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對雙生子
十多年前的冬天,陰安侯國下雪了,天地間一片雪白。陰安侯家的兩個兒子,都已經有半人高了,即將迎來十歲的生辰。
哥哥裹著狐裘來到院子里,他的嘴唇已經凍得烏紫,整個人縮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要不是為了弟弟,他才不願意在這麼冷的天出門呢。
後院里的積雪已經有三寸高了,弟弟只穿著一層薄衫,正站在風雪中練習棍法。因為運動的緣故,他的臉頰紅撲撲的,不斷呼出白乎乎的熱氣。
「快跟我回屋去!」哥哥陰沉著臉走上來,拽住弟弟的手就往屋裡去,「這麼冷的天有什麼好練的,凍病了怎麼辦?」
「哥你就別瞎操心了,我哪是那麼容易病的人?」弟弟苦笑,進屋后哥哥便給他裹了一層毛毯,還硬塞了一個暖爐在他手裡。
雖然兄弟倆長得一模一樣,但仔細一看還是很好區分的。因為哥哥很怕冷,臉色總是蒼白髮紫的,但弟弟的氣色就好多了。而且哥哥的脾氣很古怪,總是用嫌棄的眼神看待別人。相比之下弟弟更活潑好動,知書懂禮,所以本家的人也喜歡弟弟多一些。
「哥哥簡直是世上最挑剔的人,哪怕見到爹娘他都一臉嫌棄,說話也挑三揀四的。唯有在看我的時候,他的眼神才會溫和下來,話語也不那麼刻薄。」
風舜回憶著當年,還覺得哥哥很不可理喻。
「哥哥房間里必須打掃得乾乾淨淨,所有物品都要擺放整齊,哪怕有一絲灰塵他都受不了。不僅如此,他還要求我房間里也一樣,總是不經同意就跑進來整理。有時我頭髮沒梳整齊,他就要給我重新梳一遍,哪怕我衣服上有一點髒東西,他都堅持要我換一件乾淨的,就差沒親手給我洗澡了。」
「你哥哥這也太……太那啥了吧?」辰夜無力吐槽,這哥哥不僅有重度強迫症,還有點人.妻屬性啊。
風舜從八歲開始習武,哥哥也是從那年開始學醫的。而哥哥學醫的原因,就是受不了弟弟訓練時身上那一塊塊的淤傷。
「每次我受傷后,哥哥都會把我拉到他房裡,細心的用藥給我活血化瘀。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哥哥更像是我的父親,雖然我偶爾會煩他,但心裡卻一直尊敬他,愛慕他。」
在兄弟倆十歲生日那天,陰安侯從外面帶了兩隻狗崽回來,送給兩兒子作為生辰禮。弟弟喜歡得不得了,但哥哥受不了狗毛的氣味,竟悄悄把小狗崽送到外面扔掉了。
弟弟知道這件事後,花了兩天兩夜才把狗崽們找回來,然後跟自己哥哥大吵一頓,一連好些天都不搭理他。
寒冷的冬季即將結束,兄弟倆的冷戰卻還在繼續。記得那天陽光明媚,兩個外地商人來到了衛家,說想用錢向陰安侯換一件寶物。陰安侯委婉地拒絕了,誰知半夜就有人殺到了家裡。
那個夜晚無星無月,弟弟正在床上和幼犬嬉鬧,不料哥哥突然破門而入,不由分說的拽住他往外跑,兩隻幼犬也歡呼雀躍地跟上了。
「哥,發生什麼事了?」弟弟忽然注意到,向來不喜歡刀劍的哥哥,手裡卻拿著一把匕首。在逃跑過程中,他聽到黑暗中不斷傳來驚叫聲,隱隱能看到人影竄動,還有四處飛濺的鮮紅。
「爹娘是不是有事,我得回去看看!你放手啊!」弟弟掙不開哥哥,索性將哥哥反扭在身前,只聽哥哥慌忙應道:「爹娘在那邊等我們呢。」
於是,兄弟倆匆匆來到一口枯井旁,哥哥不舍地看著自己弟弟,將弟弟緊緊抱入了懷中。就在弟弟一臉懵懂時,哥哥又冷不防推了弟弟一把,眼睜睜看著他倒向了那口枯井裡。
「舜,不要怪哥哥。」哥哥望著井口淚流滿面,他知道這口枯井只有幾尺深,弟弟應該不會摔得太重。
這時那兩隻狗崽跑了過來,圍在哥哥腳邊搖頭晃腦,他舉起匕首正想將它們都殺死,以免它們暴露弟弟的藏身之處。但一想到今後弟弟孤零零一人,他便揪起兩隻狗崽扔進了枯井裡,然後迅速用草席將井口蓋上了。
弟弟疼得發不出聲音,兩隻狗崽在趴在他身旁,溫柔地舔舐著他的臉頰。恍惚之際,他聽到井外傳來哥哥的慘叫聲,一聲又一聲叫得那般撕裂和絕望。
「哥——」弟弟拚命想爬出這漆黑的井底,但他的腿似乎骨折了,任他拼盡全力都站不起來。
沒過多久,弟弟就聽不到哥哥的聲音了,外面的廝殺聲也好像消失了。他懷抱著兩隻幼崽,坐在井底淚如雨下……
後來衛家被一把火燒了,唯一倖存下來的弟弟,被查案的捕頭帶回了神捕門。至於陰安侯國,也隨著王侯的死漸漸沒落了。
「你家究竟有什麼寶貝,能令這群賊人如此猖狂?」辰夜不禁好奇道。
風舜頭疼地扶了扶額角,「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那把火燒掉了所有的罪證,以致我查了十年都沒有頭緒。要是我哥哥還活著的話,也許能夠解開這個謎底。」
