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白
李延齡給他爹買了一隻鸚鵡,還是未開口的。
朱贏擔心:「如果老闆不厚道,這隻鸚鵡根本不會說話怎麼辦?」
李延齡老神在在:「無妨,不說話,也比說他不愛聽的話要好。」
朱贏覺他語出深意,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買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之後,夫妻倆終是回了王府。
齊嬤殺來崇善院時,朱贏和李延齡正在吃晚飯。不待齊嬤開口,李延齡便道:「無需多言,回去告訴母親,晚飯後我與朱贏自會去跪祠堂的。」
齊嬤一句話沒說便被堵了回去,悻悻而回。
飯後,夫妻二人老老實實出了和光居,向祠堂行去。
朱贏甚感鬱悶,方才翻了下王府府規,出去不戴帷帽居然要罰跪祠堂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四小時呀!
她怨憤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罪魁禍首,卻見那人負著雙手,背影挺拔長發飄飄,縱是不見表情,也知定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真是豈有此理!
半路遇到晚歸的二爺李延年,李延年問他去做甚?這廝居然直言相告:「陪夫人去罰跪。」
接觸到李延年投過來的眼神,朱贏好想化身路旁一隻螢火蟲,飛到葉子底下藏起來。
兩刻之後,夫妻二人到了祠堂,祠堂里早已明燭高照蒲團在地。
負責看守祠堂的老僕記了時辰便退下了。
這個朝代的人夜生活貧乏,一入夜便安靜得很。更何況這祠堂地處偏僻遠離宅院,是以除了切切鳴蟲之外,四周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朱贏不擅跪,不多時便兩手撐地趴成狗,轉頭一看依然跪得直挺挺的某人,心想:熟練工和生手到底不可同日而語。
李延齡本來正看著上面的牌位出神,察覺到朱贏的目光,轉頭一看,只見朱贏四肢著地,撅著小嘴一臉氣苦。
他愣了下,下一秒居然唇角一咧,笑了。
朱贏睜大眼,話說成親數月,夫妻間什麼事兒都做盡了,可這哥們兒的笑,卻的的確確第一次看到,居然還有兩顆小虎牙?
這不期而遇卻又帶著點童真燦爛的微笑頓時就把朱贏給融化了。要說李延齡這廝若不是被他媽生生虐待成這副不苟言笑拒人千里的冰山模樣,絕對如假包換的萌系暖男一隻啊!可惜,太可惜了!
李延齡應當極少笑,見朱贏瞠大了眸,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轉過臉去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突然道:「原來快樂與否並不在於你做什麼事,而在於什麼人陪著你一起做。」
朱贏:「……」
「夫君,你知不知道,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這種行為是不道德的。」朱贏控訴。
李延齡諄諄教誨:「為人處世,要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行無愧於人,止無愧於心。今日之事,無論旁人看沒看見,違反府規便是違反了,祠堂總是要跪一跪的。」
朱贏瞄一眼道貌岸然的某人,內心鄙視之。
李延齡轉頭看著跪在一旁的女孩,暗淡的燭光朦朧了她略顯稚嫩的輪廓,一眼望去,便只見唇角那淡極始艷的微笑,怡怡然熏熏然,如在夢中一般。
他心有所動,忍不住低聲道:「那樣的秉性,那樣的女子,我喜歡的。」是的,他真的喜歡的,寥寥幾句,便將他平生所願盡數囊括,他怎能不喜歡呢?
朱贏:「……?」這哥們兒在幹嘛?一言不合就告白?還讓不讓人好好跪祠堂了?
朱贏扯著蒲團小狗般挪到李延齡身旁,挨挨蹭蹭地靠著他,道:「夫君,你家列祖列宗可都聽著呢,以後不許對我不好。」
李延齡:「……」
「夫君,這樣跪著好無聊,講個故事給我聽吧。」李延齡才給了一分顏色,朱贏便開起了染坊。
李延齡斜眸看她,眼神很明顯:敢不敢更得寸進尺?
朱贏眨眨眼,道:「唱個小曲也行。」
李延齡一巴掌把她的小腦袋摁到了蒲團上。
朱贏淚:說好喜歡的呢?
不過最終李延齡還是給她講了故事。李延齡小時候身邊有個老嬤嬤,很會講故事,可是她只會講鬼故事,李延齡有樣學樣。入骨三分的鬼故事,配上昏暗陰森的祠堂,效果真是杠杠滴。
大約一個時辰后,李延齡站起來,順便拉起雙腿也不知是跪軟還是嚇軟的朱贏,道:「回去吧。」
那老僕不知從哪兒閃了出來,道:「三爺,兩個時辰還未跪滿。」
李延齡:「我一個時辰,她一個時辰,是不是剛好兩個時辰?」
老僕:「……」頭一次聽說還能這麼算的。
李延齡不與他廢話,抱起朱贏就回了崇善院。
朱贏這一天又是逛街又是跪祠堂的,疲累得很,恨不能回去倒頭就睡。偏李延齡這廝鞭傷好得差不多了,又是小別勝新婚,於是便可勁兒折騰。
良久,水紋般波動的錦帳內終於傳出女子微帶沙啞的一聲嬌嗔:「夫君,饒了我吧,我受不得了。」
李延齡抹一把額上的汗,低頭就在朱贏緋紅的臉蛋上啃了一口,道:「受不得你抱我這麼緊?」
朱贏:「……」她倒是想癱著不動,可這傢伙也不知惡補了什麼,各種姿勢,各種折騰,她要是不動,分分鐘變床上玩具有木有?
