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神經師父
山林蔥蔥鬱郁,溪水叮叮咚咚。
辰夜仰面躺在溪澗里,一頭漆黑的長捲髮在水中散開,像海藻般柔柔舞動著。他閉上眼睛舒展著四肢,任清涼的溪水淹沒身體,只把五官露出水面呼吸。
猶記得在竹王府掉進荷葉池時,眼前忽然浮現出來的詭異畫面。那些殘存的記憶告訴他,原主是被人強行按在水裡淹死的!這麼說來,有人想要除掉原主,如果對方知道巫辰夜還活著,必定還會回來取他性命!
「所以說,我現在不僅是被通緝,而且還被人暗中盯上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哇……」辰夜心中犯愁,感覺接下來的日子不好混咯。
「少主!」巫曉穿過枝葉扶疏的樹林,遠遠望見有人躺在溪澗里,便加快步伐跑了過去。
待巫曉跑近一瞧,卻見少主身上只穿著一層白色薄衫,被溪水浸濕后貼在身上幾近透明。那肌膚泛著璞玉般的光澤,胸前點綴著兩抹淡粉色,還有身下微微隆起的部分,都毫無保留地展現在眼前。
「原來在洗澡啊!」巫曉的臉忽然紅到了脖子根,他忙不迭轉過身去,下意識摸了摸鼻子竟然流鼻血了。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一件怪事,以前少主特別害怕流動的水,根本不會在溪澗這種地方沐浴啊。
巫曉越想越奇怪,不由得扭頭望去,只見對方已經從水中站了起來,赤著腳朝自己走了過來,身上的肌肉線條格外誘人。巫曉看得口乾舌燥,等等,少主是個男人,他怎麼會對一個男人想入非非呢?
「你找我做什麼?」辰夜將手臂撐在巫曉背後的樹上,俯下臉來凝視巫曉的眉眼,這小子平時看起來有幾分天然呆,害羞的時候還有點兒蠢萌。
巫曉將後背抵在樹身上,縮著腦袋支吾道:「大……大巫少儀君找你,趕緊去吧,她發起火來少主是知道的。」
說來這少儀君就是原主的師父,辰夜前段時間鑽研幻術的時候,沒少向她請教過。少儀君原名巫少儀,是巫族長老之首,為人沉穩幹練巾幗不讓鬚眉,所以族人都尊稱她為少儀君。
「她找我你咋不早說!」辰夜急得衣服都沒穿就跑了,因為少儀君特別不喜歡等人。雖說她平日里總是優雅端莊,可一旦發起火來就是一場災難。用辰夜的話來講就是,正常的時候是女神,發起火來整個就一女神經!
夜合山西北面,半山腰之間,有一座鑿山而建的石宮,入口有天然綠枝垂蓋,極為隱蔽。即便是住在附近村落的人,也很難發現這裡有這樣一座石宮。
辰夜披上一身黑色長袍,來到燈火通明的石宮中央。族人經過他身旁時,都紛紛投來驚艷崇拜的目光:「少主回來啦!」
這裡邊大概建有一百來間石室,像蜂巢一樣密密麻麻的環繞著,四面樓梯呈螺旋狀往上盤旋。越往高處石室所佔空間越大,越住得高的人在族中地位也越高,而辰夜就是住在最頂層的。
辰夜來到頂層一間大石室門口,正欲掀開珠簾一隻紅鞋冷不防甩了出來,幸好他閃得快才沒砸到臉上。他擔心對方接下來會直接扔飛刀,便站在門口試探道:「我年輕美貌的師父在嗎,徒兒來啦!」
等了半晌沒有應答,辰夜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誰料前腳剛進去一條紅綾便簌簌飛來,纏住他的腰部將他一路拖行,直到撞上一張石桌才猛然停下來。
「師父饒命啊!」辰夜撅著屁股撲在石桌上,疼得半天直不起腰來。
這時一名玄衣女子款款走來,用指尖撩起他的下巴道:「死哪兒去了?」
「師父罰得好,讓您久等了都是徒兒的錯!」辰夜齜牙咧嘴地抬起頭來,只見她面上罩著輕紗,眉眼明艷動人。但她的年齡據說是個謎,因為她的幻術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任誰都無法看穿她的真面目。
「看在你認錯態度良好,為師就不跟你計較了,現在好好解釋一下,在竹王府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少儀君說著橫卧在石座上,慵懶地用手肘支起側臉。
「好嘞!」辰夜趕緊坐過來,一邊討好的給師父捶著小腿,一邊道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師父是唯一知道他是神偷的人,原主對師父是完全信任的,所以辰夜也對她頗為信任。
其實,少儀君是個心思極其敏銳的人,在原主第一次行盜時她便識破了一切,但她並沒有阻止原主繼續偷盜。因為少儀君也認為,原主姐姐在手紮上標記的寶物,一定在傳達某種重要的信息。如果將這些寶物收集起來,說不定能查出原主姐姐的下落。
「然後你不僅成功盜得夜明珠,還把神犬贏了一隻回來?」少儀君寵溺地颳了一下辰夜的鼻尖,「不愧是我的徒兒,就喜歡你這股狡猾勁兒!」
辰夜咧嘴笑了笑,猶豫片刻才道:「有件事情徒兒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該找師父商量。一個多月前,族人把我從山下溪澗里撈了出來,其實那時候是有人要殺我,故意把我按在水裡任瀑布沖走的。」
「什麼?」少儀君唇角的瞬間笑意消失,「誰敢動你?」
辰夜搖頭道:「徒兒不記得那個人是誰,那時只感覺到深深的恐懼和無助,也許要殺我的不止一個人而是一群人。直到前兩天我才想起這件事,如果他們知道我還活著,一定還會過來殺我。」
少儀君沉思片刻,這才道:「你以前很少在外露面,也沒什麼機會與人結仇,這事恐怕跟你姐姐的失蹤有關。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出去拋頭露面了,我下午就召集四大長老開會,好商量出一個應對之策。」