辰夜覺得時候差不多了,這才坦白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問你身世嗎?因為我今天在街上碰到了一個人,他臉色很難看,說話還挑三揀四的,但他卻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你說什麼?」風舜猛然抬起頭來,眼底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辰夜伸手扶住風舜的肩膀,「你先別激動,我在和那人說話時你剛巧過來了,可我一轉身那人就消失了,我覺得他已經看到你了,但卻因為某種原因躲著你。」
風舜喉頭動了動,用發顫的聲音問道:「那你看到他還好嗎,身上有沒有明顯的傷疤……或者是缺胳膊少腿?」
「別擔心,他除了臉色不好哪兒都好著呢,不然我也不會將他錯認成你。反正你哥哥就在柯樂城,沒準也是沖著這場鑒寶會來的,只要我們去參加鑒寶會一定還會再見的,說不定你家的迷案也會跟著水落石出。」
風舜喜上眉梢,伸手抱住辰夜的肩膀,在他耳邊呢喃道:「太好了,謝謝你告訴我哥哥還活著,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了……」
「這次鑒寶會定是高手雲集,如果你真心想謝我,那就幫我偷到我想要的寶玉唄!」
「誰要跟你同流合污啊?」風舜一把推開了辰夜,然後笑著捏了捏他的鼻尖,「但如果你幫我找到我哥,那就另當別論了。」
兩人心情大好,便去客棧樓下點了些菜,打算喝點小酒慶祝一下。辰夜還特地喊上了巫曉,巫曉見兩人有說有笑的,感覺自己完全插不上話,心情不由得十分低落。
巫曉悶悶不樂地喝著酒,不經意瞥見對面桌上,有個青袍人看起來甚是眼熟。而此時那人也正看著自己這邊,眼神陰沉,可不就是多日不見的晉少侯!
辰夜光顧著和風舜談笑,眼睛里只有風舜一個人。風舜的神情總是清冷的,唯有在看辰夜的時候,他唇角才會浮出一絲寵溺的微笑。
只聽「砰」的一聲,晉斯忽然將掌間的酒杯捏了個粉碎。巫曉見晉斯表情陰森,不禁用胳膊肘捅了捅辰夜,「少主,你看那邊。」
「有美女嗎?」辰夜好奇地看向對面那桌人,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晉斯正和幾個生意人坐在一起,看樣子也是沖著鑒寶會來的。
晉斯見辰夜終於注意到了自己,便倒了一杯酒走上了上來,微微一笑道:「別來無恙。」
辰夜壓根不想搭理對方,風舜見狀便舉起酒杯站了起來,打算替辰夜接下這一杯。不料晉斯卻把酒杯收了回去,「我可不想敬一個逃犯,這有失我王侯的身份。」
「你說什麼!」辰夜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風舜可是貨真價實的將王之後,像晉侯這種靠賄賂得來的爵位,根本連人家的腳趾頭都舔不上好么?
風舜神色淡定,信手將酒灑在了旁邊地上,嘴裡念道:「既然晉少侯不領情,那我只能默默祝你含笑九泉了。」
晉斯臉色一寒,狠狠將酒杯摔在了地上,全場登時變得鴉雀無聲。辰夜見氣氛不妙,趕緊拉著風舜想逃走,不料卻被幾名隨從攔住了。
「這就想走了?」晉斯走到辰夜跟前,看辰夜和風舜十指相扣,心裡的妒火瞬間燒了起來。
辰夜冷冷注視著晉斯道:「如果你不想讓我更討厭你,那就給我讓開!」
晉斯定定站在那裡,眼神中風雲變幻,良久才開口道:「今日就給你一個面子,我保證沒有第二次。」說罷拂袖而去。
幾名商人趕緊跟上去,追在晉斯身後勸道:「少侯可別為了這種小事生氣,明日鑒寶大會就開始了,咱們的事還沒談完呢,這次可都是為了那寶貝來的……」
「有什麼事明早再談。」晉斯說著便摔上了房門,幾人只好悻悻地離開了。
隨後晉斯喊人送了幾壺酒過來,一個人關在房間里喝悶酒。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錯了,先前在律令堂跟辰夜還好好的,那時辰夜還主動吻了自己,可為何在船上他要不告而別,如今卻又跟別人這般要好?
「都是那個該死的風舜!」晉斯越想越氣憤,越想越鬱悶,要不是風舜橫刀奪愛,辰夜也不會這般冷落自己!他覺得房間里實在悶得慌,便拎了一壺酒打算去外面去喝。
此時已經是半夜了,街道上沒幾個人。一名紫衣男子來到這家客棧門口,抬頭望著客棧招牌喃喃道:「弟弟,你在這裡嗎?」
這時晉斯晃晃悠悠地出來了,見那紫衣男子正站在對面,氣得一把將酒壺摔在了地上,拔出腰刀就砍了過去。
「好你個風舜,我正要找你算賬!」
紫衣人急忙閃避,不料對方出刀極快,眨眼就刺穿了他的肩膀。紫衣人身體顫了一顫,不禁咬牙怒叱道:「哪來的酒鬼,找死!」
晉斯眯了眯眼睛,竟看見一隻黑蠍子順著刀刃爬了過來,轉眼就爬到自己手背上狠狠蟄了一口!他慌忙鬆開刀柄抖掉那隻蠍子,只見傷口處迅速變黑,向著奇經八脈擴散開來。很快他就覺得呼吸困難,四肢無力地倒了下來。
紫衣人拔出肩口的刀,一把插在了晉斯跟前,「這個還給你,黃泉路上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