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咯

  天空里雪花翻飛,馬車轔轔行進著,一名白髮男子在前方領路,兩旁則是四名黑衣隨從。


  此刻,辰夜和風舜就扒在馬車底部,就在這輛車通過城門的時候,二人就悄悄尾隨在隊列后,趁機鑽進了馬車底下,然後順利地通過了城門。


  風舜覺得這樣太亂來了,他怎麼就腦袋一熱,跟著辰夜幹了這種蠢事。也不知道車裡面坐的是個什麼人物,要是被發現他倆得吃不了兜著走。


  馬車在雪道上行駛了一會兒,辰夜的表情越來越吃力,明顯是抓太久胳膊抽筋了。風舜見了便騰出一隻手,攬著辰夜的肩膀抓住另一頭的木欄,這樣就能幫辰夜省一些力。


  「嘻嘻,就知道你好。」辰夜小聲道,說著就在風舜側臉上親了一口。風舜愣了一愣,又趁辰夜不注意親了回去,然後兩人都臉紅了。


  片刻后馬車終於穿進了郊外,路上的野草差不多一尺來高,兩人這才鬆手落在了草地里。他們從草叢裡探出頭來,只見馬車在不遠處拐了個彎,風雪掀起了車前的帘子,其上似乎寫著一個「陳」字。


  風舜忽然記起初來長安時,聽人說夜郎王欲圖造反,漢帝急召牂柯太守回都。所以他就在猜測,那車裡坐的人不會就是太守陳立吧?


  「我就說了沒事的。」辰夜爬起來拍了拍屁股,風舜也起身抖了抖手臂,忽然他像察覺到了什麼,觸電般回頭盯著一棵雪松樹。


  辰夜順著風舜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名白髮男子正倚在樹下,他身著寒鐵衣腰懸長劍,身材修長略顯幾分纖瘦。


  「又見面了,咱們真是有緣呢。」羽生饒有興緻地打量著他們,嘴角咧開一個迷人的微笑。


  辰夜看羽生神色溫和,感覺對方不像是敵人。但風舜卻將辰夜拉到了身後,皺著眉頭目光如臨大敵,因為羽生周身散發著肅殺之氣,無形中便令人有種壓迫感。


  「你們搭誰的順風車不好,偏偏要搭我家主上的車,知道車裡坐的人是誰嗎?活著好好的為什麼要找死呢?」羽生微笑著拔出長劍,身形一閃就到了咫尺之處。


  「你先去找雪獒青獒!」風舜一把推開辰夜,拔出白劍迎擊而上。


  兵刃連連交擊電石火花,白劍竟被劈開一道缺口,但風舜根本無暇心疼,因為敵人的劍太快太狠。眼前寒光亂閃,偶爾飛濺出兩點血紅,他身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幾道口子,而他根本不知道敵人何時出的劍!


  風舜心中駭然,這個羽生究竟師承何方,怎能快到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

  辰夜在一旁錯愕地看著,二人身形縱橫交錯,砰擊聲如蹦豆般密集,快得連劍影都不剩。強勁的氣場橫掃而開,就連雪花都被震飛了開去。


  「能接我三招,你還真不賴。」羽生眼神自負,唇畔始終浮著一絲淺笑。


  風舜抵開一劍急退兩步,他微微喘著氣,見辰夜還愣著便吼了句「你還不快走!」說著另一隻手拔出腰間的黑劍,在他的記憶中,唯一能逼他使用雙劍的只有他的恩師。


  「黑白雙劍,莫非你是……」羽生的笑意更深了,攜劍再度攻略而上,速度快得像一陣疾風。


  然而風舜雙劍齊出,招式變幻莫測,任羽生速度再快也占不得一絲上風。羽生心底有點吃驚,他多久沒有遇到這樣的敵手了,不由得興緻大漲,招式愈加生猛,就像一隻獵食的白虎。


  辰夜看得心急如焚,沒想到羽生模樣那麼秀氣,出手竟如此剽悍,這反差也太大了!

  「不行,我得幫幫舜。」辰夜摸出腰間的毒針,冷不防向羽生射了過去。不料羽生橫劍掃了開去,辰夜見狀又射兩針,只聽得乒乓亂響,這兩針竟彈到了風舜手臂上。


  餘光瞥見辰夜還在那裡,風舜又吼了一聲「你快走啊!」手臂處傳來麻痹的感覺,他一不小心那隻手上的黑劍便被打飛了出去。


  「自己死到臨頭了還擔心別人。」羽生睥睨著雙眼,劍光在手中流轉,又在風舜身上開出幾道血紅色的傷口。


  風舜突然半跪在了雪地上,渾身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羽生的招式看似毫無路數,實則非常精準,因為就在對戰的這片刻之內,敵人就在自己渾身各處經脈開了一刀。雖然短時間內不致命,可一旦積累到某個臨界點,他便會全身噴血而死。


  他不動會死,亂動也是死。


  「殺你的人,名叫羽生。」羽生一劍落下,直取風舜的命門。


  只聽砰地一響,辰夜突然出現在風舜跟前,用黑劍替他擋下了這一劍,雙臂被震得麻痹不已,雙腳也深深陷進了雪地里。


  「我不是叫你走嗎?!」風舜低叱一聲,這個羽生實在太可怕,自己用雙劍勉強還能應付,但現在他就連一把劍都拎不起來。


  「我就不走!」辰夜咬緊牙關,一把將敵人的劍抵了開去,然後開始了拙劣的進攻。


  羽生溫和地微笑著,每次辰夜砍過來他輕易一轉便避開了,無論辰夜怎麼砍都砍不中。辰夜氣急敗壞的一頓亂砍,羽生信手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帶便將他攬在了懷中。