「還是師父最疼我!」辰夜展顏一笑,機靈地給師父揉起肩旁來。
少儀君拍了拍辰夜的手背,愛憐道:「你這孩子比以前會說話了,性格也開朗了許多,真是叫人好生喜歡。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為師老覺得你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你,現在的你既陌生又熟悉。」
辰夜眼底微微一沉,他跟原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他利用原主的身份活著,是為了在這裡找到失散的老姐。現在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只會讓他在少儀君面前露出馬腳,於是他寒暄幾句便找借口離開了。
巫曉正站在走道旁,見辰夜毫髮無損地出來了很是詫異,按慣例是要被少儀君打開花的。
這時巫曉忽然記起來一件事,便迎上去道:「少主,那隻神犬都快三天沒吃東西了,你可不能把它弄回來不負責啊!」
「你丫怎麼不早說!」辰夜這兩天顧著族內雜務,竟還把這茬給忘了。他匆匆趕回住處,只見雪獒正有氣無力地趴在紅毯上,一副懨懨欲睡的樣子。而它跟前擺著兩盆骨頭湯,竟全都是一口未動。
他看著心裡不是個滋味,便讓巫曉去換了兩盆鮮肉過來,還是那種逢年過節才捨得吃的氂牛肉。可雪獒竟還是一口都不願意吃,甚至不屑地閉上了眼睛。
「我的祖爺爺啊,您賞個臉吃點兒唄!」辰夜蹲在雪獒跟前,把肉盆往它鼻子前推了推,它嫌棄地把臉轉了過去。辰夜便又把肉盆推回來,雪獒還是厭倦的躲開了,如此反覆了四五次,它索性躲到了一個積灰的角落裡。
辰夜急得踱來踱去,又讓巫曉把雞鴨魚都弄了一盆過來。族人見巫曉不停往少主房間里端肉,還以為少主在搗鼓什麼法事呢。
「爺爺您吃口啊,我給您跪下啦!」辰夜苦勸無效,甚至趴在雪獒跟前撅著屁股跟它講話。巫曉有點哭笑不得,明明那麼高傲的少主,此刻看來竟像個傻氣的孩子。
為了引誘雪獒吃東西,辰夜狂吃掉了一整盆牛肉,吃得自己都快吐了,可它依然不屑一顧。他甚至抓來一條小土狗,舉在雪獒跟前搖晃道:「只要你肯吃東西,這兒還有隻小母狗給你騎耶!」
「少主你有點常識好嗎,雪獒是只母狗哎……」巫曉抬袖擦了一把汗。
辰夜頓時石化了,開玩笑,雪獒長得這麼帥怎麼可能是母狗?
「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到底想吃什麼?是不是想吃人肉?」辰夜念叨著,掏出匕首就要割自己的肉,整個人都陷入了癲狂狀態。
「哎使不得!」巫曉急忙攔住辰夜,此刻的少主就像個歇斯底里的瘋子,但在巫曉看來卻瘋得那麼可愛。
一下午的時間過去了,雪獒依然滴水未進,態度那叫一個堅決。而辰夜躺屍般趴在地上,表情獃滯口乾舌燥,就像被人強了好幾遍似的。
黃昏時分,少儀君喊辰夜過來吃晚飯,她特地給他準備了滿桌酒肉,一邊給他夾肉一邊道:「我和三位長老商量好了,決定對外宣稱你早已溺水身亡,並下令全族人隱瞞你的消息。我們還會為你舉行一場葬禮,從今以後巫辰夜便是個死人。」
「這段時間你最好哪兒也別去,時刻謹記,不可對外泄露你的真實信息,否者要殺你的人總有一天會找上門!」
「一切都聽師父的。」辰夜看到肉就倒胃口,師父後面叮囑的話都沒聽進去。
吃完飯後外面天都黑了,辰夜頭暈腦脹地從室內出來,疲憊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掀開門帘時,他忽然嗅到一股隱秘的奇香,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襲上心頭。
他忙不迭衝進房間內,只見雪獒正倒在地毯上,嘴角溢出白色泡沫,四肢正在不斷抽搐著。
「雪獒!」辰夜心急如焚地衝過來,這才發現它身旁還有一個摔碎的瓶子,而那裡面裝的可是劇毒的曼陀羅花粉!那是他用來修鍊幻術的致幻花粉啊!
他曾經聽老姐說過,藏獒是一種十分有靈性的動物,它們一輩子只認一個主人。像雪獒這麼聰明,不可能不知道花粉有毒,所以它一定是故意嗅了花粉。因為它無法接受主人的背叛,在等待三天無果后,便毅然選擇了自殺!
「阿曉!快去喊大夫!」辰夜厲聲喊道。
巫曉聞聲從隔壁跑了過來,見雪獒奄奄一息,便慌忙出門去找大夫了。與此同時辰夜拎來一桶水,掰開雪獒的嘴不停給它灌水,以減緩花粉的毒素繼續擴散。
不久后,巫曉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族裡的兩位巫醫都不在……」
辰夜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這神犬恐怕活不過今晚了。想來那風舜愛犬如命,若是知道雪獒死在這裡,絕逼會把他大卸八塊的。
「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看著抽搐不止的雪獒,忽然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光。要不是他任性地把它要回來,也許它正快活地跟主人生活在一起,是他踐踏了這樣一條鮮活的生命!
想到這裡,辰夜又覺得很憤怒,他到底哪裡比不上風舜,這隻神犬寧可死也不願意從了他?他要是就這樣放任雪獒死去,那就只能證明他不如風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