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偶現麟角(二)
弘德殿內,俊才侍讀做出和往日不符的高調言論,「由此可見,浩罕之國,必然要保住,如此新疆可得無恙,新疆無恙,陸地上稍安,如此方可與世界列強一較長短,」皇帝看著王慶琪說話的樣子,無聲無息的笑了起來,徐桐何時遭受過這樣的激烈言語,在御前申辯,亦是不會有如此撼人之語,他一時語塞,隨即勃然大怒,「你這是狡辯!不尊聖人之語,卻學了什麼鬼谷子縱橫家的學問來,」徐桐看到皇帝含笑看著王慶琪,怒氣又上升了一層,「學來蠱惑聖心!老夫饒不了你!來人,請板子!」
這板子是伺候皇帝的人代替皇帝領受的打手心,昔日都是載澄代替皇帝領受的,皇帝年歲漸長,加之又親政了,這板子已經許多年未請了,沒想到這一日請了板子,還不是因為皇帝的緣故,只是王慶琪自己的緣故。
翁同龢站了起來,準備開口緩和氣氛,皇帝站了起來,對著徐桐笑道,「徐師傅切勿動怒,仙卿雖然是說話沖了些,可到底也沒說徐師傅的話沒道理,沒瞧見,他亦是沒有說要動武而已,如今這理國治政,朕亦是有心得了,」皇帝背著手環視眾人,頗為自信,「上兵伐謀,若是不用刀兵就能解決問題,自然是最好,仙卿之語有道理,」徐桐隨即又有發作起來,皇帝連忙說道,「徐師傅之言老成謀國,乃是至理,國朝以仁義治天下,藩屬雖然不恭順,天朝卻不能見利忘義,自然浩罕國主的摺子,朕會駁回去,天朝豈能看上浩罕這點土地?未免是夜郎自大,坐井觀天,燕雀豈知鵰鶚志?徐師傅,朕意,派遣一飽學之士和俄羅斯大使理論,務必要讓俄羅斯人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不僅退出新疆,更是要退出浩罕國,這才是仁義之道,徐師傅你看如何?」
翁同龢悄無聲息的往後退了一步,載澄捂住嘴巴,竊笑的看著徐桐,徐桐猶自嘉許皇帝不已,「聖恩浩蕩,外夷必然會歸服王化。」
皇帝戲謔的笑了起來,正準備開口,「皇上,」王慶琪喊了一句,等到皇帝轉過臉來,見到王慶琪低著頭悄悄的說道,「帝師尊貴,不可取笑之。」
皇帝明白了王慶琪的意思,他的原意是讓徐桐出馬去和俄羅斯大使交涉,看看外夷會不會聽這位恥與洋人為鄰的徐師傅說的那些孔孟之道,可王慶琪一番話倒是讓皇帝想起了昔日倭仁的遭遇,頓時心裡一軟,雖然皇帝不怎麼待見這些師傅,但是也不能輕易讓別人恥笑了去,於是改口說道,「那就讓翰林院派人去找俄羅斯大使,務必要讓他痛改前非,一個不行的話,那就一個個輪著上!只是這些人,未免資歷淺了些,無可奈何啊!」
徐桐這才知道皇帝原本意中讓自己去和洋鬼子論辯,雖然有些惱怒,但是他顧全大局,名節不可失去,也就浮皮潦草的收了蓬,結束了這一日的講課。
翁同龢也出了們,皇帝招手讓王慶琪上前,「你說的話很好啊,我往日怎麼不知道你是這樣熱血的性子,可實在是合我的胃口!」
王慶琪笑道,「當不起萬歲爺誇獎,這也不是熱血湧上心頭,所以衝撞了徐師傅,我心裡後悔的緊,眼看這板子要上手了,實在是怕——幸好萬歲爺為我開脫!」
「你還怕什麼,」太監上前給皇帝整理腰間的配飾,皇帝睜開雙手,「幸好也有你的提醒,不然徐師傅明天就要告病了,是應該給他留些顏面,不能鬧得太過,畢竟帝師的體統在這裡,仙卿,你說了這番話,可逃不了好去,要派差事給你!你明日兒就把你的意思寫一道摺子上來,我要世人都知道,我亦是有如此張良蕭何在側!」
載澄打著哈欠走了過來,「萬歲爺您自己個的體統都不顧及了,您怎麼我啊我的。」
同治皇帝神情微微一滯,不悅的看著載澄,見到他眼圈漆黑,人也十分纖瘦,不覺愣住,「你這個小子,怎麼精神這麼差?昨天夜裡又去那裡鬼混了!」
「只不過是聽曲兒有些晚了,不打緊,回去歇息幾個鐘頭,又是一條好漢。」
皇帝半是羨慕半是惱怒,嘆道:「你那個阿瑪,管著朕倒是緊,由著你到處放蕩,什麼時候得了馬上風,可就有你好受的!」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載澄搖搖擺擺的走了出去,「萬歲爺您自然是不懂的了。」(未完待續。)