽過了,經過龍堰渡的船大抵就兩種,官船和民船。官船是專為官府運送物資的,不做民用。而民船大多都是一個人的,就是人稱趙大掌柜的趙芝祥。聽說這個人很有能耐,在崑州建了個陶朱會,這陶朱會裡都是北方有頭有臉的商賈。陶朱會名下有百來艘貨船,趙芝祥每個月發兩次船,月初一次,月中一次,沿著涪江統一採購陶朱會裡各商賈需要的貨物。因為量大,他們往往能以比市價還要低的價格買到貨物,因此,整個北方市場的各行各業,除了官府經營的,其他幾乎都被這個陶朱會把持了。」這個當歸不愧是淑妃調*教出來的,說話到底就是比一般僕役有條理。
朱贏思慮片刻,問:「方才何大山說這個姓趙的跟王府有仇,是怎麼回事?」
當歸面色有些奇怪,道:「奴才也是聽來的,不知是真是假。聽說這個趙大掌柜跟王府有親,有人說,他是王爺的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