「求你了,求你了。」朱贏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了,一勁兒耍賴。
「求我再來?允你。」李延齡抱著她興奮地一個翻身,重整旗鼓。
被某人盡興一夜的結果便是,朱贏第二天起來頭昏腦脹手軟腳軟,筷子都拿不穩。
朱贏欲哭無淚,按眼下情況來看,難道以後的日子就是兩地分居,小別勝新婚,兩地分居,小別勝新婚這般周而復始循環往複?這樣的模式不人道,至少對這副堪堪十五歲的身子而言,絕對不人道啊!
李延齡照例是起了床就不見人影的,朱贏在鳶尾的協助下用完早點,正準備著人去叫三七過來,冰糖來報,說是尚嬤來了。
歷時半個月,幾經改動,尚嬤的第一輛輪椅終於問世。雖則比之朱贏上輩子見慣的要笨重許多,但好歹可以代步。
輪椅是三七推來的,尚嬤逢此巨變,三七始終不離不棄,倒讓朱贏對他們這對半路母子刮目相看。
朱贏細看尚嬤,見她面色紅潤眸光沉靜,知她已無大礙,便笑著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尚嬤,此言應你正好。」
尚嬤淡笑,道:「也許吧。」頓了頓,又道:「公主,老奴有一事相求。」
朱贏道:「尚嬤有話不妨直說,何用求字?」
尚嬤道:「唯恐公主不允,故而用求。」
朱贏收斂了笑意,問:「何事?」
「老奴想自贖己身。」尚嬤道。
「乾娘!」朱贏還未說話,三七先叫了起來。
「好。」朱贏毫不猶豫。
「乾娘!您要自贖己身,是要離開這裡?您要丟下公主不管,也不要乾兒子了?」三七又急又氣。
朱贏伸手打斷三七,道:「三七,你既叫尚嬤乾娘,便該為她考慮。」
三七噎住。的確,留在崇善院,只會有無休止的麻煩,若想安安靜靜頤養天年,離開,才是正途。
尚嬤拍了拍三七的手,道:「小小年紀,如何這般沉不住氣?我只說要自贖己身,何曾說要離開了?」
三七雙眼一亮,復又疑惑:「乾娘您既然不走,幹嘛要自贖己身?」
尚嬤看向朱贏,道:「我要自贖己身,自然有我的理由。不過,是留下還是離開,需得公主發話。」
朱贏凝眉,看著尚嬤猜測道:「尚嬤,你的意思是……」
尚嬤點點頭,手擱上自己的膝蓋,揉了幾下,道:「公主於老奴的恩情,老奴銘記於心。但此仇,老奴要報。」
朱贏不語。
尚嬤的意思她已經很清楚了,她要報仇,勢必對上福陽公主,自贖己身,不過是為了撇清朱贏與此事的關係。她若要她留下,她定會留下繼續為她效力,她若讓她離開,她也勢必會離開。
離開崇善院,固然會少許多麻煩,但同時也少了一份庇護。毒芝麻粉事件還有主犯未曾捉到,此刻定然還潛伏在城中,若是此時讓尚嬤離開,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尚嬤,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樣吧,脫奴籍之後,你還是留在院中,就當是我外聘的訓導嬤嬤,繼續協助凌霄幫我管這一院子的人,如何?」朱贏問。
尚嬤定定地看了朱贏半晌,突然喟嘆一聲。
三七緊張道:「乾娘,您不願意?」
尚嬤搖搖頭,道:「我是羨慕你們,一開始便能遇到公主這樣的主人,若是我一開始也遇到這樣的主人,也許今生,會完全不同。」
三七知她是答應了,當即又嬉皮笑臉起來,道:「您若是一早遇到公主,現在公主身邊就有兩個鄭嬤了。」
恰鄭嬤拿了幾隻紅艷艷的辣椒進來,聞言眼一瞪,道:「又在編排我什麼呢?」
三七訕笑:「沒有沒有,說您好呢,不信您問公主。」
鄭嬤也不與她計較,只對朱贏道:「公主,這番椒采來了,廚房不知如何下菜,讓我來問問您。」
朱贏道:「先放著吧,待會兒我把做法寫下來,讓鳶尾過去教她們。」
鄭嬤答應著去了。
「尚嬤,那劉芸,你準備如何處置?」朱贏問。
尚嬤道:「若公主應允,老奴想請公主將她賣給老奴。既然老奴中毒她也有份,便讓她給老奴推一輩子輪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