  「你放開我!」辰夜氣紅了臉,用力掙了掙。


  羽生一手捉著辰夜的劍,一手摟著辰夜的腰,調笑道:「你知道嗎,在哀牢邊境初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呢。」


  辰夜一聽這話臉更紅了,無奈怎麼都掙脫不開,「什麼一見鍾情,我們可都是男人啊!」


  羽生又道:「不過那時有任務在身,沒能和你多說兩句,那次從哀牢回來的時候,我還打探過你的消息……沒想到還能在長安遇見,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誰跟你有緣了!」辰夜一腳狠狠踩向羽生,誰料對方摟住他的腰一轉,便將他整個人換了個方向。然後又趁機從背後抱住了他,咬著他的耳朵道:「主上要我把你們都殺掉,但我捨不得殺你怎麼辦?」


  此時風舜已經氣得雙眼噴火,這人竟敢當著自己的面調戲辰夜,當他不存在嗎?!他試圖從地上站起來,然而只是略微一動,膝蓋上便飆出一注血來。


  「你幹什麼啊!」察覺到羽生在舔自己的耳垂,辰夜猛地用手肘將對方捅了開去,他羞憤地擦了擦耳垂,心想這到底是哪裡來的神經病啊!


  這時風舜從地上一躍而起,狠命的一劍刺向羽生胸口,「不許碰他!」


  羽生輕易奪下了風舜的劍,反手將他狠狠摔在了雪地上,戲謔道:「你再要亂動,全身血脈都會爆掉,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舜!」辰夜急忙將風舜扶了起來,見風舜遍體鱗傷心疼極了,不禁怒視羽生道:「我們不過是搭了下順風車,也沒聽到你家主上什麼機密,更沒有想過襲擊你家主上,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羽生攤了攤手,「我家主上事兒多著呢,沒工夫管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他只知道殺了你們就永絕禍患了。至於怎麼殺,隨我開心咯。」


  「你口中的主上,就是牂柯太守陳立吧?」風舜心想這個羽生,應該就是陳太守的心腹了。


  羽生唇角浮出迷人的微笑,「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就更不能放你活著了。」說著再度揚起了手中長劍。


  「等等,這不公平!」辰夜慌忙張開雙臂護在風舜跟前,「你以為自己很厲害嗎?他是中了我的毒針,不然他一定打得過你!你這是趁人之危,我我我不服氣,殺了我也不服!」


  羽生笑而不語,辰夜又道:「瞧你生得堂堂正正的,趁人之危這種事你也很不齒吧,為了公平起見,你要不要跟我賭一場?」


  「賭什麼?」


  辰夜掂量了一會兒才道:「你先放我們走,等半個時辰你再來追我們,如果追到了任你處置,我也會死得心服口服。」


  羽生狡黠地瞧著辰夜,「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你親我一口我就放你們先走。」


  風舜一聽這話差點氣得吐血,辰夜更是紅著臉沒好氣道:「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呢,我們才見兩次面吧,你就不能換一個正經點的條件嗎?」


  「那你讓我親你一口。」羽生微微低眉,白皙的臉頰竟也微微泛紅。


  「找死!」風舜怒叱一聲就要起身揍人,可他一動又渾身流血,因為失血眼前都有些發黑了。


  辰夜忙將風舜按了下去,又問羽生道:「你說話算數嗎?」


  「我向來是個講信用的人。」


  於是辰夜站了起來,猶豫著走到了羽生跟前。羽生的臉生得很精緻,眼瞳是罕見的銀灰色,就連眉毛和睫毛都是雪白色的,笑起來時軟萌得就像只兔子。如果不是以這種方式相遇,辰夜覺得自己應該不會討厭他的。


  此時風舜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只能掙扎道:「你敢……我不準!你聽到了嗎,我不準!」


  羽生期待地看著辰夜,眼底漾出淺淺的柔情。辰夜羞惱地閉上眼睛蜻,蜓點水般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羽生滿意地勾起唇角,不料身下襲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錯愕地低頭一看,腹部竟刺著三枚銀針,麻痹感迅速擴散開來!

  辰夜狡猾一笑,「怕你出爾反爾,我先送你三針。不過我勸你多買點葯吃,下次再發病就別出門了!」說罷他便拾起黑白兩把劍,然後將風舜背了起來,迅速逃離這片雪地。


  羽生愣愣僵在原處,眼底泛著隱忍的光。他將毒針一根一根拔.出來,喃喃自語道:「大概只有對你,我才會這樣毫無防備吧。說什麼一見鍾情,那是編來騙你的,好不容易再見到你,竟然又不記得我了……」


  「這一次,說什麼都不會再放過你了。」羽生斜向二人逃走的背影,咬牙忍著身下的麻痹感,晃晃悠悠地追了過去。


  天地間一片皚皚白雪,辰夜背著風舜一路小跑。他心想像羽生那樣的高手,毒針的麻痹性持續不了多久,再看一路上留下來的血跡,估計羽生就很快會追過來了。


  這種情況,只要能找到雪獒和青獒,他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風舜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而辰夜又不認識路,他已經記不清兩隻獒犬在哪個驛站了。


  雪道前方是一家破敗的寺廟,辰夜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背著風舜躲了進去。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后,羽生也出現在了這家破廟門口。他注意到門前的血跡,唇邊又浮出一絲淺笑。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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