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洞在清溪(三)
後頭的字就不必看了,胡林翼草草閱完,放下書信沉思,那一日,曾國藩用全副欽差大臣的儀仗和數千兵丁,威勢之下,不費一兵一卒,就將圍在靜海堂邊上的人都驅散開來,雖然人群被驅散,可天津的局面仍然是不樂觀,暗地裡洋人的住處依然有人扔石頭,潑狗血等騷擾之事,在天津的洋人不敢擅自出門,三天兩頭圍著欽差行轅抗議,而本地的士人也是不依不饒,天津就如一個火藥桶,目前是平靜的很,但是只要有火一點,立馬就能爆炸,炸的人屍骨無存。
正在沉思之間,親隨來報,說是江尚書到了,胡林翼起身相迎,兵部尚書江忠源長著一雙又濃又粗的劍眉,走到了胡林翼的值房,拱手行禮,「胡相。」
「岷樵,」胡林翼含笑,「這會子怎麼有空過來了?你可是從來不來軍機處這頭的。」
各部在圓明園都有辦公場所,江忠源執掌兵部事務以來,除非恭親王宣召,不然從未進軍機處值房一步,聽到胡林翼打趣,江忠源微微一笑:「料理好幾個省綠營八旗警察分理之事,這才過來叨擾胡相一杯清茶。」
同治九年起,太后先在東南各省裁撤綠營八旗,統一改編製,各省提督以下,將軍、總兵、都統等按照統轄一個或者幾個府的兵力進行分配,權責直屬兵部,且除去平叛之外,沒有兵部的命令,不可出動驚擾地方,每兩年舉行一次練兵競賽,勝者加官進爵,兵丁加餉銀,精銳部調入十二鎮,敗者貶斥或者免官,逐漸淘汰戰鬥力不強的士兵,主要是一些八旗子弟,轉做後勤,或者是安排到地方,是為「轉業」,橫豎如今東方各省吏改官之後,都有了官身,地方上洋務之事多了起來,事兒繁雜,職位也空了許多,不愁不能安排人,講武堂第一批士官都有了從七品千總的位置,一部分到了丰台大營,大部分都發放到各地去練兵,按照太后的意思,中樞要有強兵,地方更不能弱了。
這等於就是後世的軍區制度了,一個總督管著就是一個大軍區,每個省提督就的分軍區,如此以來,也免得地方上的武官天天念叨,被中樞收了精兵,地下沒有人可用。
各省布政使下設置警察廳,新設參議主管本省治安之事,如此以來,各省又多了一個從三品的參議大員,舊年平叛的功臣又多了一個安置的位置,皆大歡喜,只有戶部尚書寶鋆急的跳腳,警察、軍區、參議,這些都是要大把大把的銀元散出去的!
按察使又不服,覺得警察廳這事兒是侵佔了自己的職權,且如此以來,布政使之責豈不是太大?隱隱可以和巡撫分庭抗禮了,於是聯名上折,此舉原本也是為了分化各地巡撫權柄過大之計,太后只好見招拆招,在《大清會典》裡面說明各省按察使司主管「審判之事」,並送出大禮包「自行偵辦官員貪墨之事」,並將府縣的按察分署獨立開來,由一省按察使直接管理,不受地方管轄,如此以來按察使極為滿意,人財權獨立,又可以監察地方,隱隱有了御史的職能,豈不是妙哉,都察院也十分滿意,以後出地方為官,各地的按察分署也可以去了。
江忠源最近就在忙著軍警分立之事而不可開交,他性子剛硬,主持此事,看上去風光無比,可他卻是得罪了不少人,將不少八旗的子弟裁撤出了軍隊,這些人拐彎抹角都是和朝中的國公、親王都有關係的,告到了恭親王這裡,恭親王知道此事若不是得罪人,是辦不好的,也只好捏著鼻子讓江忠源繼續做下去,對外只是說此事自己無法插手,只看內宮。
這幾日把浙閩兩江並山河、兩廣各省弄的差不多,江忠源這才過來尋胡林翼,江忠源也不寒暄,「胡相,我聽說,這天津的事兒,不好辦?」
「外頭的洋人和國人都壓著滌生兄,怎麼能好辦?」胡林翼苦笑,「我聽說不僅僅是法蘭西的大使已經連續幾天去總理衙門抗議,英國和美國的大使,似乎也要有所行動了。」
胡林翼用一個銅壺親自給江忠源倒了茶,「軍機處也嚴令要速速解決此事,起碼要在中秋之前,這接下去可就沒多少時間了。」
「所幸太后未曾發話。」
「太后?」胡林翼微微搖頭,「我聽得的消息,太后是巴不得天津要鬧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