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雷霆雨露(二)
「怎麼,」太后拿起釉紅色的五龍祥雲蓋碗,慢慢地喝了口茶,「有人求到父親府上來了?」
自從同治皇帝登機之後,惠征的爵位又再次上升,升到了一等承恩公的爵位,這個爵位已經升無再升,接下來除非就是郡王爵位了,惠征也頗為自足,上摺子辭去了光祿寺卿,一心就在家裡團團做富家翁起來,整日就是優遊林下,聽戲下棋打茶局。
「娘娘這層緣故在裡頭,誰敢不尊敬咱們家,雖然阿瑪辭了光祿寺卿,可滿朝官員也不敢不敬重阿瑪額娘,」桂祥瀟洒笑道,長姐貴為太后,二姐是醇郡王福晉,三姐更是如今武官裡頭一等一的武大帥妻子,如今的葉赫家已然成了四九城一等一的門閥,「就連臣弟的這個媳婦,若沒有娘娘照拂,如何能娶得八旗顯姓?」
「所以,這些日子,上門的人越發多了起來,都是來求父親的,這次京察,議政王怕是要大殺特殺,要把前朝留下來的不稱心的人一併罷之,父親也被煩的無法,不少人都是以前的同僚故舊,不好回絕,阿瑪他自己個又不好意思進宮和娘娘開口,這才讓我來進宮,問問娘娘的意思。」
「這事兒你別管了,」慈禧太後放下蓋碗,「咱們家原本就是小戶,也沒幾個人有著品級,大不了在各部衙門當個書辦,京察察不到他們,」太后的神色轉了端正,「你也還在家裡,更是與你無關,這些起子,怎麼能不好好辦!舊年我在京中,好么,他們倒是腳底抹了油,一走了之,這樣的人,留著於國無益,自然要全部罷黜,我已經定下嚴懲不貸,議政王也是這個意思,誰說情都沒用,」桂祥臉上訕訕的,也不好意思多說話了。「再者,今年又要開恩科,我準備空多些出來官位,安置今年進士們。」
桂祥雖然未曾入仕,可久在京中,耳濡目染,官場上的事兒不是一竅不通,聽到太后這樣說,他也連忙轉移了話題,「歷來進士都是安置六部觀政,或是下放郡縣,凡都是有定額,怎麼突然要多出這麼多位置,莫非,」桂祥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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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朱學勤喃喃自語,猛地瞪大了眼睛,「太后這話的意思是,恩科要多選才了?」
恭親王點點頭,這會子他正從岳父桂良府中探病出來,新年伊始,桂良就已經纏綿病榻,到了這個月,已然卧床不起了了,恭親王心裡煩悶,桂良雖然年老做不了軍機的許多事兒,可畢竟有著三朝之資,年高德勛,素日里對著內閣的那些老頭子,資格也不輸他,能防著大學士們倚老賣老,且能備自己詢問政事,大關節上把把總,這就是老人家的作用,可沒想到,如今全是派不上用場了,心思煩躁,卻又不能不理政事,聽到朱學勤的談話,恭親王點點頭,明清取士,除兩朝開創之初外,大體每科取士三百人左右,又因題請及恩詔而另增五十名或一百名的,屬於特殊情況,並非「恆制」。「太后雖然沒明說,可我也是聽出來其中的味道了,總之這恩科的事兒還早,要到九月份才有鄉試,都是老規矩,就算添些同進士,也無關緊要。」恭親王完全不知道這次恩科昭示著舊式科舉改革的發軔,只是這麼輕描淡寫了一句。
「這次京察,可謂是人聲鼎沸,」朱學勤捻須點頭,「王爺如何應對?」
「咱們的人自然不能有所損傷,不然我這個議政王也沒人看得起了,」恭親王淡然說道,這不是以權謀私,而是為政立身之本,要是護不住自己個手下的人,別人憑什麼要為你衝鋒陷陣,搖旗吶喊?「太后說要罷黜,這原是應當的,皇上剛剛即位,吐故納新,把那些年老無用、顢頇的人罷黜出去,昭示萬物更新,更是整頓吏治的應有之意,那就拿著以前肅順的餘黨清理出去便是,這些人,之前太后說過既往不咎,心裡還存著僥倖,哼哼,今個把他們用這個法子清除出去,料想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
「王爺說的極是,這頭一個要辦的,自然就是陳孚恩了!」
恭親王搖搖頭,「陳孚恩嗎?怕是太後會護住他,畢竟功勛也是有的,太后留守京師以來,陳孚恩也是兢兢業業,大家都是瞧見的,且他又跟著太后極近,太後為了安撫人心,不是徇私泄憤,這陳孚恩多半是要留著的,咱們怕是辦不動,不過也無妨,修伯,試試看也成,說不定太后也想換個人做大司馬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