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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生死茫茫(一)

  皇太后和顧命大臣的第一次鬥法以顧命大臣全面勝利告終,試探性出招的皇太后被顧命大臣的猛烈反擊弄慌了神,蜷縮在儲秀宮不再肆意妄為,肅順三人越發得意了起來,氣焰囂張,一應軍國大事不容許任何人插手,都是幾個人關上門商議辦了,再送交皇帝用印,皇帝原本就是有些不喜肅順等人,如今只是用印,不來煩擾自己,更是歡喜無限,一應用印都是極為乾脆利落的,肅順問過欽天監,九月初三是最好的日子,稟告了皇帝,準備梓宮這日出發,小皇帝自然沒有不可的意思,他實在是呆煩了熱河避暑山莊,潛意識裡對著肅順等人的畏懼,也想著有生身母親在邊上才有些仰仗,自然就同意了。


  九月初三日,穿過早膳,敬事房總管太監來請駕,到澹泊敬誠殿行啟靈禮。小皇帝奠酒舉哀,撤去几筵,由肅順親自指揮,把梓宮請到一百二十八名伕子所抬的「大杠」上,然後御前大臣醇親王和景壽,引領著小皇帝到行宮大門的麗正門前恭候,等梓宮經過,率領文武百官跪送上道。這時貴太妃的黑布轎,已在行宮側門等候,小皇帝依舊跟著貴太妃一起,由間道疾行,先到喀拉河屯行宮,匆匆傳過午膳,由景壽陪著,乘轎到「蘆殿」——席棚搭蓋,專為停奉梓宮之用的簡陋殿廷,奠了奶茶,依舊回到喀拉河屯行宮。


  。。。。


  「娘娘,行在那邊,傳來小心,軍機裡頭,肅順似乎要揚言把大行皇帝賜給您的印章收回呢,」皇太后剛剛下了轎輦,德齡就在身邊說了這麼一句。


  皇太后看著圓明園的大宮門,心裡唏噓不已,未曾想一年未到,重返西郊。已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聽到德齡說的話,皇太后微微搖頭,「肅順不會這麼不理智。他雖然跋扈,腦子可還是在的,印章是大行皇帝賜給我的,我是皇帝的生母,如今是皇太后。」杏貞就著安德海的手慢慢走入圓明園,「他拿著皇帝的諭旨讓我繳還印璽?這欲置皇帝於何地?」這可是不孝的行為,而且還是擺在明面上的,為世人所詬病的不孝,就算皇帝如今沒法治他,將來親政,誰都不會給他說好話,肅順但凡有智商,就不會做這樣的事兒,「他若是真的如此叫囂。也不過是為了向本宮示威,他有這個手腕,能夠讓本宮碰一鼻子灰罷了。」


  「六爺已經回京了,要不要請六爺來商量商量?」安德海如今也歷練出來了,不是政事上懵懂的菜鳥。


  杏貞點點頭,一番懶懶的樣子,似乎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緻,「也不必見面說話了,德齡你多辛苦些,多跑幾趟吧。如今皇帝和梓宮馬上迴鑾了,我的心裡啊,也沒什麼想法,就先等他們回來了。再看吧。」


  「喳。」


  「娘娘咱們住哪裡?」原本不說話只是打量著圓明園景色的馮婉貞開口說道,「呵呵,你先逛一逛,」皇太后拍拍馮婉貞的手,憐愛的笑道,「看看那裡中意了。就住哪裡,也沒必要就跟著我住,免得拘了你,讓你不自在。」


  。。。


  「皇太后御圓明園了,」載垣喃喃自語,對著肅順笑道,「這是怎麼回事?」


  杜翰拿著扇子扇風,肅順滿不在乎,「估摸著是被我的那話嚇到了。」


  「老六,」端華放下蓋碗,語氣有些緊張,他告誡地對著肅順說道,「那話可不能當真,萬一皇太后氣出個好歹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杜翰也點頭,「是啊,中堂,顧命大臣已然是中外側目,若是再去逼迫皇太后,皇上心裡必然會存了芥蒂,前車之鑒,不能不防啊。」杜翰雖然說的晦澀,但是大家都知道是康熙朝的前車之鑒。


  焦祐瀛也正欲勸解,「好了,我豈是那樣不知輕重的人,」肅順微微一笑,自古勝利者對著手下敗將都是向來很寬容的,或者說,覺得和自己不對等的對手都是非常具有勝利者的憐憫心,「只不過想讓皇太后識相一點,這話只是雷聲大雨點小而已,」肅順放下手裡的摺子,那裡頭寫的是僧格林沁恭請聖安,想前來行在的摺子,「讓她明白一些,如何好好頤養天年,如今看來這話說的樣子不錯,太後娘娘識趣地去了圓明園,也是覺得不該在皇帝迴鑾登極的時候鬧什麼幺蛾子,這便是極好。」肅順精神抖擻,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祺祥改元,新帝登極,國朝又是一番新的景象,正是君臣同心戮力,開天闢地的好時候來了!」


  北國的節氣還是散布著夏日就繾綣不肯離去的暑熱,只是有些秋風微起,節近重陽,福海裡頭的荷葉漸殘,蓮肉飽實,引得在左近當差的太監垂涎不已,海邊的香樟樹被熱氣蒸發的懨懨的,寬寬的樹葉無力的捲曲在褐色的樹枝旁,花圃植著紫玉蘭含苞隱在寬闊扁長的葉里,欲開未開,待時而動,正是初秋極好的季節,湛藍的天空映照之下的福海波光粼粼,陽光盪起了片片碎金,幾扁小舟泛在福海之上,不遠處傳來清脆愉快的歌聲,是馮婉貞唱的小曲兒。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杏貞坐在小舟上,聽著馮婉貞的歌聲,吹著微風,鬱結的心情終於發散了些出來,馮婉貞一曲歌罷,杏貞不由得頷首,「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實在是精妙,羅隱此詩深得吾意!」


  「羅隱得皇太后一語褒獎,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持槳的安德海連忙湊趣,「何不招他來,好好給咱們娘娘做幾首上好的詩?」


  杏貞哈哈大笑,邊上的玉嬪也是笑的打跌,杏貞笑著指著安德海的鼻子,「你這猴兒,叫你不讀書!羅隱是唐朝的人兒,你叫他怎麼來給我寫詩!行,咱們安公公手眼通天,」杏貞的心情好了起來,開起了安德海的玩笑,「什麼事兒是他不能的?咱們就把這差事兒派給他!」


  安德海苦著臉訕笑,「這不是想逗娘娘一樂嗎?讓娘娘高興著點,晚膳多用些,我就阿彌陀佛了!」


  「行,就按你這猴子的話來辦,如今我心情好了,」杏貞讓宮人把船靠岸,「晚膳看看有沒有好菜,若是我吃的不香,那就該罰你了!」


  「都包在奴才身上,」安德海笑嘻嘻拍胸應下,小舟在湖山在望邊上靠了岸,安德海先跳下小舟,放好踏板,在廣雲亭候著的是德齡,德齡看到皇太後下舟,就領著一群宮人過來,杏貞就著安德海的手,一腳踏上踏板,覺得有些搖晃,正欲說些什麼,一陣莫名的風聲吹過,只覺得一陣大力撞來,杏貞措不及防,胸口劇痛,哎喲一聲,就掉進了福海之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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